《娶你回府镇宅》14.礼成2

    方季思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感觉到右手手心中握着的那条绸带被轻轻扯了扯,显然是被男人起身的动作带到了。
    视线下方出现了朱红色喜袍的下摆,并一双玄色绣金线云纹的短靴。
    一片红中,有一柄长长的杖子模样的东西冲她的脸伸过来。
    她忐忑着。
    然而方季思并没有等多久,也许连一会会都没有——盖头被|干|脆|利|落|地一下挑开了,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光都冲着她聚集了过来。
    她闭了闭眼睛,又用力眨了眨眼。
    卫景桓盯着方季思。
    她的脸孔娇小而精致,那双平日里总是流转着狡黠弧光、有时候又呆滞迟钝得惊人的眸子紧闭着,漆黑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震颤个不停。
    他看得久了,受了蛊惑似的,几乎就要把手往那睫毛上摸去。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她很害怕,从二人相互跪拜后开始,她就一直都在害怕。
    方季思终于慢吞吞地睁开了双眼。她的眸光湿润,那眼瞳黑白分明如两丸水银,可爱清亮得惊人。如果是旁人看了,只觉得她容颜精致美丽,人也是镇定乖巧的模样。
    但卫景桓已经准确地捕捉到她眼底那点尽力掩藏的脆弱。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匆匆别过了头。
    他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
    除非是紧张到了极点,否则她怎么会这样端着姿态?
    男人忽然想起一个月前他路遇方季思和赵新亭的那次。
    那时他还是以“白水”的身份出现,而她呢,本来连走路都一蹦一跳地说得不知道多开心,结果一看到自己,居然就被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活生生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还有那个赵新亭。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青梅竹马。
    但他既然认定了方季思,她就是他的人。
    她只能与他亲近。
    卫景桓的眼里闪过一道阴骘的光。每每想到这两个人之间的纠葛,他就总有一股无名火在烧着。
    如果没有他突如其来的介入,可能再过几年,他们两个就会顺理成章地结婚吧。
    但卫景桓是什么人?这几年来,他控制情绪的功夫早便修炼得炉火纯青。
    他微微闭了闭眼,敛住心神。
    战局形势瞬息万变,身为执掌一军的主帅,他必须永远保持着清醒冷静的状态。
    来日方长。
    卫景桓对自己说。
    他猜想方季思现在害怕,应该是不想和他说话的,于是便扭过头去吩咐喜婆道:
    “嬷嬷,你帮着思思更衣罢,我先出去了。”
    卫景桓将秤杆上挑着的盖头取下来放在一边,把彩球绸带的另一端塞到方季思手里,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居然就轻描淡写地走了。
    方季思发觉自从自己睁开眼以后,卫景桓只轻飘飘地瞄她一眼,除此以外连话都没有对她说一句。
    她忽然明显地感觉自己受到了冷待。
    不对啊!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一开始说“以身相许”!还去请圣旨要求结婚的人不是他卫景桓自己吗?!
    现在他这又是什么态度啊!
    喜婆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了,方才回身去取方季思的敬酒礼服。
    话又说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卫景桓存在感太强,他走了以后,喜房倒真的瞬间显得开阔了许多。因此,方季思虽然觉得这种“冷待”来的莫名其妙,但的确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没先前那么拘谨了。
    喜娘很快持着礼服过来。为着敬酒方便,这套礼服与方季思现在穿着的这套百褶阔袖的宫装大有不同,它是微微裹身的版式,用金线在大红色的布料上绣了繁花祥云暗纹,只在九分长的袖口处稍稍做了一个阔口的设计。
    方季思从床的边沿站起来,伸平双手。喜娘站在她身后,开始一件件剥去她身上穿的外衣,直至只余下了那套粉色的中衣中裙。
    方季思忽然又有了神奇的预感,她觉得喜娘的嘴快要闲不住了。
    果然那个悠悠然的女声响起:
    “小姐啊~你说侯爷怎么走的这般急,他莫不是反悔了吧?”
