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白潋》4.表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娘的沉默总算有了起色,她愿意和我说话,也继续教我吟诗了。
    只是,她只是跟我说话,当我是一个倾诉的方向,不会企望我有任何的回答。
    话说已经过了五年呢。我早可以不再用红绡扶着我走路了,说话那已是二十年前就会了的。
    我已经成了一位真正的小小姐了,虽说个子还是那么丁点。
    但令我极其不爽的是——都五岁了为什么到哪里还要有这么多老婆子跟着啊!
    在这五年,我逛了许多次相府的花园,一次又一次,却没有一回是跟着娘一起逛的。
    花园很大,各式各样的异草奇葩种植在院中,可以从中看出园院主人对这些花草的精心照料。
    每一簇花都开得异常艳嫩。花园中有一个很大的水池,并不清澈,因为其中供养着一大片莲花。由此可见主人对它们的偏爱。
    是的,一朵朵恣意怒放的,粉红的莲花。
    满园的夏花亦比不上这清幽花朵的绚烂一霎。
    莲。有人说众生如同池塘中的莲花;有的莲花在超脱中盛开,其他莲花则被水深深淹没沉沦于黑暗淤泥。有些莲花已接近于开放,它们需要更多的光明。
    莲。日本花道里,以枯萎的莲花,盛放的莲花,和含苞待放的莲花,分别代表着过去、现在和将来。
    莲。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的确,只有这样一句话能够形容亭亭的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我淡淡地笑了笑,望着满塘的荷花。
    风落霞,你爱的花,跟你一样一尘不染。
    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大清早的便从房间里溜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我的身后没有跟着那一群的老婆子。
    闲倒是闲了,却不知道做什么。
    在娘的院子里逛啊逛,看着已经看过无数次的景色,不经意间就逛进了相府的院子里。
    穿过浓密茂盛的树林,斑驳细碎的光影投射到清凉的土地上来,还有一点一点,缀到我乌黑的发丝上来。树荫太浓,显得森林很黑,但是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清凌。走着走着,我便爱上了这片树林。也来到了一片,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这里的风光早已领略过,幽静,时常有鸟的轻啼,沙沙的竹响,却丝毫不会破坏这静谧,无端的生出一种境界。像是仙人修炼的别院,沾不上一丝人间的尘埃。
    没来由地想起风落霞和那一塘的莲花。
    是啊,是像她。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秀色粉绝世,馨香谁为传?坐看飞霜满,凋此红芳年。结根未得所,愿托华池边。”
    不由得咏起李白赞咏莲花的的《古风》之二十六,因为想到了娘。
    “那还真是见笑了。此处并无你想要的莲。”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我就像当场被警察喝住的小偷一样,大为吃惊地转身看去。
    是个男孩。
    手中提着柄泛有片片青云的长剑,垂在地上划过一条不深的痕迹。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但是似乎是天生带着一种冰寒之气。白皙的皮肤似乎是风家的传统,眉宇之间的威迫英气倒是有几分像风翔,那似乎藐视一切的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我。但是因为本身秀气可爱的脸庞,威严被削弱了不少,不禁多了几分稚气。而他似乎不知道这一点,仍旧维持着那种严肃的态度,令人不由嗔笑。看到一个长得万分正太的男孩子故作正经还一脸严肃,就像看到我敬爱的风翔大人吸奶嘴一样搞笑。啊,我不是诋毁您风翔大人,这只是比喻…只是比喻而已撒…
    YY完毕。
    我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冷冷的小正太依旧冷冷的,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却带着孩童不该有的东西——三分冷漠七分轻蔑。
    两鬓的发丝长长地垂下来,其余的头发都被松松垮垮地系在脑后。从他身上的锦缎袍子看来,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
    这一来,我心里清楚多了。
    “你的诗倒是稀奇,自己作的?”看到我像个花痴一样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他眼中的不屑更盛了几分,用对待下人的口气说着。想必是把我当作小丫环了,难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真是没有好好打扮自己?!
    这里的孩子都是怎么教的啊这!一点礼貌都没有!
    幸亏我本着淑女精神没有发作,只是纤巧地笑笑,竭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谦卑:“奴婢不才,自然不可能作出使少爷您都称为‘稀奇’的诗词来。”
    你当我是奴才,我就本着奴才精神给你玩到死!
    “哼。想必也是。”他挑了挑眉,嘴角以嘲笑的弧度上扬。
    死小鬼!你还蹬鼻子上脸啦?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你啊?小心呆会儿哭的就是你喽!姑奶奶我今天不修理修理你这个死小鬼我的姓就倒转180度!…的两倍。
    依然粲笑着,我礼貌地说:“这首诗在京城里流传甚广呢,怎么,少爷您这么博学的人竟然不知道?”
    他的脸一下黑了,想必是从来没有听过这诗,在下人面前丢了面子了。其实我只是在胡诌,李白又不是这个世界的诗人,这个世界上估计除了我没人知道这个诗仙的大作了,但你也不能否认,这么有文学色彩的诗不是个优秀的诗人作的。哼哼,这下你囧了吧囧了吧?
    我装作惊讶,随即赶忙捂嘴:“呀!真是对不起,竟揭了少爷的短了!少爷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不知道如此著名的诗饱览群书的少爷竟然不知道…奴婢真该死、真该死啊…”
    他的脸越来越黑。
    哼哼,臭屁的死小鬼,不整死你我不甘休!
    正当我要再来几句故作惊讶的讥讽的时候,老婆子们赶到了,这一句“冥雪小姐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呀”,那一句“奴婢们都着急得很呢”不由分说地把我抱起来。然后再看到那小鬼之后,在惊讶之余还是向他行礼:“奴婢参见...”
    “呀!难道说这位就是众所周知的‘饱—览—群—书—博—学—多—才’的风岫表哥吧?真是‘名—不—虚—传’呀~”没等老妈子们说完,我便打断了她们的话,还故意加重了其中几个字的读音。
    看着那个臭屁小鬼咬牙切齿,我得意地笑,终于,我被那群老婆子们硬是抱走了。
    在转身之前,我听到他低低的一声怒吼:“好呀!凤冥雪是吧。我记住你了!风—冥—雪—!”
    而我则笑意盈盈地转过头去,用口型对他说:“那您老就牢牢地记住我吧~死要面子的臭—小—鬼!”
    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个死小鬼敢于包公媲美的脸,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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