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今日正午时方季思的那番说辞似乎让方棱与刘氏动摇起来,他们不再那么抵触赐婚这件事了。
当时方季思说的是:
“爹,娘,其实我真对婚事没有特别的要求,也没有心上人,嫁给谁不都一样吗?”
“我们不若便顺其自然吧,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如果最终皇上真的指到了我,那也是我的命,是避不开的。”
“况且,像爹和娘这样,外祖父婚前连祖父是谁都不知道,你们不也举案齐眉、一世和和美美吗?”
方棱与刘氏对视一眼,虽然总觉得她的说法哪里有些问题,但一时竟然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词句。
他们忽然觉得,女儿长大了。
然而方季思此时一人抱着膝蜷坐在床沿,只呆呆地看着床帐某处。
那里挂着一块玉佩,刻了缠枝祥云莲纹,莲心隐隐透出一点剔透的红色。
她想起白水。
白水说:“以...”
算了,那句话不提也罢。
方季思觉得心里乱乱的。
她忽然有些好奇姐姐出嫁前的心境。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吹熄了最后一点烛火。
本以为想到白水这个奇怪的人,她会辗转反侧。
但最终却是一夜无梦。
然而,饶是做梦,季思也万万料不到,次日清晨,圣旨已至。
亲来宣旨的是大太监崇仁,那是个连方棱都要让几分的狠角色。
听到消息时季思还未完全醒转,只觉得府里好久没这么吵嚷过了,外面闹得实在厉害。
但门口丫鬟的叫唤一声高过一声,她还迷糊着就被拽下床匆匆洗漱,直到双膝一沉,结结实实地跪在院子中了,看着眼前起起伏伏的脊背,才稍微有了些真实感。
但等到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圣旨早已宣完,她都不知道它在说些什么。
只不过——这个时候来的圣旨,除了与那襄陵侯的婚事有关,又还能与什么有关??
总不能是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了内阁首辅罢!
跪倒的人们都纷纷直起身来。
隐隐的有嘶哑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与季思此前听过的任何一种声音都不大一样。
那声音在说,“尚书大人好福气,小姐好福气!不瞒您说,这桩婚事,乃是襄陵侯面圣之时亲求而来的——他可是非小姐不娶呀!!真真是好一对璧人!”
随后又稀稀落落响起几个声音,赞了些什么“天作之合”。
心念电转之间,爹应了什么,季思再也听不下去。
世间怎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哪有什么襄陵侯?
她方季思刚一捡到白水,不久爹爹、新亭便都知道了襄陵侯回朝之事;
白水离京十二年,在漠北边境,襄陵侯自小离朝,也长在漠北边关;
白水熟知京城道路;
白水身上带着咄咄逼人的威压,总让人见了都想躲,他人又冷漠高傲,死板着一张脸。
——若不是因为有尊贵的出身,若不是因为自小在战场上的打磨历练,谁人能有这般锋芒?
她真傻,怎么如此后知后觉。
而且,最最重要的。
白水都将母亲的玉佩送给了她。
白水还说,以身相许...
(....)
现下想来,那岂不就是誓言??
可是,白水为什么要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许下这种誓言?
方季思隐隐感觉有一个早已构建好的庞大的谋局在缓缓展开。
而她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
她对未来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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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太监崇仁,府上兵荒马乱,又是好一番折腾。
待季思赶到最初那个药馆,日头都已西斜。
小厮迎上来,与她打了个照面,竟然是马上认出了她。他欣喜道:
“这位小姐,您可总算来了!那位公子已经走了,他走前倒留了张字条给您,您稍等片刻,我这便去找。”
白水走了。
意料之中。
方季思见他翻找得甚急,将几个木柜子翻得哐当哐当响,忙劝道:
“不必如此着急,我有时间,可以等。他是何时走的?”
“那日小姐来过药馆后,次日他便走了。”
那料想便是她与新亭路遇白水那天了。或许他是一从药馆出来便撞见了他们。这倒也说得通,西区各路本就离得近。
方季思思忖着,那小厮已找到了字条。她展开一看,上面写道:
思思:
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日后再会。
兄白水留
寥寥数笔,却是力透纸背。
不知怎的,当时方季思想的是:
这人真是个好心计,把什么事情都预先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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