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破尘(清穿)》24.第22章

    第二十二张 塔（正位）
    寅时 十三阿哥府
    就着烛光和微弱的阳光，胤祥已经穿戴妥当。这会他正坐在太师椅上小憩。伸手接过张瑞递来的铁盔，胤祥道：“张瑞，去把爷的扳指拿来！”
    月凝一听便急了，绕到胤祥面前，试探着问道：“爷，今儿可是要射猎？”未得到明示，又担忧道，“爷大病初愈，元气还未恢复。依妾身看不宜剧烈…”
    “没事！爷好得很！…咳，咳，咳…”
    又是一连串的急咳。月凝只好轻柔的帮他拍背顺气。病了一场，落得个一急就咳的毛病，这可怎么是好？明知这个时候胤祥不会听劝，月凝还是硬着头皮说：“爷的骑射技艺精湛有谁人不晓！爷不必逞一时之强而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胤祥抬起头来直视月凝：“福晋的心思我明白。我也不是个逞能之人…只是今天不同…”顺手拿了扳指，走到门口，回头嘱咐了句，“月凝莫要担心。”
    “熠秋，我们走！”
    “喳！”
    “爷，披风！”月凝疾步跟了上去，将一件宝蓝刻丝灰鼠披风罩在了胤祥的靛蓝色铠甲外。之后整整一天里，月凝脑中抹不去的是临别前胤祥回眸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马陵峪大营
    “启禀皇上，各位阿哥和八旗各护军统领都已齐聚观礼台下待命！请皇上下令！”
    “十三阿哥来了么？”康熙询问道。
    司仪校尉明显一愣，答道：“回皇上，十三阿哥已到！”
    “恩…”身披明黄缎绣平金团龙铠甲的康熙帝转身迈出大帐，径直走上构造华丽的观礼台。
    目光扫视台下众人，康熙双手覆背，朗声道：“今日较射如上战场，尔等要贯颐奋戟，勇往直前。朕当按照猎得野物数量重赏！”
    “喳！！！！！！！”台下一阵雷动，“谢皇上！！！！！”
    “著八旗各统领和十五阿哥以上每位阿哥各带旗下一队参领，即刻出发！”
    皇命一下，司仪校尉高声喊道：“皇上有旨，马陵峪大营阅兵较射即刻开始！”
    “遵旨！！！！！！！！”
    顿时，鼓声阗阗，马鸣萧萧。今天的马陵峪大营俨然成了一个小型围场，数量不等的兔子，羊，鹿，狼，野猪，狗熊被分放在各处，以供阿哥们赛猎之用。十二位阿哥和十六位统领带领他们各自旗下的十位护军参领策马奔向苍郁的丛林深处，看这阵势就连大地也要被撼动。
    将近中午，艳阳高照。茂密的树冠也难以抵挡阵阵热气。有人还在继续，有人却停下休息。
    “吁！”九阿哥胤禟勒住疾驰中的青马，转而靠向从左后方奔上来的十阿哥胤礻我的栗色骏马，“十弟，收成如何啊？”
    “马马虎虎！”胤礻我抹了把汗答道，“人倒是快累趴下了！唉…”
    胤禟拿出皮水壶饮了口水，回道：“是啊！这可真是又累又饿…”突然他眼珠一转，“十弟，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今儿那拼命十三郎不知是着了什么魔了，到处跟人较劲呢…”
    “怎么没注意啊！这拼命十三郎当然是来拼命的啊！不然怎么对得起皇阿玛的封号哈哈！”胤礻我调侃着说了句，说着又打了马鞭，策马前行。
    “十弟，别忙着走啊！快看那边，老十三又和五哥干上了，两人正抢头狼呢！”
    “嗨，这有什么稀奇的，除了太子哥，他今天跟谁都过不去！爷早上还差点被他逼的掉下马去呢！”
    “…倒是没看他来和我抢…恩，还是离远点好…”
    “九哥，可不是我多嘴，人家老十三马好技艺好，他根本就看不上你！哈哈…”
    没来得及和胤礻我斗嘴，胤禟侧头叫道：“八哥！”
    “八哥！”
    “九弟，十弟，是你们啊！怎么有空在这儿嘀咕呢？”胤禩减了马速靠过来，“咱们可不能输给其他兄弟呀！”
    胤禟笑道：“有八哥在，咱不怕！哈哈！”
    三人及众参领一同前行。
    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一众人终于都从林子里跑出来分散在中心空地上。
