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破尘(清穿)》16.第15章

    第十五张  太阳（正位）
    秋意正浓。一阵清风吹来，总有那么几片黄叶飘落。在满眼金色的映衬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淡泊，宁静。小院里，玉尘正坐在一颗银杏树下，时不时伸手接住落下的叶片，心中暗叹这银杏怎么就能做成治高血压的药呢？
    正当玉尘快要靠着树干睡去，双眼迷蒙的时候，两个小厮一前一后的进了玉尘的小院，每人身上都扛着一棵树。他们身后是一身骑装的闵凌寒。这会，玉尘彻底醒了，赶紧跑过去给闵凌寒见礼。身后，两个小厮一刻不歇地种起树来。玉尘走进看了那两棵树，原来都是桂树呢。那些大户人家不是都爱在房门口植一对铁树么？怎么这会变成了桂花树了？玉尘疑惑地看着正在“督工”的闵凌寒。
    看着树植的差不多了，闵凌寒从袖管里抽出一封信交给玉尘，向着她打个了千，带着两个小厮告退了。
    嗨，这个熠秋怎么永远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玉尘展开信读了起来。原来两棵桂树都是胤祥命人从杭州运来的，一棵是玉帘银丝桂，一棵是紫云，养的好的话明后年秋天就能开花…伸手抚摸着桂树的叶子，玉尘仿佛回到了故乡，也是这丹桂飘香的季节，自己漫步在满觉陇，微风拂来，桂雨漫天，香气馥郁…可是这两棵金贵的连名字都稀少听说的桂树在北京这个气候土壤都极不相同的地方能存活下来么？自己会有福看到桂花开么？
    信的最后，胤祥提了今晚会来小院吃晚饭。这着实又让玉尘心一紧——自从秋围回来，胤祥每隔一两天就要到自己的小院里坐坐，这几天更是把晚饭都搬过来了…就算玉尘是个现代来的人都可以看出胤祥的行为根本不合礼数，可她压根就想不出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拒绝这位天家的阿哥或者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他…她甚至百思不得其解胤祥怎么受得了和个聋哑人呆在一起长时间相对无言。
    抬头仰望着桂树繁茂的枝叶，相比院子其他的植物，玉尘发觉头顶的这片绿色简直突兀的可以，就好像她自己之于这个时空。
    这个时候，可谓“文武双全，盖世无双”的十三阿哥胤祥正单手支着下巴，眉头紧皱，盯着桌面上的三块美玉出神。从校场回来到现在，他已经在书房里窝了一个多时辰了。不像平时作诗时的行云流水，他为了给其中两块玉命名伤透了脑筋…“嗙”！胤祥一拍桌子，一手指着最左边的翠色独山玉道：“你叫‘佳偶天成’！”又指了最右边的白绿色的岫岩玉，“你就叫‘白头到老’！”最后他得意地看了眼中间那块表面如蜡质的和田羊脂白仔玉，一击掌：“无懈可击！万无一失！”
    傍晚时分，印着夕阳的余晖，胤祥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小院里。他一身白玉色四开衩长袍被晚霞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光芒，和这满园秋色相映生辉。胤祥先是很满意的打量着两棵高大的桂树，又快步上前扶起微蹲着请安的玉尘，和她一同进屋了。
    晚饭过后，天色已暗，胤祥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默默的走到书桌边，提笔写到：门口的桂树雪儿姑娘还中意吗？胤祥听说杭州的桂花是远近闻名的，想必这个季节杭州城早已是桂花飘香了吧？
    玉尘点点头。民女谢过十三爷。不过十三爷带来的两棵桂树都是珍贵品种，雪儿只怕照料不好。
    胤祥略有所思的写了：对于桂树胤祥倒是略知一二。当年额娘宫中也是有几棵的。到时胤祥和姑娘一同照顾就是了。只愿雪儿看到桂树就像回到了家乡一般。
    玉尘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对着笔墨沉默了一会。
    忽见胤祥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三块玉，一一摆在书桌上。看玉尘一副好奇的样子，胤祥心中又多了几分笃定，他在纸上写道：雪儿姑娘，这些是作为那西湖桂花藕粉的回礼，还请姑娘务必笑纳。
    玉尘一惊，小小的藕粉哪里需要这么重的回礼啊！她赶忙摇头。
    胤祥早已料到这个反应，又写：姑娘不收就是不给胤祥面子！要是姑娘真的为难就在其中选择一块吧！发觉玉尘还是有所顾虑的的样子，胤祥又加了句：都是玩物而已，雪儿不必放在心上。
    僵持了一会儿，玉尘还是屈服在了胤祥压迫的眼神里。看着踟蹰不定的玉尘，胤祥心中暗自发笑：妙计！妙计！
    三块美玉在眼前一字排开，玉尘当然明白它们的价值——天家的阿哥怎么可能弄来个蹩脚货送人呢？如果非得选一块，她只有凭自己对玉石少得可怜认识来选个相对廉价的。左边这块，是娇嫩的碧绿色，面上雕的是树冠下的一对喜鹊，它们相互依偎，相濡以沫；右边那块绿中带白，色泽清透，上头雕刻着是少许水纹环绕着一对正在嬉戏的鸳鸯…玉尘看得都出了一身冷汗：真不知道这十三爷脑子里怎么想的，喜鹊啊，鸳鸯啊，都是象征夫妻的啊…定了定神，她转而研究中间那块玉，那是一块个头比较小的玉，乳白中带着一点黯黄色，仔细看看这玉是被刻成了一个石榴的形状，而那嫩黄的部分就是石榴的枝叶…看起来还是中间这个石榴比较老旧，而且又小，还有点杂色，估计就不会那么珍贵了。
    在下定论前，玉尘还是不死心地写了：十三爷，依民女看这些美玉还是比较适合二位福晋。不如…
    没等她写完，胤祥就回了：月凝他们都得了皇阿玛的赏了。再说，姑娘也说了是两位福晋。这多的一块就是姑娘的了！
    实在被逼的没办法，玉尘只好轻轻拿起了中间那个“石榴”。胤祥看了顿时笑开了花，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他接过“石榴”，径自绕到玉尘身后，撩开她的丝丝乌发，轻柔地把玉佩带在了玉尘的颈上。
    正当玉尘心虚的腿都快软了的时候，胤祥转过身来，指着桌上的另两块玉，写道：雪儿有所不知，左边这块叫“佳偶天成”，右边这块叫“白头到老”…
    还没等玉尘长吁短叹的庆幸完自己的明智，胤祥继续写了：至于这中间的，是前些天四哥生辰时，爷去他那儿取回来的。这玉佩原本是额娘留给儿…子的，早先一直是由四哥代为保管…他愣是把快要落笔的“儿媳妇”三字改成了“儿子”，还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玉尘，又写：它的名字是“多籽多福”。
    多籽多福？玉尘差点没有背过气去，石榴果然有很多籽啊！为什么刚才没有想到 ？其实不论选哪块意思都差不多啊~现在该怎么办？看着玉尘呲牙咧嘴地扯着玉佩的绳结，胤祥笑意更深了：一切都不出所料！哈哈，还好爷早有准备，多打了几个死结...
