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袭风撩过,在清宁的流魂街黯夜中骋驰。那洁白无暇的影子透露出丝丝邪气,一个白森森,装似骨面的物体坐落它的右脸,凹凸不平,仿佛有千万刀痕纵横之上。
它身形快比魔魅,大街上零星几个路人只问得倏然一声闷风,连轮廓都不见。但如果你能看清它媲美飞光的速度,你会发现它的臂弯里还揽着一个人,更确切说,是一个浑身布满密密麻麻新伤旧伤的女孩。
咻地一声,身影越上几丈高的静灵壁,违背万有引力定律般地,徐徐飘浮。
陡然,它伸出一手,幻为刀装,插入遮魂膜,扩张搅动,片刻便开出个硕大的洞,足够两人进入。
任无形的薄膜在身后收拢,白影飘然而落,没入了另一个没有星星的世界。
骛骛穿梭过桩桩瓦房,它将女孩放置一扇门前。触碰到冰冷石阶的差那女孩吐出细微的□□,已恶化的伤口正折磨着她。
手臂立刻圈起女孩,不忍让凉气侵入她。幽眸闪过疑惑,似乎不懂自己这反射性的动作。它不是应该离开了吗?
看着女孩苍白的脸,迷惑慢慢转为无奈。算了,它还是无法将她丢弃在冷硬的石阶上。
辗转反忖着一天前的事,长睫掩映下的眼眸朦胧不见情绪。
思索中的它耳朵微动,本能地聆听着四周的骚动。
“你是谁?” 沉稳的脚步逼近。可它却听出了步伐声中细微烦乱的节奏。
他在担心她。
“伤口开始溃烂了。”答非所问,它伸出手臂,示意来人将它怀中的女孩抱走。
踟躇了几秒,他很快决定了什么更重要,也止住了欲脱鞘而出的斩魂刀。
避开了大的切口,墨发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孩,随后展开瞬步,往宅府深处骛骛而去。
被女孩轻蹙的眉心与痛苦的嘴角占据了思维,他把白衣‘人士’ 抛掷脑后。继而,当他终于察觉身旁还跟着个‘人’ 时,竟难得的怔了一瞬。
白骨面遮掩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个认为责任重于一切的人,居然会为一个女孩而放弃死神的责任(——杀虚),甚至将它的存在遗忘,这充分表明了他的温柔,也展示了,女孩在他心中所占有的,不可小觑的地位。
再冷的人,也有心呢。就如它一样。(咳,虽然它不是人,是把硬梆梆的刀。)
***
一天前。
她来晚了。隐藏混沌黑洞中的它暗忖。一双幽深的蓝眸一眨不眨地瞠着正与石人们激战的女孩。
嗯,看来她受伤了。。。无聊。这么不尊重它,轻蔑它的人,它无兴趣认识。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土墙向上爬了三寸,随即右移两寸,它在土窑壁找到了一处凸块。咻地拽出深嵌的石头,白皙的手上没有沾染一丝泥土。随即,它食指轻轻一弹,石块迅捷如电飞向百米外一个石人的头。
裂缝从脑部蔓延至脚,石人骤然断成两半,瘫痪于沙地之上。在女孩庆幸最难缠的木人崩裂之际,浪浪淘沙滚向断石,复制出它们欠缺的另一半,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塑造成型,很快,两个簇新的石人呈现女孩眼前。
转眼间,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它们的数量自十几个长到几十个。而且还在不断增加中。相反的,女孩握刀的手,愈来愈吃力。。。
得意自大的眼神瞟过女孩微抖的手腕,它看着它的仆人们一窝蜂的涌上,压的女孩喘不过气。
