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涟漪醉千觞》27.二十五

    昏昏沉沉的睡去一夜，不知是做了什么梦。蓦然的惊醒，看到晨曦斑斑点点透着纸糊的窗棂灰白白的浮荡，我重重的喘了口气，伸手摸摸额头，一大把冷汗涔涔而下。
    以前也是会经常做噩梦的，那下还有月涟陪在身边，如今……算是孤单一人了。吃力的从床上坐起，随手把被子卷成一团塞在身后，随意的便靠下去发起呆来。
    时间仿佛静默了，凉薄的寒意不断地袭上肤体，我与零星的晨光对视着。
    理了理思绪，还是无法琢磨出接下去的路径，难道我真要在这里扮那个柳焚生么？苦恼的抓了抓碎发，终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天无绝人之路，我就要看看这号称有着七十二刑帮的刑天堡究竟能拿我如何！
    又胡思乱想了一番，不得要领，眼看着灰白的晨光为金色的绚烂所替代，我舒展舒展了筋骨。虽然夜晚噩梦连连，但是到底是记不清那噩梦如何如何了，所以精神倒还算良好。几天没有吸食暗魔，体内的灵识此刻有一些的焦躁不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回想着从前流宵教过的定心定魂的动作，盘起双腿，气沉丹田，正待打坐，门外却响起了一阵乒叮乓啷的嘈杂。
    我连忙收起姿势，迅速的从身后取回被子，胡乱的摊开盖在身上，重重的躺了回去佯装熟睡。
    不消半刻，便听得门外响起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敲了半响，不得回应，便是轻轻的推了进来。
    我闭着眼，在筋脉间游走着的活跃灵识告知我，来人是昨夜那个孩子——小茗。
    心下略微放松了警惕，我懒洋洋翻过身去。
    “小少爷。”小茗把什么东西放在床边的高脚椅上，过来轻轻的推我，“小少爷，该起床了。”
    我蹙起眉，把脑袋缩进被窝里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小少爷……”小茗无奈的拉长声音，加大力气摇我，“小少爷，你快起来呀~等一下严总管还要来呢。”
    我掀了掀眼皮，不满的向床角拱了供，继续睡。
    “小少爷，小少爷。”听声音，小茗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小少爷，求求你，快起来吧，不然……不然等下严总管会骂死我的。”
    我还真不信，就你这副模样可以把一个熟睡的人叫醒。虽然心下这么想，但是终究不想为难这个孩子，懒了片刻，便蜗牛蜗牛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紧蹙着眉困顿的看着小茗，用口型嘟喃道，“鬼叫什么！大清早的烦死了。”
    “小少爷饶命。”小茗一听，双膝一折又要跪下。
    我手疾眼快的拉住他，谁知用力太大险些也跟着跌下床去，小茗吃了一惊，手忙脚乱的扶住我吃力的把我扶稳了方嗔怪的道，“小少爷这不是折杀我也，您……”
    “停停停……”我懒得听他啰嗦，指着他额头裹着厚厚的白纱布直接了当的无声道，“在我面前你不要动不动就跪，昨天的苦头还没吃够么？”
    小茗垂下头颤了颤，随即温顺道，“小奴知晓，请小少爷恕罪。”
    我打着哈欠，已经无力再去纠正他那套奴才理论了。揽过散乱的黑发随意的往身后一甩，我安静的坐在床沿看着小茗从一旁高脚椅上的准备好的盆盆罐罐中拿这拿那的替我洗漱。
    洗漱完毕后，另有侍女进来与我梳头穿衣，一切都弄好之后。方是一连串的灰衣仆人端着饭菜鱼贯而入摆在桌上后退到一旁，等着我进食。
    米虫生活此刻彰显无遗。
    本来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小房间，此刻挤的是水泄不通，大清早的不得宁静，我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望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居然还有点反胃。难道是奢侈生活过太多导致的？拿着筷子，我深深陷入了自责中。
    浅浅的喝了几口稀粥，便让他们都退了。
    看着那些分毫未动的佳肴美食井井有条的再次被端了出去，我伸了一个懒腰困顿的支着颌无精打采的，听到窗外非常整齐的响起了一声，“拜见严总管。”
    抬起头门外不期然迎来了那位冷冰冰的总管大人。
    “严总管……。”一怔之后，我立刻站了起来，却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怎么就吃那么点。”也许是因为知道我并非柳焚生的原因，严总管那冷漠的唇角略微的带了点温情的弧度。
    “吃不下。”我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用口型回答道。
    他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头，理解般的道，“走吧，差不多该来了，我带你去后门的厅堂。”
    我仰头看他，背着光与影的地方浮荡着细细密密的灰尘，我稍稍一回想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来。便是点点头，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出了门，向着后门厅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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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过环环绕绕的雕花木长廊，穿过一片的繁花树影假山池塘。刑天堡不仅大，而且对于仆人的要求甚为严苛，也因此一路走来只碰到几位打扫落叶修剪花草的花农，费不了多时便是来到了后门的厅堂。
