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高潮过后是结局。
有条件当然应当在主人心情不错的高潮时候提出,身为北游知名的谋士,显然深谙其道,他与身后的风公子嘀咕了几句,向西月帝王抛出了一个惊雷,抑或诱饵。
“此次前来,除庆贺皇上四十辰岁外,风某不才,谨代表我北游太子向西月无疆公主下聘求亲,为显与西月交好的诚意,带来了君上与西月十年修好的亲笔书函。”
使臣将主次颠倒了,那最重要的只怕是与西月结盟一事,而他说得好像就是为求亲而来。求亲成功,也代表西月有意与西月交好,起码在表面上是这个意思。
北游内国不太平吗?还是有其他打算?
但现下这些已经顾不上了,诡异的是,怎么联姻的对象成了慕容无疆?
肖迟乍一听,深深看了一眼风公子,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柳舞轻蒙了。
就是太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容轩,小心地屏住了呼吸。
上一刻热闹非凡的宴会,静下来。
台上的戏子婉婉转转地低回吟唱钻入众人的耳膜,清晰可见。
慕容轩面沉如水,缓缓道,“你们国君在给朕的信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皇上不必怀疑北游的诚意。风某带来的书函与婚约一同的生效,当然两国邦交之约,会在二人的婚宴上会被公布于众。我君上为黎民百姓想设周到,此次联姻,福泽两国,西月也将受益无穷。”语气客气而平静。
没说出的是,西月现在也没有精力再插足北游,更别说抵御北游了,答应了只有好处。
西月确实有些忙,内外交替,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联姻对慕容轩没有什么损失,相反还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应付南华和朝堂上的纷争。
右首的朝臣有些松动了。
慕容轩看着使臣,凉凉地道,“哦?朕不知道什么益不益处,朕只知道信里指明联姻的对象是朕的长公主慕容云夕,使者主意变化之快,叫人咋舌。”
使者面色闪过一丝迟疑,沉吟了半响,道,“皇上所说之事,风某不知。君上已经将全权交给风某,负责此事,风某有权作出决定。我北游太子属意无疆公主,愿以黄金万两,珍玩千两为聘,万望皇上成全。”
万两黄金可以做很多事,就是再沉着的慕容轩,也露出了疑惑之色,看向无疆的眼光有些游离,只因为他这个皇儿方才的编策的一曲舞?
一个温和而铿锵有力的嗓音响起,“敢问使臣,你说你属意无疆公主就是无疆公主,你这是将西月置于何地?与北游君王所说前后不符,越权代上,如果你再出尔反尔,我西月国的两位千金公主岂不成了笑柄?西月堂堂大国,更不缺你那些银两,有你这样的使者,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席下窃窃私语,点头者居多。
刘丞相也站出来,“温尚书说得不错,无疆公主还未及笄呢,一个转头倒是打小公主的主意去了。要分化我们,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慕容桦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瞄了一眼侧边的大皇妹,她仿佛没有留意这些,温婉地坐在那里。
那一刻他担心的却是那个去北游的人会是小皇妹,丝毫没有想到他同父同母的长皇妹面临同样的命运,或者在更早之前父皇给他看那封从北游国君手里寄出的信件时,对长皇妹将远嫁他乡这个事实没有任何感觉,父皇教导他,想要登得高,必须绝情绝爱,他和父皇很相似。
使者没料到弄巧成拙,看了风公子一眼,恭敬地站出来,“风某绝无此意,西月一绝云夕公主就是远在北游也享有盛名,君上和太子殿下也十分欣赏云夕公主的才情,多有赞赏,风某不敢污蔑。只是方才看得无疆公主献给皇上的舞曲,一时深有感触,昏了头脑,望皇上见谅!但风某是带着君上十足的诚意前来,太子对与云夕公主联姻一事十分期盼。”
察言观色,巧舌如簧。
慕容轩冷酷地看着使臣,在使臣慑于他的威严额头渐渐冒出细细的汗珠时,终于出声,“朕会征求云夕公主的意见。”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慕容云夕却在听到慕容轩一句后,缓缓起立,盈盈跪下,低下头,“父皇,皇儿愿意与太子定下婚约。”
无疆呼,“皇姐?”她所知道的皇姐是温婉高傲的。
风公子面色不善地站在那,对事情发展的不可预知终于还是沉默。
慕容轩俯视着地上的长女。
这个长女,除了应皇后的要求在自己面前展现她不凡的才艺外,一向温顺有礼,让他极少注意和交谈,能利用此事达到与北游交好,他没有犹豫半分。而今,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女儿,她低眉顺眼地跪着,屈就着纤细优美的脖颈,却是那么高贵而孤傲。
不过,他微启唇线,吐出了一个字,“准。”
地上的人肩抖了一下,不再一言。
慕容豫扯着无疆露出难过表情的面颊,小声问道,“皇姐姐怎么了?”
