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儿!”
“小皇妹!”
无疆对担忧自己的两张面孔点头示意没事,韧性十足地伸展了躯体。
慕容桦告知殿外:皇上受伤,三日内早朝暂由他代行。
一并遣退了欲知详情的众臣。
加派人手将皇上的寝宫严加守卫,阻绝了一切来探望的人马,包括他的生母刘皇后,并由叶御医亲手负责皇帝陛下的医药护理。
二皇子慕容写意不久后也醒了过来,万般无奈的张妃和他回了宫。
德妃母子这一对始终没有说上几句话,也没有人闲暇注意他们。
刘皇后留下了慕容桦。
慕容桦担忧无疆的伤,说过后去看她,跟着刘皇后去了荣华宫。
出使队伍停留在驿馆,好生招待着,而同样中了“将离苦”的使者被安置在宫内离广德殿很近的乾研殿里,当风公子听到中的是“将离苦”,面色一变,神情严肃起来。
无疆几乎是被抬回柳宫的,她面色苍白得像雪,柳舞轻对这个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执拗女儿只有摇头叹气,无疆反还有精神笑她担忧过度,小心早生华发。
柳宫里肖迟却难得地不在,听小绿说送回豫儿就神色匆匆地出去了。
柳舞轻气她隐瞒伤口,直接指使下人将她押送上床养病……她的伤经过换药的小绿之嘴,达到柳舞轻之耳,宛然成了一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濒临灭绝重患病人。
无疆也确实累了,乖乖地遵从母令上床歇息。
往往这个时候,母妃的话要当作圣旨一般执行,不管什么念叨都得虚心接受。
柳舞轻对乖得像小白兔却明显疲惫不堪的女儿最后还是念叨不下去了,女儿总是这样,独立坚持着,如此不易。对女儿的心疼终于战胜了说下去的欲望,轻声吩咐她好好养病,细心地掩门出去了。
无疆等柳舞轻出门,才小心地将头放下平躺。
她的一身血衣已经被小绿换下了,伤口经过二次包扎感觉已经好多了,只要右手不用重力,半个月后就能恢复生龙活虎。
一个小人儿挤开门来到无疆的床前。
无疆猛地睁开假寐的双眼,“豫儿——”
床头的慕容豫显然被无疆处心积虑的一出给吓到了,后退了一步,“皇姐姐太坏了,吓豫儿!”
无疆笑了,“好好,不捉弄豫儿了,跟皇姐姐说,豫儿找皇姐姐有什么事吗?”
慕容豫趴到床头,小声道,“母妃说皇姐姐要休息,不让豫儿找皇姐姐玩……”
“所以豫儿偷偷跑过来了?”无疆接道。
慕容豫很诚实地点头,“皇姐姐说要送豫儿一个礼物的——”
巴巴儿瞅着礼物来了,无疆宠溺地摸摸他的头,“皇姐姐说话算话,豫儿去皇姐姐的柜台上将那个红色的盒子拿下来。”
慕容豫搭着椅子取了下来,递给无疆。自个儿也很自发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眨着眼睛看着无疆动作。
身为亲姐的无疆习以为常,豫儿总爱钻进她的被子里听她讲故事,现在陋习难改,和他姐姐一个德行。
支起半个身子,无疆从盒子里取出一本线装书。
“豫儿那么喜欢看武学方面的书,皇姐姐就将这本《内经心法》送给豫儿。”
豫儿已经开始武学的教程有一年余,现在拿出来不早不晚。那《内经心法》正是元宵节得来的奖品,无疆仔细翻阅过了,这种修行方法不激进,比一般的内力修行方法更行之有效,很适合小豫儿,与他的剑术也不相左。
慕容豫接过一看,很是喜欢,高兴地在无疆的面价上啄了一口,抱着书来去翻看。
无疆将身子缩回被里,看着慕容豫的眼光不觉温柔。豫儿应该是像母妃多一些,但是父皇的聪明才智也没落下。
大皇兄冷峻严厉,二皇兄热情而谋略不足,三皇兄乏有号召力,如果豫儿参与进来,有不同的局面也未可知。
“豫儿以后想当皇帝吗?”
正研究着书籍的慕容豫头也没抬,“皇姐姐会跟豫儿在一起?”
