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48.遇刺

    出了山东，从黄河边启程，一路南下来到扬州.虽然要去可与天堂媲美的“苏杭”，可是这回大家的心情却比来时沉重的多.
    那日和胤祯回去，从紫玉的口中得知了山东巡抚于国成那勤政爱民、与百姓共患难的假象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实际上是个十恶不赦的贪官.不仅纵容自己的侄儿横行乡里，而且朝廷拨下来来的赈灾银两十有八九进了他的口袋.河道堵塞，水灾盛行却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在得知康熙南巡后又假意造出国泰民安的假象欺骗康熙.
    康熙得知此时后大发雷霆，派人查明却有此时后便定了于国成的欺君之罪，虽然没有判了死刑也发配去了充军.此后康熙的心情一直不好，便提早从山东出发南下，只是身边的人，从梁九功到太子再到各位大臣都人心惶惶，谨小慎微深怕走错一步.想来康熙作为一代明君，却被自己的臣子如此欺骗，该是心里无奈的很，突然想起以前他对我说的话，“朕，也有委屈.”
    至于紫玉，原本他是要跟了来的，但始终是不方便.一来现在在南巡，随行的人员是要通过康熙恩准的；二来胤祯似乎也不太愿意紫玉跟着我们，就把她留在了行宫里.
    到了扬州，一股暖湿的江南独有的水汽迎面而来，带着春风吹拂的柔煦让人心旷神怡，果然在这样温柔的春天的芬芳下，老爷子的心情果然有所好转，也让大伙松了口气.
    回到江南，我的心情自然好得不得了，想想已经有五年没有感受到这温暖的春天了，这几天我总是在贪婪地呼吸着这里属于南方的气息，胤祯总是奇怪地看我，问我在干什么，我总是神秘地对他笑笑，对他眨眨眼睛，他无可奈何了，也就不问了.
    “今天皇阿玛说要出去走走，你去不去？”胤祯对我挑挑眉，懒懒地靠在我房里的椅背上.
    说实在的，和康熙一块去走走我还真有点不怎么感兴趣，因为每次不是一大帮人跟着，就是走到哪都是山呼万岁的，百姓官员跪一地，有点不自在，我正瘪着嘴犹豫着.
    “皇阿玛说要微服私访……”胤祯再一次补充道.
    微服私访？我一听这个就来劲，突然想到以前的《康熙微服私访记》，会不会像那里面那么刺激！我胡思乱想着，然后嘿嘿地笑出声来.
    “又发什么呆！”胤祯拍了下我的脑袋，“你到底去不去，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我去！”我干脆地回答他，“微服出去那一定很好玩！等一下，我去换衣服.”说完我就跑进了里屋.
    这回出来带来的几套百姓服装还真是有用，我从行李里掏出一套杏仁色的衣衫便出门了.
    来到集市上，这儿还真是繁华.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叫卖着，从各种各样的吃的，到各种小玩意儿，都看得我眼花缭乱，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清新.
    虽然这康熙的微服私访不像想的那么刺激，到底他前前后后的跟着不少大臣侍卫，不过这样跟着皇帝微服出巡，而且称呼都改了，还是让我觉得新奇.康熙似乎看着这热闹的街面心情也开朗了不少，少去了前些日子的阴沉，多了几分慈爱的笑意，和身边的梁九功说着什么，乍一看还真的会以为是平常大户人家的老爷.
    我跟在胤祯身边，好奇地东瞧瞧西看看，胤祯则慵懒地握着扇子走着，还时不时提醒着我，“小心跟丢了！”我都会不服气地瞪回他，不过也跟紧了脚步，毕竟这人那么多也怕走散了.
    突然，街上的人都纷纷急急地跑起来，还都带着一脸喜气，再一看，前方的一家酒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人都大笑着喊着什么，小孩子起着哄，女人们也都瞧着热闹.
    “难道今天酒楼吃饭不用钱？”我半玩笑地瞧着胤祯，他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可明明也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阿玛，我们要不要也过去看看？”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太子突然对那边产生了兴趣，眉眼一挑，对康熙提议着.
    “少爷，还是不要了吧，这老爷的安危……”还是康熙身边的梁公公想多，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康熙，康熙出门前下了命令叫他老爷，叫阿哥们少爷.
    听梁公公那么一说，太子的脸立刻黑了下来，只是碍着他老爹不好发作，瞪了梁九功一眼.
    “走，咱么也看看去！”康熙似乎对那也特别感兴趣，就对梁公公挥了挥手，就带着大伙往酒楼走去，其实我也是巴不得他答应的，虽然不喜欢凑热闹，不过好奇心也促使我想去看看，听康熙一答应，就连蹦带跳起来.
    到了酒楼下面，为了康熙的安全，不敢往里挤，我们就站在了人群外围，顺着大伙地目光往酒楼二楼的走廊上看，这时只有两个婢女打扮的少女站在那儿，酒楼的栏杆上都系着红绸.
    我好奇地看了看胤祯，他正一脸无辜地看着我，明明在说他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于是，我便拍了拍身边一个少妇的肩，她告诉我这酒楼的掌柜的小女儿抛绣球招亲，还没说完就兴奋地指着上边喊着，“来了，出来了！”
    此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朝下看了看，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今天，我陈某人为我的小女抛绣球招亲，接到绣球者，只要是男子，无论老少，无论贫富，都将成为我陈某人的快婿！”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就一片喧闹，大家都喊着，“陈小姐，快出来吧！”
    此时，由两个婢女扶出来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白皙的脸颊上涂抹着胭脂的红晕，透着一股江南女子的妩媚，手里拿着一个红绸扎的绣球，看年纪已经有了十八九岁，大概因为高不成低不就，他老爹只好抛绣球招婿了.大家继续喊着，“陈小姐，抛给我！”“陈小姐，往我这扔！”
    我用手肘敲了下胤祯，“等下绣球扔了，你可接准了，这小姐长得不错，配得上你！”
    “你!”他瞪了我一眼，用扇子敲了下我的头，“少给我自作聪明！”
    我揉了揉脑袋，不服气地说，“美女你都不要，”继续逗着他，“要不要我帮你接了？”
    “你敢！”他低低地威胁着我，然后扭头不再看我.