无疆拍下他的手,看着他清澈没有染色的明亮的眸子,道,“豫儿长大了,一定要做一个有责任的人,一生只爱一个女子,要像母妃保护豫儿一样保护豫儿的孩子哦!”
慕容豫似懂非懂,却很认真地道,“豫儿听皇姐姐的话,豫儿喜欢皇姐姐,等豫儿长大了,要保护皇姐姐!”
无疆笑点了一下他的头,“除了皇姐姐和母妃外,豫儿还会喜欢别的女孩子,到时候豫儿如果敢伤女孩子的心,皇姐姐不会原谅豫儿哦。”
慕容豫生怕无疆真的不理他,也没懂话中意思,头摇得像拨浪鼓,“豫儿不会,豫儿不会……”
柳舞轻低声对无疆道,“疆儿,如今这里对我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义了。”就算为了即将及笄的疆儿她也不能继续下去。今天他是对疆儿尚有亲情在,并有云夕在前面顶着,才没有造成她后悔终生的结局。但绝情如他,难保不会将疆儿打造成下一个棋子。
她需为她聪明如许的女儿打开那扇自由之门。
“疆儿也是。”
眯眼,睥睨那群臣涌动营造出来的喜庆。也对,该贺。
“皇上圣名!”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喜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贺喜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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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有幸逃脱宫女太监扫荡的新生嫩芽在和煦的春风中悄无声息地舒展了柔韧的身躯,错落有致地挂在殿堂的入口长廊金丝笼里的画眉鸟不知何故放开喉咙婉转切切氤氲缭绕,广袤的天宇碧海长空纯如处子。
在这样的日子里,似乎一切与阴暗有关的东西都远离尘嚣。
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眨眼的功夫。
慕容写意握着慕容轩赐的雕花镶银金杯的手缓缓垂下,身形以同样的速度向地面仆倒,他惊慌地脸在无疆的瞳孔里放大,成像。
风姓使者也以同样的痉挛无知无觉地倒下。
殿堂几个垂着眼的皇家侍卫和几家富家公子身边的随从突然发难,向席首的皇帝扬起了长剑。
殿堂一片尖叫。
“有刺客!”