“那时候,皇姐姐应该在别的地方。”
“那,豫儿不要当了,没有皇姐姐给豫儿讲故事……”
无疆笑,豫儿有他自己的一套取舍标准,自己白操心了。不过只要他快乐地成长就好。
抱着慕容豫软软的身体,疲劳的无疆渐渐进入梦乡。
慕容豫叫了几声“皇姐姐”没有回应后,也懂事地不吵她,靠着也睡过去。
“……虽然有些意外……快了,再等些时日……皇兄就有能力保护皇妹了,再也没人敢伤皇妹……”
无疆似乎听到一个时而温柔时而寒冷的声音,额上感到大手轻柔覆上的温暖。
涩涩地睁开星眸,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公主,身子还好?”
“是肖迟啊,现在什么时候了?”
肖迟在无疆的后背垫好软枕,扶着她倚在枕头上,“公主这一觉睡得很沉,现在已经是晚膳时分了。”
“豫儿呢?”
“肖迟怕小殿下压到公主的手臂,将小殿下抱回了居所。”
肖迟一向稳妥,无疆在医药里淫浸了十来年的直逼灵犬的高端嗅觉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很好闻的味道。
“恩。今天发生的事真多,肖迟你如果累了就早早歇息吧。”
“哪有这么早就就寝的?不要忘了肖迟是习武之人,倒是公主,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肖迟的错,若不是我……”肖迟眼中有无法言喻的自责。
“停!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难不成砍我的人跟你什么亲戚关系?”无疆开玩笑地道。
肖迟脸色白了白,见无疆一脸戏谑,才道,“公主,是肖迟没有保护好你。”事实真是这样,他的武功比公主好,离得皇上最近,他却袖手旁观,公主才会受伤,如果他出手,那人也不会一下子将皇子劫持去,公主的伤也就不会因舟车劳顿又深了几分。
无疆摆摆手,“去。真自责的话就帮我去准备一些药材。”
肖迟想都没想,答好。
“我想二皇兄的蛊毒这几天会发作一次,这些药也许用得着,不管怎样,要试一试。你先准备着。我待会去一趟太医院,和叶御医说说二皇兄的情况。”叶御医是叶家堡里出来的医师,是师傅的师弟,师傅不再教她后,她也去叶御医谈谈医术,叶御医对她这个师侄青眼有加,无疆的私人药房多亏了叶御医才真正建立起来。这些年虽然无疆从宫外别的途径进购了不少,也不再单单倚重宫里的太医院,但仍常常和叶御医谈天,此次二皇兄的病也许要再和叶御医讨论一下。
肖迟不赞同地道,“公主,你的伤需要休养,有什么请叶御医过来说一样的。柳妃娘娘也不会答应的。”
这时柳舞轻和端着晚膳的小绿推门而入,“不答应什么?”
无疆朝肖迟摇头,肖迟似没见,恭敬地道,“公主准备前往太医院。”
柳舞轻当即道,“不行,给我养着!”
无疆气闷,横了肖迟一眼,“那好吧,肖迟去请叶御医过来。”
肖迟领命而去。他也知道公主不会真的气多久,只是撒撒小性儿,等他回来八成见到的是一张倾世笑颜。但是,若是公主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可以轻易原谅自己?他有些怅然地摇摇头。
柳舞轻陪着没什么胃口的无疆解决了晚餐,以养病为由,强制性地命令无疆发扬猪的精神,继续休养。无疆迫于柳舞轻的母性威力,答应和叶御医谈完后一定遵从。
柳舞轻也叹息,每次来柳宫必开开心心叫她的二皇子,那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如今命运难测,她怎么好阻止无疆去尽一份力。
叶御医被肖迟请来了,无疆也忘了肖迟不合作运动,针对二皇子的毒他们展开了两个时辰的讨论和研究,无疆提议用银针扎以周身穴道配以特制的药浴,暂时抑制毒发。叶御医虽然之前对此毒没有涉猎,却无愧皇家钦点御医,几年打交道下来他也明白眼前的小公主的医术绝不逊于宫中任何一个御医,仔细琢磨,兴奋中带着些忐忑,对无疆道,“公主,此种方法虽然新奇但也凶险,施针者还得有不浅的内力,几个时辰的施针过程少有疏忽就是两条性命,更别说恰到好处的更换泡澡的药水,实在是……”
无疆也明白得很,道,“如果去叶家堡请师傅,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若是师兄,一定没有问题。老臣这就修书延请师兄。
无疆道,“目前只有这样了,只希望皇兄的毒晚点发作。”
……
送走叶御医,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了,睡了一个下午的无疆动了动左臂,悄悄起身。
独坐与高檐屋瓦上,看得见侍卫和下人们只有一个远远的影子。无疆悄然举头,玉兔捣药,嫦娥常伴吴刚,月明星稀,浩瀚广宇,这大内的明月和任何一个地方的没有差别,一样的皓洁纯粹。
她应该去看看父皇,二皇兄和皇姐,可是她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懒得移动,不想动。
父皇重伤,二皇兄身中剧毒,皇姐即将远嫁他乡,真是个多事之秋。
“公主,又见面了。”身边落下一个人。
无疆是习武之人,早感到气息的靠近,暗暗防备,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没有接话。
风公子在无疆身边瓦銮坐下,瞅着没有理会他的无疆心有不平,“难道风某比不过区区星辰?好歹风某也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都吝于出一声?”