如此简单的关都过不去,还想见它?做梦。
女孩黑线的瞅着这群貌似打不死的石人,佩服灵力多余到恐怖的某刀鬼。光控制这些石人就会榨光她所有的灵力吧,这位刀魂的确有自傲的基本。
不过刀魂大哥,惹不起难道她还躲不起吗?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呲呲作响的雷电破风飞射出去,呼啸着在垒垒石头中炸出一条路。
冷冽的海眸微微睁大。倒映出已闪花至洞口的女孩。
“嘻嘻,躲猫猫吗?我最擅长了。” 逆着光,女孩的脸被黑暗笼罩。不经意间回想起幼年时与‘母亲’ 捉迷藏的种种,那时的无忧无虑,让现在的她不知所措。她以为,那种无知的幸福,早已被她遗忘。。。
女孩兀自埋首思绪中时,另一端的它终于认真打量起她来。
锐度不错。能看得清石头的速度,旋即在千百山洞中找出它蔽匿的地方,的确值得嘉奖。而且,以她的年级来讲,鬼道与闪花也算用不错的。不过,这些还不够。比她强的人它见过很多。
“身后。” 低沉的声音回荡黑洞里,淡淡提醒着女孩,不要高兴的太早。
女孩一惊,有点瑟缩的回过头,果然,洞外石人们已经聚集,哗哗地朝她逼近。
“唉,它们真的不懂得放弃耶。它们的首领更是没听过吧。” 女孩意有所指的睽了一眼洞顶,它所藏的地方。
不置可否的眨了眨眼,它悠然的等待女孩的下一步动作。
无奈的举起刀,女孩很诚实的诉说,“我真的打不过它们。不说它们数量庞大,单单就我砍一刀它们蹦出两个这件事,我就以处下风了。” 女孩有些自嘲的审视了一身的大伤小伤。“所以,这可是你逼我的哟。不要怪我破坏你的洞。” 语毕,狂风遽然而起,猛烈的冲撞着狭窄的山洞。女孩的木刀上,渐渐浮现点点血色的红光。
轻浮的蓝眸冷凝下来,颇有所思地看着被飓风袭蜷侵蚀的石人们,与,女孩自己。她身上层出不穷的大小伤口,证明了她完全不会控制能力的走向。
她不要命了吗?她要是将那招使出来,她就甭想走出这里,再见太阳了。
蓦地,杳蒙的身影出现女孩身边,它丝毫不受排山倒海的气势影响,反而优哉游哉,如处旖旎微风之中。
伸出一手,在女孩挥刀前一差那,爆出一道强烈的光柱。光华冲走了全数作伥的劣风,窑内恢复了平静。
灿光消逝的瞬间,照亮了它的脸,与,女孩嘴角漾起的,得逞的笑弧。
“不要误会。我阻止,只因不想让你吹垮我的山洞。” 白衣‘男孩’ 有些不自然的撇过头。
“嗯。” 女孩哑然失笑。太可爱了,又是个别扭的家伙,成千上万的山洞够它挑,它何必守着一棵树吊死?好蹩脚的谎言啊。
“你很可爱。” 女孩如是说着。
“谁可爱?” 听到它最忌讳的单词‘男孩’ 瞬间暴走。“不要瞧不起我!我9999岁了!足够当你太爷爷的太爷爷的太爷爷。。。” ‘男孩’ 鼓起包子脸,很努力的对女孩解释它比她大多少岁。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虽然竭力装冷漠,可是它那张娃娃脸实在是板不起来。你看,她微微一挑,它不就破功了?而且,它在紧要关头救了她不是吗?种种迹象表明,它只是一个爱装老成的小孩。即使它的确比她高很多老很多,但它的心里年龄却停留在,嗯,三岁左右吧~~
“记住,我是宇宙最帅,最吊,最厉害,最无敌,也是最慷慨的刀魂,看人不看实力。只要你能通过下一个测试,我就认可你。”
“那几百石人又是怎么回事?” 女孩额际黑线再度垂下,突然觉得这个小孩除了别扭外还喜欢夸夸其谈。慷慨?看人不看实力?吹牛也不打打草稿耶!