几乎——
一边的太子慕容桦堪堪回神,狼狈地挡住了两人的行刺,涌上的其他几位,第一时间里直取慕容轩的要害,身无寸铁的慕容轩一个酒壶掷过去,稍稍让最近一人的剑销了些力道,急转后旋,躲过了要害。
但那些伪装的侍卫都是一顶一的高手,慕容轩纵使厉害,也被当胸刺了一剑,身上立见几道渗血破口。
无疆没有看到肖迟的神色,对他扔下一句“保护母妃!”飞身上前,挡住了刺客的致命一击,扶住了父皇呼吸不稳的身子,无疆一看就知道,父皇这次伤得很重,但根本无暇顾及,刺客大概也知道此次一击不中,就再也难翻身了,又见一个女孩阻挡了他们的大计,出的招子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无疆不查,白色的云罗袖上也出现了丝丝血渍,但他们也没讨到好处,猝不及防下,死了一个,重伤了两个。
风公子突然出手,为无疆格去背后一剑,“不论何时,公的风采都令风某折服哇。”
无疆百忙中,向他瞪了一眼,什么赞美的话从他嘴里听来,都变了味,真相信才有鬼。不顾受伤的手臂,又退了一个人刺客的攻击。
她确信听到了风姓男子刺耳的笑声。火气一旺,又一名刺客伤在她的手里。
骠骑将军杨凯,万人杰等武臣也纷纷飞身上前护驾。
“来人,护驾!”担忧地看着皇上几近昏聩的困境,温逖大声喝道,他不会武,忙也帮不上。
显然刺客的目标是皇上,对其他的人不甚在意。
殿堂涌现大量铁卫。
一个刺客猛地倾力,向其他几位使了个眼神色,率先扑向殿门,其他几个纷纷放弃了目标,跟随而去,其中又被护驾的臣子和侍卫重创了不少。
叶御医众太医来了,昏过去的皇帝、二皇子和使者围满了医者。
“抓住他们!”太子慕容桦尾随而至。
为首的刺客突然回身,一跃而起,没等众人回神,擒住了坐在柳舞轻身边肖迟前面的慕容豫,柳舞轻扑上去的身形慢了半拍,“皇儿!”
肖迟也有些讷讷,看向刺客清泠的眼睛,抽出了软剑,“放下小皇子殿下!”
刺客扫过不敢妄动的众人,道,“让开,后退!”
刘宰相站在后方道,“他们伤了皇上,不要放过他们!”
刺客怀里被剑抵着脖子的豫儿惴惴不安地唤着“皇姐姐”,无疆心中一阵发紧,这是第几次了,她感到无能为力的恐慌?
“豫儿乖,别怕,皇姐姐会保护你的。”温柔的安慰,紧绷的神经不放过刺客的每一个眼神,对他说出的话却冷冽无温,“我放你们走,不要伤害他,否则,我慕容无疆在此起誓,你会知道这世间有什么是比地狱更可怕的东西。”
不是公主,而是慕容无疆,如果敢伤害豫儿,不管易容乔装还是流窜他国,她死也不会放过伤害豫儿的人,她有这个能力。
衣袖早已染红,从一个刺客手中抢过的剑尚在滴血,绝美的面庞犹如地狱天使,而她浑然不觉。
肖迟执剑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刺客看了一眼她,无波的眼眸也轻轻转动了一下。
殿口的铁卫退下了,还欲言语的群臣和属下被无疆一个没有情感的眼神收了动作。太子慕容桦默默看着无疆,打了一个手势,铁卫们拉开了与刺客的距离。
刺客们围成一个半圆,缓缓后退。
无疆一众也缓缓跟进。
“给我们准备七匹马。”出来殿堂,勒着慕容豫脖子的手紧了紧,道。他带来的武林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下七人。
慕容桦毫不迟疑地对随从道,“去准备。”
马来了,七个刺客翻身上马,慕容豫没有叫嚷了,面颊尤挂着两串泪珠,却不似先前害怕,只是无声地看着无疆。
无疆出声了,“马已经送到,可以放了我皇弟了吧?”