无疆哼了一声,算是将风公子的话听进去了。
风公子道,“公主还是对当时元宵节的事耿耿于怀?风某只是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罢了。”
无疆侧首,“我没那么小肚鸡肠。”把她当什么人了?
“为何公主对风某从来不假颜色?”虽然现在的面目平凡了点,但也他好歹是个翩翩公子,潇洒万分的人儿(虽然又是潇洒过头了),从来没有女子这样不屑于他,如果不是因为前番开罪了她,那又是什么?“难不成公主对风某芳心暗许已久,借此吸引风某的注意力?”
“……”
“果真?”
“你是帮了我一回,我很感激,但不要想歪了。”将颗心许在这个人身上?别开玩笑了,她最讨厌的就是此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衣”的花花公子。用情不专,误人子弟,祸害不浅。
“哦?公主怎么看也不像未及笄的样子,我真从来没见过像公主这样……朝堂上的一幕幕让风某印象深刻啊。”风公子靠近了厘许。他从不是规规矩矩遵从世俗之人,“年岁”在他眼里如同“先生弟还是先生哥?”此类无聊至极的问题。
无疆无表情的扫了近在咫尺的人一眼,声音乏有起伏,“看你这样子,有心情调笑了,使者的蛊毒好了?”
风公子不料无疆说起这个,面色一凛,很快恢复了玩世不恭的语气,“公主怎么能将风某的真心话视为调笑呢?太伤风某的心了!还以为公主更担忧西月皇帝和二皇子殿下呢。”
无疆一窒,“皇兄和使者不幸中毒,我们该联手求得解药才是。你生在北游想必也听说过‘满堂红’。”
他何止听说,影带来的情报那人雇了一个养蛊高手,这么巧就有人中了 ‘将离别’,想阻止联姻么?还是有别的企图?把大家都算计在内了,不过据影探得的消息,朝廷派去追捕后来出现的刺客到了护城河,找到了留在那里的七匹马,似乎走得匆忙落下的衣物,没有什么收获地回了皇城。这一拨杀出来的黑马不在那人的预计内,如果皇帝老儿醒不了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称了那人的心。如果是他,对西月皇帝和使者下蛊意图并不能一下子杀死皇帝和使者,但经此一事公主出嫁时间势必推延。是为了拖延他回国的时间?有什么企图?走的时候他将一切安排的妥当,父亲说无事要他放心。风心中隐隐不安,他漏掉了什么?他决定催促公主下嫁事宜,早日回国。那云夕公主他在宴会上见过一面,阅人无数一眼看出是大家闺秀中的极品,不管背后的目的带出场很有面子,虽然比另一个更合他的口味,但显然不行。放下那只小的狐狸很可惜,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不逊,倔强,聪明,那样的鲜明。留在北游的暗探传信过来,那人没有什么异动,独孤极倒是闭门谢客,嘱咐了继续留意他一举一动,可是不容忽视的。
“满江红,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花,比起北游的一个小小使者,西月的二皇子更需要这个吧?更别说我国使者是在西月境内中的毒,公主可不要想替西月赖掉这个责任哦。”靡靡的宫灯下隐入昏暗几不可辩,无疆敛神收性的面目在处子般纯洁的皎月下飘渺入仙,一头乌亮柔韧的青丝披散平添了几分妩媚。风公子看着无疆的眼光有不加掩饰的闪亮,说出的话却分量十足,不知道的人还会他才是那个代表。
“你到底是什么人?”无疆从来就不觉得他像一个谋士府邸的仆人,此番话语,说得也是柔中带刚,不是好糊弄的主。
“公主说我是什么人我就是。”眼前这个公主七窍玲珑,几番打交道下来,虽然他收敛心性,仍令她起疑了。现在可不是透露身份的时机,虽然他想,在那双粼粼水目下。
无疆感到从这个人嘴里绝对橇不出她要的消息,她的直觉一向灵敏的很,随即道,“随你是什么人,使者是在西月中毒不错,但那毒物生长在南华,下手人不光要对父皇不利,对使者怀有同样的毒害之心。居心叵测,也根本不是在哪个国界的问题,只是这次刚好动手的地点在西月而已,这绝不是我西月一个的责任,你不要因此中了离间之计。”
“离间之计?”风公子沉吟,似有所悟。
“莫非,加害我父皇的凶手有眉目了?”