    “现在，抛绣球招亲开始！”楼上那陈掌柜宣布着.
    只见那陈小姐闭了闭眼睛，手里紧紧握着那绣球，就在她要往下扔的时候.突然，她手里的绣球瞬间散了开来，变成一根长长的红绸，她把红绸一甩直直向我们飞来，她瞄准的方向——正是康熙！我吃惊地愣在原地，那“陈小姐”顺着红绸就从二楼跃下，飞向康熙，一边狠狠地冲康熙厉声吼着，“狗皇帝，拿命来！”
    “有刺客，保护老爷——”梁九功大喊着，立刻挡在了康熙身前，身后紧跟着的侍卫们纷纷拔出佩剑挡在了康熙面前.只见人群中“唰唰唰”一道道寒光乍现，许多人从腰间掏出软剑纷纷刺向康熙，百姓们都惊慌地四处逃窜，一下子都逃散开去.
    那些人的目标都是对准康熙，那女子喊着，“弟兄们，今天为我们天地会死去弟兄报仇的时机到了！”
    我一下子震在原地，天地会？！
    那些天地会教徒个个手持利器，出手招招致命，而且他们的目标也极为明显——要的就是康熙的命！胤祯、胤祥和为阿哥也抽出身上的佩剑抵挡着那些人，不让他们近康熙的身，梁九功护着康熙一点一点往后退，太子虽然拔出佩剑，可却一点点地退到了康熙身侧，跟着康熙退到安全地带.而康熙却直直地立在那里，脸沉如水，想推开梁九功，却被梁九功死死护住.
    我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眼前一片混战，我的脑子却只是“嗡嗡”的喧哗声，只是看到双方激烈地战圈.突然眼前一道青光闪过，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胤祯一把推到在地，他一边阻止着两个教徒向康熙方向走近，一边朝我吼着，“快，快退到皇阿玛身边去！”
    我听得清胤祯的话，却整个人瘫在地上动弹不了，只是看着眼前闪过的道道冷光交织在眼前一片模糊，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再一看，胤祯身后一人教徒正握剑朝胤祯飞来，我连忙喊着，“胤祯，小心！”胤祯听到我的喊声，身子一侧，身后偷袭的人扑了个空在地上滚了几圈，我才舒了口气.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看清了康熙所在的位置，正欲撤到那边，突然眼前一道寒光正直直地朝向正和两个教徒斡旋的胤祥，那把匕首准确地朝向了他，他却混然不知，匕首离他却只有几寸的距离，我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口，脑子一片空白.我毫无思绪地身子一弹而起，迎着那把匕首的方向，唯一的念头只是要挡开那把刀.
    就在那把道就要刺进胤祥胸口的那瞬，我下意识地迎向了那道冷光，只是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自己胸口的血一下子迸溅出来.
    “灵儿！”只是听到耳边胤祯撕心裂肺的大吼，仿佛疯了一样的吼叫，周围开始模糊起来.
    我感觉到眼前只是一片腥红，接着胸口一点一点凉了下来，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蹦到了外面，一下一下跳动着，我无力地慢慢下滑着，胤祥双手牢牢地支撑着我，拼命地摇着瘫软的我，一声声痛惜地喊着，“灵儿，灵儿……”他越喊把我拉得越近，他靠在我的耳边拼命喊我的名字，一边声声问着，“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我只是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带着眼前鲜红的血味，我能感觉到暖腥的粘稠的血液慢慢从我的胸口顺着手臂，顺着身体滴落，耳边只是一片喧哗吵闹，慢慢地觉得阳光刺眼地真不开眼睛，缓缓闭上双眼，我的最后一丝知觉只是听到胤祥歇斯底里的“太医”，和胤祯对胤祥冷冷地说，“灵儿是我的福晋.”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胤祯的怀里，他的手不停地抚着我的头发，揉着我的额头，他的唇贴在我的耳边，不停地说着，“灵儿，再撑一会就没事了，睁开眼睛，不要睡，再挺一会，太医马上来了，坚持住，没事的……”我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他的脸，胤祯的眼里充满了痛意和惶恐，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某个瞬间我会在他眼前消失，我对他扯了扯嘴角，给了他一个苍白地笑，努力抬起头，靠近他的耳边呵着气，“我没事……”
    胤祯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他的唇一下一下吻着我的额头，“你没事的，你没事的……”他一声一声重复着，好似说给他自己听.我只是感觉自己身上的血一点一点往外流，手上粘稠一片，仿佛身体血液被掏空，只是一具干枯的躯体.
    太医来了，用布给我止着血，“十四阿哥，福晋的伤口很深，不过没有伤及心脏，只是福晋失血过多，若再不拔刀止血，恐怕有生命危险.”
    “那还等什么！”胤祯撕心裂肺地朝太医吼着，可他抱着我的手却明显在抖，“快，给福晋止血！”我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握住了胤祯的手，告诉他我没事，他感受到我的手，牢牢地反握住我，他的唇深深地贴近我的额头.慢慢地，我又失去了力气，只感觉眼前一片鲜红，天地间只是一片粘稠的红色，仿佛都是我流下的血，我又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放慢了速度，渐渐地完全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