“又没什么难的,我能轻松解决它们。”‘男孩’ 一脸鄙视的看着女孩。
唔,她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个家伙不是喜吹牛,而是干脆不知轻重。它是刀耶,当然不会被那些石头打伤,可是她是肉体,自然怕那些重达千吨,一个胳膊能压死五人的家伙了(夸张了,但它们的破坏力的确不小)。真是,唉,实力太大也是悲哀,不能体谅弱小。不过,她倒是知道它那傲夸众世的自大是哪里来的了。
“反正,现在我要读取你的记忆。而你若阻止不了我。。。后果自负。” 意志力的游戏,不知她玩没玩过。但愿,她不会像上一个试图收服它的人那样无能吧,坚持不到一刻钟就精神崩裂了。所以说,实力和毅力,不一定成正比。
女孩有点迷懵,想不通它怎么可能看见她的记忆?正欲出口开问,一阵猛烈的疼痛陡然侵入她的大脑。摄人的震痛仿佛万把钻子正啄着她的头。
而它,在慢慢深入她记忆的过程中,表情从一开始的审视,逐渐转为好奇,讶异,困惑,它眉间的壑谷,也愈来愈深。
迷失沉溺在她的记忆里,它不知不觉中,放开了自己,与她共鸣。
复杂却又简单,敏感却又单纯,混乱却又清澈,矛盾却又和谐。她,正是它要找的人。
另一方,女孩好整以暇的睨着某个家伙看电影看入迷的表情,任蚀骨的痛感从左脑闹到右脑,在转回来。
其实,她早就回过神来了,她对痛苦的适应速度很快。头脑清晰后,她便开始搜索它的驻地。可是,它似乎喜欢四处旅游,于是她着实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它,随即,她就悄然无声地跟在它游历的步伐后喽。
电影接近终点。
嗯,这次不小心多流连一会,实在是因为她的记忆太有趣了。男孩准备收回侵略。虽然很像继续观赏女孩被邋遢大叔欺诈而不知情的糗样,但是这么长时间没有碰见她的反抗的意志,它担心她已经快瘫痪了。
在欲迈出来的前一霎,它过回头,想最后看一眼嶙峋山峰屹立,忽高倏低的景色,却惊愕的看见,一个小女娃跟在他身后,正咧着嘴冲它嬉笑,一副你才发现呀的样子。
旋即,小女孩伸出手,轻轻一推——
“砰!” 它掉回自己的身体。
“你早就找到我了?”
“嗯。” 女孩淡然的点点头,仿佛那只是一件如吃饭般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无语的缄默了半晌。“你。。。为什么不把我赶出来?”
女孩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让你看又没什么。”虽然,它的确是第一个到她记忆的人。但她不讨厌它。原以为她会排斥那种被人偷窥到隐私的感觉,没想到看见它为记忆中的她加油,对她微笑时,她却不忍把它拒之门外了。。。
‘男孩’ 专注着地上的一粒细沙,遮掩帘下黝暗的眸底,潜藏起难以理解的波澜。
“好。你通过了测试。可以走了。”
“耶!太好了。那,我现在有点困了,等我睡一会后我们就走。” 女孩欢天喜地的说。
“谁说我也要走?”
“什么?!可,可你说我通过了呀!“
“我是说过。但是,你过了关,得到了我的承认,并不代表我会跟你走。”‘男孩’ 义正辞严的说,还为耍到女孩而颇为得意。
“你,你耍赖!” 女孩不满的嚷着。越来越觉得这岁数上万年的家伙其实是个长不大的小鬼。
“谁说的,我可是一言九鼎的刀魂。总之,等你达到亦正亦邪,亦真亦假,亦死亦生的时候,再来找我。届时我一定二话不说,“乖乖” 当你的斩魂刀。否则,门都没有。” 语毕它自一蜷尘沙中消失,示意此事再没商量余地。
当她是奴仆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她经历过那些古怪的试炼后想一句话将她打发?没门。
女孩睇着它消失的地方,忿忿之余,心里还生起一股不舍的感觉。她千不情万不愿地发现,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喜欢上那个别扭可爱又古怪的“小男孩” 了。