风公子惊异于无疆的洞察力,道,“不过风某听说刺客急急出宫,官兵追踪道护城河,只见到了显得是匆忙扔下的马匹和外衣……”
这么说没有追到刺客?但是路到了护城河已经四通八达,搜查起来不那么容易。
她的万里追踪无色无味,那些人不可能知道的,还特意脱去了外套,扔下了那么好脚程的马匹……心中寒冰,知道“万里追踪”的人可是极少数的一两人。
“风某盼皇上早日康复。”
无疆本想反驳他那不知道真假的话,终是没说出口,那个躺在床上的人也曾视她为心头肉,那身中剧毒的人也曾是她最亲密的儿时玩伴兼皇兄,想到这心中一片黯然,失了言语。
真心拿她当姐妹的红绫姐派人送信过来,让无疆在宫里当心点,她那种鱼龙混杂的场所也风闻宫中巨变,从权贵的恩客口中得来的消息让她不得不担心无疆,无疆得知他们生意一切运行良好,怡红楼逐渐完成了它的脱胎换骨,走向了全国化,有向国际进军的趋势,无疆心中略感安慰,专心专意开始研究“将离别”,时时派小太监关注父皇的病况,柳舞轻让她多休息的劝告在第二日起来就仍去了“爪哇国”,随风飘散。
第三日,终于出现了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父皇从昏睡中醒了过来,无疆得了小太监慌慌张张来告知的捷报,心中欣喜,急急偕同母妃前去探看。
慕容轩能醒来,对无疆来说无疑是一件喜事。所以正和温逖说着话的慕容轩看到一脸如释重负表情的无疆时,为她那不加掩饰的真诚的关心和喜悦给提升了“龙气”,龙心大悦,大病初醒的还有些虚弱的他很亲切地询问了无疆的伤情,到了不惑之年的他从他忠诚不二的“智多星”温逖嘴里听说了他这个幼女英勇救父的经过,当然也没有漏听她受伤一事,感到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尚有一丝温暖的亲情存在,还是在这个他一向宠爱的么女身上,心中更是温暖异常。
等得无疆走了,他召见了北游使者,同样中了“将离别”的风有谋及他的两个助手。对于无辜成为受害者,命悬一线的风有谋指责,身为一国之君的慕容轩,仍是一个有谋略的明君。他坦陈利弊,直言国宴上的不知名敌人见不得两国交好,用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向使者提议,揪出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他许诺一旦寻到解药,必给使者送去一份,他毫不拖延拔了一队精兵前往北游,寻找那渺茫地希望——满江红。并希望北游参与寻找“满江红”的合作中来。使者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只有不答应,同时,唐突地提出要将迎娶云夕公主的日期提前到月内。
天国的尊严不允许慕容轩这么做,这样的提议是他没有意料到的,虽然理亏的是他西月一方,但要让他将自己的长女像一个和番的公主一样远嫁他乡……
使者态度很坚决,曰:于私,离家已久,期望早日回国见到妻儿,虽然要在月内将公主迎回北游,但礼数绝对不会废,一定风风光光以大礼相待,于国,公主与太子早日结为秦晋之好,两国姻亲一定,关系会更稳固,西月皇应该知道其中奥妙。
慕容轩思量权衡,知道他们不会退让,金口一开,许了。国书也昭示,天下俱知,云夕公主要出嫁了,嫁给北游风流倜傥的太子做正妃。
对这变动,同情慕容云夕的有,漠然看待的人更是大有人在,当事人慕容云夕却愈发足不出户,讳莫如深。
明里刑部也着手调查刺杀一案,暗里皇帝的影卫也张开了它的广域网。
帝王苏醒,太子监国的局面也结束,慕容桦依旧跟随于帝王一侧或接手某些政事,帝王对这位年轻的太子像往常一样投以极大的信任。
“肖迟,你试试这药!”
无疆在药房捣鼓一下午,兴冲冲地推开肖迟的住所的门。无疆平日极注重他们的隐私,今日是兴奋过头,推门更不知不觉中用了巧劲,一下子就楞在那。
房里站在窗前的还冷声说着话的女子和坐在桌前椅子上的肖迟转过头来。肖迟原本微微激动的神情转为愕然,无疆没有漏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肖迟,你这是在做什么呢?看她一身夜行衣装扮,不要说是泡妞来了……
我这么信你……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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