    这个时候，胤祥已经一早上没有喝水，早已是嘴唇干裂还不自觉。随侍的闵凌寒和众参领被他遣去追狼。胤祥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追逐着新的猎物，脑子里一切都被放空。只见他勒马停在树林外围，推弓搭箭，瞄准了天上一只落单的大雁…不料，另一人策马进入他的视线。霎时，持弓箭的双臂似不受控制般地放低了角度，胤祥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瞄准了枣红色骏马上的人。
    四哥…四哥…四哥啊！！她不能没有我！
    “嗖”地一支白羽箭飞了出去，胤祥食指上套着的碧玉扳指应声碎裂。
    没有停顿，胤祥着了魔似的把大弓换到了左手，右手从身后的箭筒里连着抽出了两支箭，再次把它们架在弦上，瞄准了他的目标。
    右边远处，胤禵意识到事态严重，风一般地策马飞奔而来，大喊：“老十三！！不要意气用事啊！快停手！”
    四哥，三箭之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一切都看造化了…胤祥并没有放下箭，一边猛咳着一边竟是双箭齐发！
    说时迟那时快，闵凌寒猛力打马向着胤祥的方向冲来，边吼：“四爷，别动！！！”身子却在马背上凌空一跃，硬生生受下了那两箭。
    闵凌寒中箭落马。
    “熠秋！熠秋！”胤祥纵身下马，朝闵凌寒坠马的地方狂奔。
    “熠秋，你没事吧？为什么受这两箭？你…千万…”胤祥双手托着闵凌寒的肩，盯着他右肩上插着的两支箭，瞬时不能言语。
    “咳…主子，主子恕奴才保护不周…”闵凌寒强咬着牙关，忍痛微笑道：“奴才相信主子的箭法和为人，主子不想射中的就绝对不会伤人一分一毫…可是奴才生怕四爷突然转身…不，只要四爷动一下…那两箭就在他身上致命之处插着了…咳，咳…”
    “别说了…熠秋…我对不起…”
    “老十三，你还啰嗦什么呀！还不快传太医！”一旁胤禵焦急的催促到，“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魔魇了你！！”
    “太医，太医！！！”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整齐划一的跪了百来个人，都是闻讯从各方赶来的本该跟着其他阿哥的参领们，七嘴八舌道：“奴才们失职，让十三爷受惊了！”、“十三爷，您没事吧！”、“您去休息吧，这里交给奴才料理就好！”…
    胤禛勒住马，一跃而下，斥道：“你们这群奴才成何体统！！还不快散开！！回到主子身边去！！”
    眼见胤禛蹲了下来，胤祥一时心乱如麻，胡乱开口：“四哥！我…四哥…你没事吧？咳，咳，咳…”
    “你的神箭把我的耳朵皮蹭下一层！”胤禛咧了咧嘴角，镇定自若，“十三弟，救人要紧，什么都别说了！”说完拍拍胤祥的肩。
    不远处，树荫下，三人立于马上。“那些奴才是反了不成！”胤禟瞧了眼沉默不语的胤禩，又看看旁边一脸兴奋的胤礻我，转头吩咐随侍：“去，把看到的事情告诉皇上。切不可遗漏。”
    皇帐内
    听完禀奏，康熙摆了摆手：“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因为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来人无法如愿看清他的表情，只好讪讪退下。
    “皇上，您看这状况是不是要先叫停啊？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太宗李世民…以舞象之年 1 起事封王…”康熙喃喃道，“哼，好一个‘拥兵自重’…”
    “皇上？”李德全不明所以，“奴才愚钝，实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康熙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望着帐外的阴郁的天：“罢了，随他们继续吧…你也下去。”