唉,这就是所谓的恋刀情结吗?看来她也在劫难逃喽。
于是,女孩想到了最肥皂剧的办法——死缠烂打。
它走到东她就跟到东,它走到西她就跟到西。它每次消失再出现时,不过半晌就又被女孩找到,然后继续叽哩呱啦的没完没了。
这样僵持了三个小时,女孩终于因失血过多而虚脱在它身上。
真是个傻傻的小家伙, 抱起柔软轻盈若鸿毛的她, 男孩’心底唏嘘着。却知,自己已经动容。
***
觑着冷漠男子轻柔包扎女孩的动作,白衣蒙影长睫掩映下的眸朦胧了。
它本以为,经历过九千年前那场撼动尸魂界的□□后,它不会再离开千窑谷了。没想到,区区对一个小女孩未来的好奇,驱动它再次踏上它厌恶的土地。而且,还迷悯在它所看到的温情中。
摇摇头,晃走那些不适合它的思虑,它决定该离开。毕竟,她必须达到它的最终要求,否则带着它,不出两天她的魂魄便会被分裂两半。
“告诉她,我说过的话,从无半句虚言。” 白影简洁的交代了一声,便纵身离去,熟料,脚它颈项上却蓦地多出一把斩魂刀。
“这是什么?” 语调转冷了些许,抚了抚右脸的白骨面,它继续着,“如果你是担心她会不懂我在指什么,那你大可放心。她对我说的话,绝对记忆深刻。”
“。。。死神的职责——杀虚。” 随着凛冽的话语,刀也遽然逼近。本来他无心管辖它,但,是它自己跟上来的。
奇异的,刀与胸口碰撞时,没有如他预期那般,刀会切断的它,继而净化它,反之,发出当的一响,仿若,刀与刀撞击的声音。
瞳孔微微放大,男子不可致信地瞠着完好无损的白色肌肤。“你是刀?” 虽然不可思议,但手上的震麻告诉他眼前伫立的,是一把刀。
“嗯。”它稳稳推开了脖子上的刀刃。
“。。。刀魂与刀,能共存?”
“不愧为六番队队长兼朽木世家家主,反应蛮快。” 打着哈哈,银发白衣的娃娃脸斩魂刀没有透露任何细节。
“。。。你不是虚?”
“不是。我要是说谎,天打雷劈。”没问题,反正刀不怕雷打。
“。。。”
“那么,照顾好她,我走了。”
“等等。她呢?”
“没有我她也不会死。” 唉,跟他说话好累,还好它不是某位蛇尾丸一员,不是笨猪,否则一定猜不出寡言冰山在说什么。
“但是,我想我不会等太久。” 随着喃喃低语,它化为成数万尘粒,随风飘散,回老家补懒觉去也。
* * *
魏琪被叫嚣的肚子惹醒,无奈的挥手与梦中的蛋奶酥说拜拜。
唉,好饿,她一天半没吃饭了。要是以前她一定不会在乎,可现在她的胃被优越的环境养刁了,三五不时就吵着要饭吃,饥肠辘辘的好像要补起十年的营养不良似的。
一碟香味飘溢的樱花糕忽然出现魏琪眼前,蛊惑着脆弱的味蕾。
她立马投降,像蚊子见了嫩肉般扑上去吸血,呃,吃糕。
满足的将美食一扫而空,魏琪拍着肚子,不小心让一个饱嗝蹦了出来。
有点窘迫的抬起头,她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漩若幽潭的眸子。
靠坐床沿俨然素雅的身影,另魏琪的心倏然趋紧。
清冽怡然的夜眸中倒映出她麻痹疼痛的身形,与清澄中夹杂疲倦的眼瞳。
他,还是那么能洞悉一切,轻易瓦解她心里无形的高墙。
她真的不知道,是她的努力溶化了他,还是他的温柔悸动了她。
眼神悒悒的瞅着轻抚她发丝的大掌,魏琪突然有点怅然若失。如果有一天他丢弃了她,她的世界,会不会再次倒塌。
“不要沮丧,这不像你。” 潺潺如壑谷幽泉的声音淌入魏琪耳畔。
“嗯。”灿烂的微笑,在魏琪的唇畔漾起。她决定了,她会不惜一切,只求留在他身边。呼呼,她是崇拜小强精神,信奉自给自足,你乐我乐大家乐的魏琪嘛。不是会被半大点雨滴打弯腰的小花。哦,虽然这次雨滴的重量稍稍重了一咪咪。。。
后来魏琪才明白,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在有一天她被形势所破,不得不离他而去之时,魏琪才后悔今天的沦陷,笑自己的懵懂。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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