“他还不能放,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出尔反尔?送我们出城门。”一扬鞭,掳着慕容豫而去。
无疆施展轻功紧随其后,肖迟也跟着无疆而去。留下的众人暗自惊叹公主出神入化的轻功,久久无法回神。
没想到,那个传言里无所事事的小公主在此次宴会上一鸣惊人,不仅编出那么震撼的舞曲,武学也难有出其右者。别人或许不大知道,但万人杰杨凯这等武将却一目了然,方才无疆心急之余使出的剑术已经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说此刻的轻功了。
慕容桦正欲追上去助一臂之力,他看到皇妹的手受伤了,很是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边的太子妃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夫君,皇上和二皇子殿下重伤未醒,需要你在这里主持大局。”
慕容桦对上温婉的太子妃,再见厅堂一片混乱,不由止步。城门那里他已经吩咐下去严加把守,想了想,对骠骑将军杨凯道,“杨大人带五十人和三位御医前去接应公主,公主受了伤,需要及时医治。”
杨凯领命而去。
慕容桦这才开始清理殿堂,关押的关押,遣回的遣回,留下皇家几位要员守在床前关注皇上二皇子的伤情,使者、风公子和另一位叫小城的也留在了隔壁的乾研殿,毕竟他们的主子是在西月的国君的宴会上倒地未起的,起码得有一个说法。
无疆和肖迟一路追踪至皇城的西城门。
城门守卫见一干身着侍卫服饰的人带伤骑马飞奔而至,为首一人还带着一个华服小男孩,身后还有一男一女执剑追来,女子白衣上也是血迹斑斑,情形不一般。
大喝道,“什么人?”
无疆在后面运气大喊,“停下来,放了小皇弟。”
城墙上的守卫听到有人挟持皇子,立马架箭瞄准,严阵以待。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在城头喊话,“放下皇子殿下!”
刺客勒了马,“我不想多杀人,想你们皇子无事,放我们出城。”
城门已经有大量的守卫出现,围在刺客四周。
无疆赶上几人,对首领道,“我乃无疆公主,马上被挟持的人为小皇子,命你马上放行!”
城上的首领正是元宵节那日守宫门的小头目,见过一次的人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无疆那般出众的人,更是忘不了,这日才知道原来是无疆公主。
“放行!”
守卫们退开了,马再次跑动起来。
城外,一条康唐大道陈列眼前,刺客们小小地骚动了一下,“走!”
“放下小皇子!”无疆追了这么久,身上的伤血流不断,被肖迟扶着立在他们马后,声音已经冰冷,“我不希望再说一次!”
为首的刺客看着无疆,“放了皇子,公主保证城楼上的箭不会向我们射来?”
无疆没有半刻犹豫,将声音扩展到每个守卫耳里,“众守卫听着,不要射箭!”
“可以了吗?”
几人开始小声讨论,然而为首的最终将慕容豫从马下放下来,“我相信公主。”却漫不经心地望了一眼肖迟。
几骑扬尘而去。
而无疆立即上前,一把将慕容豫抱入怀里,“皇姐姐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慕容豫埋在无疆怀里,闷闷地道,“豫儿相信皇姐姐会救豫儿出来,所以豫儿一点也不怕,皇姐姐也不要怕,坏人都被打跑了……”
“不愧是勇敢的豫儿,回去皇姐姐要奖励豫儿一个大大的礼物。”豫儿真的很懂事呢,无疆摸着慕容豫的头,笑道。
方才的惊险没有在慕容豫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无疆细细观察,放下心来。
慕容豫却发现了无疆的染血袖子,不安地嚷道,“皇姐姐你受伤了!”
无疆安慰地道,“豫儿别担心,这些都是坏人叔叔的血,皇姐姐好好的。”其实那几道伤口灼灼生疼,开始没注意,只点了穴道止血,不觉得,现在这一路过来,看来血没有止住,更有些发晕。
肖迟担心地望着她,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粉,“公主?”如果不是他迟疑,公主就不会遭这样的伤了,如果不是他迟疑,计划也不会……
无疆摇摇头,看了一眼慕容豫,“我们回宫。”
守卫首领下来拜见无疆,无疆挥手免了。
守卫首领正要命手下拉一辆马车过来,送脸色苍白的公主回去,杨凯带着几十个人过来,现在的禁军都是杨凯调度,守卫们连同首领矮身行礼,“参见杨将军!”
杨凯见过无疆不止一次,甚至在太子府,偶尔也可以碰得到,那时候觉得太子对这个公主的到访十分开心,作为效忠太子的骠骑将军的他,才知道,太子也有柔和的一面。难得一见这样的场景,就是对着他女儿太子妃也不见那样的宠溺。
“公主殿下,请让御医为你处理伤口。”殿上的挺身相救,给他的让他开始对这个公主的印象改观,她身边的小皇子临危不惧,表现出来的风度让他产生了危机感,是不是该跟太子说说?