    方季思:
    “......”
    她这个预感用不用这么准啊!!
    喜婆却是半点不管她乐不乐意听下去,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依旧絮絮叨叨着:
    “我老婆子替人办婚事这许多年,这看人的眼力劲儿——你可还真别说!小姐啊,你算是第一个不耐烦甩下我转身走掉的新娘,侯爷则是第一个入新房不到半盏茶时间就出去的新郎,你们这俩人怎么就都这么奇怪呢?”
    方季思:
    “......”
    方季思避重就轻道:
    “婆婆教训的是,我想卫景桓是挺奇怪的。”
    那喜婆忽然把整理衣服的手一停,怒目叱道:
    “小姐万万不可直呼侯爷的名字!万一侯爷已经生气了,你还这般出言不逊,口无遮拦,他会更加厌弃你的!”
    方季思:
    “......”
    方季思已经无力与她再交流下去,又不想再像上次那般与她爆发冲突,只好温顺道:
    “婆婆教训的是,是方季思的不是。”
    那喜婆方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她拍了拍方季思的肩膀,示意她转过身来。
    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为她一粒粒系上衣服肩侧的盘扣,和腰侧细小的暗扣。方季思看着她,只能看到她鬓间梳的齐齐整整、板板正正的花白头发,和那支式样朴素的盘花木簪。
    喜婆整理好这一切,抬起头来望着方季思。
    方季思回望着喜婆,居然从她那遍布着细小皱褶的脸庞上看出了一点慈祥的意味在。那位喜婆半眯着浑浊的眼,退开一步,打量着她,笑赞道:
    “小姐真漂亮,老婆子看着都喜欢。但是嫁人以后,小姐还是把性子收敛一点吧,夫妻和睦,才是人世间的美满事情呢!”
    方季思微微一愣,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人家的面色已经有些蜡黄,眼窝微下陷,眼角向下耷拉着,但那双眼中竟然透露出几分洞明世事的睿智来。她伸手摸了摸方季思的脸,那手因着年迈,正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老婆子心直口快,先前说错了话,小姐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侯爷是个好人——以他的出身,能在漠北苦寒之地一待十几年,再怎么样,心性都不会差的,”
    “你与侯爷结婚,这更是件好事,但是小姐这一路一直不声不响的,也不笑,方才侯爷他又走的那样急,老婆子真是担心啊!”
    “小姐可千万别让侯爷以为你是在讨厌他了,依老婆子看,侯爷看着骄傲,指不定内心也并不很自信——小姐,我说句托大的话,在我看来,你们都还只是半大孩子呢!”
    喜婆见方季思呆怔着,显然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由和蔼道:
    “我看,小姐确实是聪颖,性子又古灵精怪的,样样都好,只是这男女之事——小姐以后要学的还很多啊!”
    方季思万万没想到喜婆会这般劝慰鼓励她。
    来自陌生人的宽慰似乎总是更让人感动些,尤其是一个陌生的老人。
    方季思忽然觉得一直绷紧着的心绪被奇妙地抚平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倾吐道:
    “婆婆,那日季思做的实在是太不对,婆婆如果还要说跟我道歉,倒真是要把我羞死去了,”
    “但是,婆婆可能不知道,我跟,跟侯爷先前也并不认识,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与我成婚,我刚刚一想到晚上要、要和他一直呆在一起,实在是...我觉得这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太尴尬了...”
    喜婆释然地笑了:
    “小姐如果担心,便去跟他多说说话吧,话说多了,可不就自然熟络起来了么?”
    “我老了,信命——姻缘是天注定的,你们有缘,才能结成夫妻呀!”
    她说到这里,忽然催促道:
    “小姐,时间不早,快随老婆子出去,到了敬酒的时候,若喝不下,你便让他替你喝。”
    方季思:
    “......”
    老人家笑着,眼中竟也透出几分独属于豆蔻少女的狡黠光彩来。
    她半推着方季思往喜房外走:
    “小姐怕什么?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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