    傍晚 观礼台前
    康熙帝立在明黄锦幔下，不怒而威。
    “谁来给朕解释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儿啊？”
    胤禛抬头抢答道：“回皇阿玛的话，是…”
    “朕问你了吗！急躁的很！”康熙斥了胤禛，又环视台下。下面胤禵刚想开口，就被皇帝犀利的眼神震了回去。
    停了一小会儿，太子胤礽发话了：“回皇阿玛，据儿臣所知，是十三弟大病初愈，箭法不稳，无意伤到了自家的奴才。”胤礽扫了眼跪在一堆的兄弟们，又道，“那奴才经太医医治已没有大碍了！请皇阿玛宽心！”
    “是么？是像太子说的那样么？”康熙又问。
    台下一片寂静，只有胤禛大着胆子回道：“确如太子所言。”
    康熙瞥了眼胤禛，只是“哼”的一声：“那么你们这些个参领呢？为什么擅离职守？”
    “皇上恕罪！！！！！！！！奴才们担心十三阿哥安危…”
    “好！好一个护主心切！既然十三阿哥骑射技艺有所退步，那么朕就罚你今后一个月日日寅时来营里练习，练足五个时辰！直到补回来为止！”康熙不急不缓的下了令，正要走下台去，又补了句，“你那笑清风，朕暂时收回！”
    “儿臣谨遵皇阿玛圣训！”
    数日后 四贝勒府
    折磨啊折磨，玉尘心中抱怨：我这是枕在石头上呀，又硬又冷，磕的我快得颈椎病啦！…十三爷家里多好，还有条小锦被可以裹在瓷枕外头…嗨，都是等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嫌这嫌那的…呵呵，我这可真是“人之将死，心性也淡”…想着想着，玉尘从被子里抽出双手，朝着床顶比了个双V：我要好好地再睡上几个囫囵觉，机会不多了吧…
    其实自从上次在睡梦中看了场“清宫戏”之后，玉尘每天都会在同个时间惊醒一次，今天也是这个状况。正当她闭了眼强迫自己再次入睡未果的时候，上回那温暖的触感再次由眉间传来！心下大惊，今天我可没睡着，也就是说不是在做梦…谁？是谁？
    努力屏气，克制眼皮的抽动，玉尘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睡，生怕一张眼睛自己会吓的咬掉舌头。那股暖意轻轻柔柔的由眉间辗转到颧骨鼻子再到嘴唇附近。突然，一个急转直下，露在被外的手被擒住。暖意在她的手背上慢慢漾开。仿佛是盲人摸着盲文读书，不肯放过任何一寸。哼，玉尘差不多也把来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怎么样，吓到了吧！我这双手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金枝玉叶看看什么叫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感觉手上的每个伤疤都被仔细“确认”了一遍，她忽然有些伤神：唉，冬天的时候十三爷就是这么上药的来着…
    摸够了没！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当那股轻柔的力道顺着手臂来到肩膀的时候，玉尘的脑子突然蹦出了个“顺藤摸瓜”，当下只好咬紧牙关强忍笑意。
    不由自主的，一段爆笑歌词浮现在脑海里——“摸!摸!摸!摸!摸!摸!摸!摸…这里是眼睛这里是鼻孔，这里是肩膀这里是胳肢窝。有没有尾巴我可没有说…” 2。行了！行了！我可没长尾巴！
    胤禛被玉尘毫无预兆的睁眼吓的不轻，瞬间撒开手，一下子弹了起来，还很倒霉的一头撞在不高的床架上。随着胤禛身体这么一起一落，红木大床也一起抖了几下。
    玉尘盯着胤禛微红的脸颊和他不停揉着脑门的手，就算有再大的怒气这会儿也不忍发作了。好笑的看着胤禛嘴巴快速开合着，双手不停比划着，玉尘心想这四贝勒大概是不习惯跟我这个聋子“交谈”吧…不顾胤禛诧异的眼神，玉尘揭开被子，拖了鞋，就走到书桌旁，拿起毛笔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