“皇姐姐骗豫儿!”慕容豫不会不知道御医是拿来干什么的。
无疆无奈,豫儿总是心思敏感,“豫儿乖,杨大人看见皇姐姐有这么多血,也以为皇姐姐受了伤,被皇姐姐骗过了,皇姐姐厉不厉害?”
慕容豫看看众人一脸的迷茫,这才展颜,“豫儿就知道,皇姐姐好厉害!”
无疆又感到一阵炫昏,拉过肖迟,“肖迟,你送豫儿回柳宫歇息。”
“公主,你呢?”
“我还要看看父皇和二皇兄,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无疆忧心忡忡。
肖迟不再多言,抱起慕容豫。
慕容豫开始挣扎要和无疆一起,但被无疆以失望的眼神表达“不乖就没有他期盼已久的礼物了”后,乖乖地蜷在肖迟怀里不舍地跟无疆道别。无疆虽然不忍总是以这招劝走他,但是再不走,若让他知道自己的伤势,不知道会有多担心。上次就是不小心被吴家的对手派来的人在肩上划了一道口子,豫儿都不依不饶地紧跟了她半月之久,那半月她硬是没出一次宫。
转而对杨凯道,“杨将军,你来了正好,牵马的时候我那些刺客在的马身上下了‘万里追踪’,这是引路的蝴蝶。”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半信半疑的杨凯。
肖迟前行的步子微顿,却又飞速离去。
“微臣只听说过‘千里追踪’,这个是?”
“杨将军若有怀疑,尽可不用。”那是她昨日刚制成的改良品,今日本来是想拿来玩玩。
杨凯稍作思考,调集了六十武艺高强的士兵,持瓶而去。
“公主请上马车,御医已经在内等候。”守卫头领前来请示。
无疆经过这一折腾,真的没什么力气,“让他们下来吧,我自个儿知道怎么做。有劳了。”
将御医们请下来,便也不推辞坐入,在骠骑将军杨凯的护送下,启程回宫。
将划破的袖子小心地卷起,遇上结痂的伤口和衣料相连,就是无疆自己也不禁轻哼一声。
伤口比她估计的要重,有一道深可见骨,连带地割伤了一条韧带,难怪打斗的时候那么疼,看来有一段时间不能练剑了。从怀里拿出和一瓶药粉涂在几道伤口上,堪堪填住了几道口子,止住了血,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又从方才御医留下的药箱里取出几条白布为自己绑好,总算弄好,无疆将背倚在榻上,有些筋疲力尽之感。
不知道父皇和二皇兄怎么样了?
酒里毒又是谁下的?为什么连使者也不放过?不愿见两国和睦?
二皇兄代父皇敬酒给使者是误打误撞,还是事先安排?
刺客是谁派来的?
是见父皇没有中毒为保险起见才再次加害?
纷乱的头脑无法安静下来。
无疆扯了一下钝钝的头皮,决定先见到父皇和二皇兄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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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外的几位尚书宰相都在等着。
寝殿里的太子慕容桦看到的无疆是被一个宫女扶着进来的,血迹斑斑,面色灰白,骠骑将军谨慎地跟在她后面。
“皇妹,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伤得很严重?怎么样了?”走上去连问。
无疆宽心地道,“皇兄,我没事,只是奉献了一点血给大地母亲。”
“什么时候了,还耍嘴皮子。”慕容桦拿她没辙,从宫女手中扶过她的手臂,“小心门槛。”
无疆瘪瘪嘴,“皇兄太严谨了,皇妹这是苦中作乐。”靠着他的臂力,进入了寝殿。
而杨凯像是仍没有习惯太子如此温柔的神情,面色沉寂严肃守在外面。
殿堂里一后三妃,大家的眼睛都注视着居中腿脚有些打颤的禀告病情的叶御医身上。
“……皇上所受一剑伤及肺叶,病情险恶,这三日当万万小心……”
那是什么意思?父皇在生死边缘挣扎?无疆看着皇后眼里不小心露出的微微闪光,有些转不过弯来。
“叶御医这是什么意思?”无疆听到不似自己的声音。
“老臣惶恐,皇上若是度过了这三日危机就能转危为安……老臣再去开几方润肺的方子给皇上口服和沐浴……”
“相信父皇会好起来的,皇妹不要担心了。”慕容桦话给了无疆些许安定,是啊,父皇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倒就倒,她是想过要离开这个皇宫,可从没想过有父皇不在的一天。
守在慕容写意身边的张妃却怯怯地开口,“我的皇儿怎么样了?”
