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白潋》2.娘亲

    一大早的,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我,两手两脚一对眼睛俩足一嘴双耳的某不知名生物,在某生物的奶娘怀中做白日梦。
    天啊!这也太闲了吧?!
    大好的天居然闷在院子里,还不许出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那美丽的娘亲不肯,说什么怕丞相发现。
    生了就生了嘛,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把我藏在这院子里一辈子吧?
    真不知道我爹是哪个笨蛋,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竟然跑了,还留下了个烂摊子。
    亏我娘还这么爱他!
    我娘亲还是坐在桌前,而红绡则将我放到了旁边的凳子上。照惯例,她点着了香,却没有照惯例,让红绡离去。
    娘轻轻地拨动琴弦,声音如泉水顷刻间流淌了出来。
    ——昭君怨。
    谁作桓伊三弄。
    惊破绿窗幽梦。
    新月与愁烟。
    满江天。
    欲去又还不去。
    明日落花飞絮。
    飞絮送行舟。
    水东流。
    一霎间我听得呆了。
    一如天籁般清婉情深,恍若把一生的情仇都融进这楚楚动人的曲调。
    又爱、又恨,似笑、还颦。
    清新索雅的音色缓缓摩擦着耳廓,竟如沐春风般地温润,似乎使人几近沉溺于这不似人间所有的音流。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娘淡淡地笑了,就像妖精一般遗世,似乎下一秒,她便将风化离开。如此地没有真实存在的感觉。确有那样真实地现在眼前。真实地存在的,虚幻的迤逦。
    “雪儿,娘教你念词好不好?”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是啊,你明明听不懂的。不过娘还是想教你呢。”
    说着,她轻叩檀板,吟出的却是《山之高》。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来去,千里相思共明月。”
    娘淡然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朦胧,似乎薄如轻纱。
    明明是白昼,可是句子一经她口中吐出,便是人步入了黑夜,看到了月色的皎洁。
    我终于明白,风落霞这个女子,实在是人间的,一点清音。
    余辉透过纸窗印在了空旷的地板上,那是带着点点淡黄的色彩,在娘的这间小屋中,显得是那么的匹配。
    红绡把我抱回了奶娘的住所,而我的心,却一直停留在娘的那方木桌之上。无论是抚琴还是吟诗,曲是显得那么悲哀,而此便感觉那么忧愁。
    不知为何,我胸中的情怀,竟也开始跟着这个认识了不过一个月的女人的情绪,高涨低落。我更加地渴望去了解她,去看透她,去知道她为何悲哀,又为何沉沦?
    我是在依赖她吧,在信任她吧,不然,我怎会有如此的情绪?
    也许吧。
    大概是因为我对那个世界并没有任何的怀念,就算我突然的离去,也不会有人为我而悲哀。我是那么的渺小,又是那么的无力,我不能够挽回我所失去的,也得不到我所想要的。
    我没有了亲情,没有了爱情,连那最简单的友情,也早早地失去了。
    或许我是个失败者吧。
    但这样也好,没有了留恋,因为我没有得到什么,所以就没有那份失去的痛苦。就当在这里重新活一次,只是为了我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躺在床上,盯着顶上的素色的、有如水色一般的纱绫出神,依稀的,出现了娘的倩影。
    是我印象中的娘,那么的瘦弱,又那么的清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眉宇间却又带着点点忧愁。她的脸很白,是那种近乎病态的白,眼神并不似一般大家闺秀那种轻柔如水,却另有一番风韵,带着天宇的空灵,似乎她不是人间该有,而是天上都触摸不及的空幻。明明是生在相府,却不知为何能养出个如此这般的女儿。
    揉揉眼,不免有些倦意。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早娘还要叫我些诗词歌赋呢。今天所闻的那些,都是我从未听过的,也不知道是娘自己所写的还是由他人在谱曲。若真是娘亲自己写的话,那娘倒确实是个才女呢!
    暗淡的天幕,一轮明月挂在上空,应着吱吱的蝉鸣,发出冰冷有如冥河之水,却偏偏又是星汉都不及的,虚无而又汲取于炅日的亮光。静静的,露水落在水洼中的声响也听得一清二楚。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夜晚了,这样的安静,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院中的人很少,此时更是寂静。而跟院外的吵杂来说,近乎是冷清。
    不会不适应,相反很喜欢,这样的夜,才能让我放下思绪,去享受这应有的悠闲……
    只是又由着这明月想起娘今天吟出的《山之高》。
    我实在想不通,风落霞这个女人。分明是生在古代,却拥有现代人都为之所不及的空灵而孱弱的风格。
    如此的女人,吟出的诗句,却亦是那般的苍凉。似乎弥天的喜庆,都沾染不了她的丁点冰洁。她就像万年的寒冰玉,不轻易让任何人靠近,即使是她的亲人,她最熟悉的人,她也不会让他们身上的气氛感染到自己。
    这种感觉,不是把自己关在象牙塔里,而是一种看破的姿态,把人间视若无睹的淡泊。
    仿佛,她存在于这个世界,却只是空气,盈满着整个世界,丝毫不为之所动。
    不禁又思考起,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爹爹了。
    我很想知道,到底要是怎样的男人,才配得起这样一个女人?
    而山之高,又是何等情意,何等缠绵!
    娘吟出的它,却又是那般销魂,那般令人不忍。
    正所谓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我唏嘘了。
    然而绕了水色般轻纱的卧榻上面,银色的月光,耀得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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