    几张红木椅摆在靠左靠右两排，正对门的主位上坐着个人，我定睛看去竟然是刑天堡堡主柳刑天。
    他玩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百无聊赖的模样，听见我们来只是冷淡的挑起眼帘扫了眼严总管点了点头，对于我昨晚那灼热的眼神仿佛不曾存在。
    我随着严总管揣揣不安坐在靠左的那排红木椅的头上等待着，有侍女为我们奉上茶后，很快又退了出去。
    整一个空荡荡的厅堂三个人，寂静如死。
    今晨的阳光明媚，缠缠绵绵的与着厅堂外的矮树嬉闹。后门的厅堂正对着后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街道的喧嚣，像是隔了一层的死寂。我坐在那一动不动的装木偶，生怕一个疏忽就泄漏了什么。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后门外响起了一阵叮叮当当的铜铃声，随即一顶由四名身着红衣女子抬着的雪色软轿缓缓的沿着狭窄的后门吃力的挤入。
    柳刑天坐在那不变如常，却是严总管微微蹙眉，长起身走至厅前冷然呵斥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放下软轿，为首的那名头戴双蝶金钗的女子不吭不卑的一躬身，恭敬道，“这是楼内的规矩，送出的小倌务必由楼内的人亲手送到以免出现纰漏。还请总管大人多多包涵。”
    那女子话音刚落，门外的几名看似被打昏了的守门人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正待禀报猝然间瞥见严总管的脸色，便是你拉我我拉你推卸了一番又统统跪下战战兢兢的不发一言。
    “规矩？”严总管冷冷一笑，“青楼楚倌能有什么规矩？你们楼主莫不是自视甚高了？”
    为首的女子脸色微变，不再答话。
    环佩叮当不绝于耳，就在说话这会儿功夫轿帘被一只如玉般完美的纤纤细手轻轻的掀起了一点，顿时一阵冷冷的清香扑鼻而来，淡淡的环绕在周围给人以一种无比的舒适感。
    “都别吵了。”柳刑天依旧稳稳的坐着淡淡的发话道，听声音感觉不到什么情绪，“请玉公子出来吧。”
    我只觉脑袋里咚的一声，仿佛一个巨大的鼓椎敲了下来。虽然是预料当中……但是……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轿帘被完全的掀起来了，我傻呆呆的透过严是非严总管的背影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佯装柔弱无比的被抬轿的侍女搀扶而出。
    黑色的长发披肩款款而下，粉色轻纱附体雪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荏弱的模样仿佛不堪风折的牡丹却是不掩那傲然超凡脱俗的艳色，玲珑的身姿悄展独立在金色的日光之下。
    就在玉袭抬首的那一瞬，我分明听到了一片抽气声。
    “玉公子进来，”柳刑天淡然道，“你们可以回去了，顺便替我多谢萧楼主的好意。”
    “是。”四名侍女齐声应道，抬起空空的轿子掉头往原路回去。
    “你们也都下去，”漠然的注视着轿子的离去，犹立在厅前的严是非回身对着那一干守门人轻声道，“下次再敢不经通报轻易的放陌生人进来小心你们的脑袋。”
    “属下不敢。”得了特赦令，那些人磕头之后便逃也一般快速的下去了。
    “玉公子，请。”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看似恭敬，然而眼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玉袭一副不安的样子，颤动着身子进到厅内走至柳刑天面前。
    不待柳刑天发话我抢先一步拦在玉袭面前，对着柳刑天一欠身后抬首慢慢用口型道，“不知堡主可否把玉公子赐予我？”我实在不会说什么官面上的话，事发突然我一时也没做好什么准备，此刻只得硬着头皮自认得体的请求。
    “小焚，”柳刑天看着我眼底尽是柔情蜜意，毫无生为一方之主的那种霸气，他轻轻道，“你说的就是这个人么？”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个人那个人了？
    “是的，”严是非严总管接过话道，“小焚昨夜跟我说在春风楼一直在照顾他维护他的就是这位玉公子。”
    “是这样的么？”柳刑天深深看向玉袭问道。
    玉袭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之前看我用着完全陌生的眼神，此刻居然更是胆怯的连连摇头道，“玉儿并不认识小少爷……不知照顾一说从何说起。”
    我不由气岔，迎着柳刑天闪烁不定的眼神，不自觉地躲避了开来。
    “那是自然。”还是严总管替我解围道，“小焚遭人陷害被卖去春风楼用的都是易容过后的面容，玉公子不认识那是自然。”这解释虽然牵强，但是总的来说还过得去。
    柳刑天淡淡瞥了眼玉袭，顾盼神色间多了一抹倦色，他轻声道，“既然小焚如此的喜欢你，那么以后就劳烦你继续照顾小焚了。”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会柳刑天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不等玉袭多说什么，柳刑天揉了揉额角，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淡淡道，“是非，你先带玉公子去熟悉熟悉环境吧……小焚，”轻柔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诧异的抬眸，只触见满目的忧伤在那双曾经如鹰隼般尖锐霸气的眸间弥散。
    像是怕惊碎了什么，我只听到他的声音温柔的浮荡在空气里恍若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花香，他悄悄的问我，“小焚，我们可以一起走一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