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回府镇宅》5.婚事1

    白水莫名现身,又飞快消失,这让方季思心中慌乱。她四下打量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仿佛期待着什么,但又在下一秒收回视线,生怕又真的在街角某处看见了他。
    在这种纷扰心绪影响下,方季思也不大有了说话的心情。
    赵新亭见她时而抬头时而低头、时喜时悲的奇怪样子,也收起了嬉笑神色,正色道:
    “小季,你怎么了?现在令妍嫁了,你也少个说话的人。如果遇上什么事情,你可千万别闷在心里。不想和伯父伯母说,可以来找我说啊!”
    赵新亭的神色严肃而诚恳,他的目光坚定又带出几分包容的神色。方季思自小看到大的那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变了,竟也能从那般的轻狂张扬里演化出似水的温柔。
    她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到了,忽然觉得赵新亭很陌生。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水转廊。
    自己何曾见过新亭这般的神色?
    从前的新亭,又怎能说得出这种话?
    方季思忽然意识到,姐姐嫁了、新亭变了——他们都长大了。
    从某天开始,他们要担起更多的责任、面对更大的世界、处理更复杂混乱的人际关系。而只有她一人,仍留在童年稚小欢娱的旧日时光里。
    只有她一个人,还执着地把自己当孩子看。
    就像方才,她与新亭肆无忌惮地打闹、说浑话胡话的时候,恰巧就被白水看到了。
    他一定很吃惊吧?看似稳重的自己其实是一个这么没脸没皮没羞没躁,还喜欢装疯卖傻的人。
    她已经十六岁了,早便该长大了。是哥哥姐姐、父亲母亲自小以来无微不至的呵护关怀,才给了她这样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给她营造了一个可以肆意处事而不必考虑任何后果的小天地。
    她方季思是当今户部尚书方棱的女儿,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方豫的孙女。
    她怎可以再无限止地胡闹下去,辱没了家中赫赫名声?
    父亲一生只得两个女儿,十几年来,朝野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嘲他后继无人。
    父亲却从没说过她半句重话。父亲一向宠她。
    她方季思,又怎么可能让父亲失望?!!
    在这短短的一霎间,方季思百感交集。她微微咽了一下口中的吐沫,有些艰涩地道:
    “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的,我是胡闹惯了。”
    “我刚刚就是在想,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我得学着懂事,为爹、为娘,为家里,多分担点——就像你这样,学着帮爹做点事。”
    赵新亭微微一愣,旋即又觉得无奈万分:
    “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看你刚刚那神情把我给吓得。你先把我说的,关于襄陵侯的事给好好想想。婚姻不论对男对女,都是一辈子的大事啊,经不起差错的。”
    听他又提起襄陵侯,方季思却忽然变了想法。
    襄陵侯这样的好名望,好地位,自己若真嫁给他,岂不是为爹娘的余生添了一份保障?
    是,这样想的确势利得很。
    但她身为女子,不能入朝为官,出将入相。除了嫁一个高官显贵之外,也没了别的振兴家门的办法。
    她总不能让方家的威势断在她这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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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家世代书香门第。
    传到方豫这一支时,除去皇家宗室、公府王侯,方家已是赫赫朝野之上的第一望族。
    方豫授内阁首辅、龙图阁大学士,加领太子太师、翰林院掌院学士、领侍卫内大臣,是一等一的赤胆忠心、一等一的智珠在握,更是一等一的深谋远虑。
    先帝去后,昭德帝开明,登基之初曾保他承袭原职,永辅朝纲,留一世青史美名。
    然方大人只微捻长须,躬身长执一礼,似极佛祖拈花一笑。
    他道:
    “太子圣君明主,不出十年,必有一番大作为。老臣想啊!想辅佐您成大事业。”
    “怎奈老臣却是体衰智昏,有心无力。”
    “莫若急流勇退罢!殿下,老臣在此向您请辞。臣就此罢去。若有来生,便散发扁舟,赏月弄柳,做那汉江之上的一个小小渔翁,也未尝不好。”
    人们茶余饭后,谈起端靖一朝,总会津津乐道。
    方豫与刘楚钧被称作是端靖朝的文武双璧。
    他们虽都是为国尽忠,却总有意见相左之时,每每在大殿上就吵得个不可开交。
    怎料吵了整整半辈子,这俩人最终竟然弄了个“将相和”的美事出来。