    胤祥一把拉过尴尬的不知所措的玉尘，坐到了门槛外的两棵桂树下。胤祥沉浸在他的妙计中不能自己，玉尘则懊悔自己的无知，心中为了这块“多籽多福”惴惴不安…
    新月如钩，夜深人静。相对两人，各自成影。
    不经意的一瞥，胤祥竟然出现了要再送只兔子给玉尘的念头——苍翠的桂树下，一袭白衣的“嫦娥”倚树而坐，黑发低垂在她的面庞，看不清表情，显得孤独没落。她莫不是在思念远去的小兔么？看得痴了，胤祥随手折下一段桂枝，麻利地编了个圈。他轻手轻脚的靠过去，抬起手欲把那桂枝环带在那“仙女”的头顶，又怕惊动了她，她就消失不见。
    月光下，凝视着玉尘清瘦单薄的身子，胤祥喃喃吟到：“月宫秋冷桂团团，岁岁花开只自攀。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1
    这边，玉尘根本不敢正眼看胤祥，只是被他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弄的心惊胆颤。感觉到他双手缓缓地在自己身侧环成了一个圈，玉尘身体一紧，“呼”地一下从那个“圈”中央站了起来。趁着胤祥没反应过来，玉尘已经跑了老远，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联想：太阳神与月桂树的神话——太阳神阿波罗中了爱神金箭而对少女达芙妮一见倾心。身中铅箭的达芙妮一心逃避阿波罗，最后在河神的帮助下变成了一棵月桂树。阿波罗懊悔万分，虽然没能得到达芙妮做妻子，却发誓要让月桂树四季常青，永不衰老。此情此景，胤祥，太阳神，自己，桂树！！
    见胤祥并没有追过来，而是默默离开，玉尘的一颗心还是无法平复：天哪，十三爷这是怎么了？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他不该对这么个出生低贱的女子感兴趣的？难道他也是“玉尘姑娘”的爱慕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知什么时候，冬天的气息已经环绕了整个京城。
    玉尘的心里亦如那“无边落木萧萧下”，不是个滋味。因为胤祥频繁的出现在小院，十三阿哥府上已是流言四起，说“这个勾栏里出来的女人是狐狸精化身专门来迷惑主子的”。玉尘当然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但是她总是不经意瞥见一些个丫头小厮用鄙夷的眼神看她，对她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个“怨”字玉尘是怎么也叫不出口，不是因为她哑了，却是因为她的行为让她百口莫辩——十三爷夜夜来访，她从不拒绝；十三爷每晚与她“相谈”甚欢，伺候的丫鬟也都目睹；十三爷送的厚礼也是她亲手挑出来的。玉尘心中实在憋闷。她扪心自问对胤祥是什么感觉，得到的答案总是朋友，亲人。可是这是古代，有谁会相信一对男女可以做单纯的朋友呢？何况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单纯。
    比起心里的郁闷，来势汹涌的寒气让玉尘的身体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整整一天，虚汗不断，豆大的汗珠簌簌地往脖子流着，玉尘觉得自己的牙都快被咬碎了。什么是万蚁钻心她算是体会到了，以前生冻疮溃烂了的那点痛痒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现在一双手上似痛非痛似痒非痒的感觉简直就要要了她的命。
    到了晚上，症状加剧了。表面看来玉尘的一双手红肿的跟胡萝卜没有区别，而她只是觉得有人拿着小刀一下一下地在她骨头上刮——十只手指，就像十把刀同时开工。如果可以玉尘真希望能拿当年那把大火把这双手烧烂了，再把骨头挖出来抓几下，总比忍着剧痛什么也不能做要好。十个手指全断过，再接起来怎么也不可能好透的，何况这是在古代！玉尘心里把伟大的中华医学狠狠问候一通！
    拶子！玉尘脑子像放动画一样闪现着那日小黑屋里自己受的酷刑，那个怪物命人拿拶子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变态快感让她记忆犹新！你给我用拶子，我有朝一日要把你车裂 2！还有那个主谋四阿哥也要一起下地狱！玉尘心里无数遍的诅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