    刘楚钧挞伐半生,除袭了祖荫得封一等忠襄公、授了一品抚远大将军之外,一生只得一个如珠似宝的女儿。
    老公爷千挑万选,把女儿嫁了当时连中三元、震动朝野的新科进士。
    他是武人,虽不乏智谋,却总想培植培植个文官女婿,好在朝堂上压方豫一头。
    怎知订婚不久,那方豫老儿就此挂冠,游隐江南山水之间。这下可好,即便哪一天自家女婿成就超了他、名望压了他,他只怕也不知不晓抑或压根不会在意了;
    老公爷觉得有些郁闷。
    但这还不算什么,只某日起,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女婿嘴上无毛,办事却牢得很!竟很快在朝堂上混的顺风顺水,风头一时无二。
    老公爷有些诧异。他本想着,读书人总有几分酸腐气,不可能那么快便适应了官场。
    他仔细查探下去。
    结果呢?不提也罢。
    方棱姓的是那个方,他是他老对头的一根独苗苗。
    这下可好,对头竟成了亲家。
    昭德八年,新科状元方棱娶忠襄公女刘氏。夫妻和睦、琴瑟和鸣。
    昭德十年,诞长女令妍。
    昭德十三年,诞次女季思。
    方季思长到十岁,都还常听外祖父提那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婚事始末。只这结的终究是门好亲事,方刘两家的交往走动,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方刘两家的交往始于昭德八年家中小辈结亲以后,方家与赵家却不同。两家人是世代交好的关系。
    方豫一手扶持赵宇鸣当上当今的太子少师,而赵宇鸣的儿子新亭,也自小和方令妍、方季思玩在一块。
    方季思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日后生了孩子,就让他/她和新亭的孩子玩在一起。他们若玩得好了,结成儿女亲家,也未尝不可。
    想着想着,她又笑起来。
    赵新亭似乎也在想着什么事,此时见她笑了,也不说话。他们二人走到街头,便匆匆分了手,各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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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季思乍一进门,走到大厅,竟见爹果真已得闲休沐,此时正与娘吃茶闲话,旁边照旧是侍立着几个丫鬟小厮照应着,也不知道他们是本就无事在闲聊,还是一直在坐着等她回来。
    刘氏见到她,伸手招呼道:
    “思思,快来!我与你爹可在这等你好久了。”
    方季思忙迎上去,坐在娘的身侧,道:
    “爹,娘,久等了!找我有什么事?”
    方棱捻了捻他那一小撮油黑发亮的山羊胡子,微笑不语。
    刘氏扫他一眼,见他不说话,无奈下只得自己开口道:
    “没啥,我们也就想跟你说说话。瞧你爹现在又是这不开口装深沉的样子——我来说吧,其实就是想说你的婚事。”
    “你爹收到风声,说皇上要给新近回朝的襄陵侯指一门亲事,他怕皇上指了你,所以特地赶着假期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方棱这才止住捻胡子的手,沉稳道:
    “思思,你可愿嫁给新亭?”
    刘氏补充道:
    “你自小与他一同长大,只怕早便想过这事了吧,可曾对他动心?”
    方季思见二老竟是一唱一和,只觉有些尴尬。
    她暗道,自己的确想过和新亭的“儿女亲事”,却没想过与新亭成亲。
    方季思皱了皱眉,苦恼道:
    “我......应当是没有对他动过心吧...”
    方棱挑眉,严肃道:
    “思思,你也知道,我们方家虽在朝为官,但一向是极重视小辈的意愿,从来都不屑于去弄政治联姻那一套。”
    “你现在别随口说什么应当不应当的。你如果是对新亭有感情,我便趁早和赵宇鸣去说,把两个人的事给正式定下来。”
    “你年纪还小,我真怕到时候皇上替襄陵侯指了你,你得跟一个自己不认识不了解的人过一辈子,以后可能还要随他去边关——你哪受得了那种苦头啊!”
    方季思见父亲一言一词里全都是在为自己着想,竟是完全没有把家族前途考量在内,一时间反倒觉得,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显得太自私了。
    但方棱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由焦虑地补充道:
    “思思,你莫要觉得皇上指人不可能会轮到你。我摊明白给你讲吧。眼下各大王府、侯府、公府,甚至皇室里,都没有什么适婚女子。”
    “真扳着指头算起来,我怕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除非你有婚约在身,否则我真的很难想到什么好理由帮你推掉。你现在好好想想吧,尽快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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