叶御医却直叹气,“张妃娘娘,老臣无能为力,老臣从未见过二皇子殿下这种病例……”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就这样了呢?为了逗我开心,还说找到了喜欢的皇子妃……”张妃无可抑制地失声恸哭出来,张家势弱处处受人排挤,就剩这样一个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皇儿,也变成这样了,绝望之情顿生。
一双手抚上她的背,“张妃娘娘,二皇兄那么好,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张妃像攀住了救命的藤索,抓着她问,“我皇儿会没事对不对?他没事对不对?”
这个可怜的女人是爱自己的儿子的,无疆看着她轻轻点点头,“二皇兄不会有事的,敌人不会无缘无故下这种东西在他身上。”
张妃猛地眼前一亮,附和道,“对对,我等着他们找我,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们一定会为我皇儿解了毒的。”
无疆心中却澄明,或许,他要找的不是二皇兄,而是父皇,那样一来,二皇兄的性命却是真的危险了。
看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皇兄,无疆无端心中添堵,她伸出伤痕累累密密包扎的右手搭上了他的脉门。
无疆脸上出现了愕然之色。
似不信地再次诊断,扒开他的手掌细细查看。
许久——
她面色凝重起来。
张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无疆。
慕容桦也发现了无疆的异样,问,“皇妹,看出了什么?”
“开始我还不敢确信,直到看到二皇兄手掌中这个指甲大的黑点……”顿了顿,“二皇兄只怕中了‘别离苦’。”
“那是什么?”
“一种发源南华十分歹毒的蛊毒。因为此蛊虫炼制极为艰难,一只成功的母蛊虫需在南华人迹罕至的热带丛林万毒窟锤炼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吞噬打败数十万种毒物,成为万毒之王,剧毒无比,但它又特别畏寒,稍冷的天气都可能导致它的死亡,所以成型的母虫几乎无人找到。别离苦,别离苦,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中毒者掌心有一个指甲大的黑点,此毒每月发作一次,专钻骨髓神经吞噬,痛不足以言表,中蛊者如果没有母蛊携带者的血液为药,一年内必为子蛊吞噬而死,即使有解药,也熬不过八年的时间。掌心的黑点会沿着掌心的脉络向心脏延伸,越接近心脏代表离最后一次发作的时间越短。”
张妃燃起的希望又灭了,“那,那真的没有可以根治的方法么?我去悬赏,多高的价我都愿意,只要能救我的皇儿!”
无疆道,“无疆偶从古书上看到,才会略知一二。说这些,,不能替二皇兄解毒,徒劳无益。”那本叫做《毒医典》的书被她从皇宫庞大的书库底层翻了出来,借助于她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了个七七八八,看到“将离别”时,还在想世间怎会有这样一种毒,如此歹毒,最后写了一句:解毒方法 “彩云追月满江红”,还着重申明,未行试验过。
彩云她知道,东晨彩云谷的温泉闻名天下,追月珠为南华一种蚌壳里的小明珠,这两者容易。但是满江红为北游沙漠百年犹不可一遇的奇花,也是世人寻找的百毒不侵的圣花。此花比昙花还昙花,五十年才开一次,一次开花只相当现代五分钟的时间,随开随败,如果摘下,它绝对不会给你面子让你有时间去想是将它清蒸还是红烧,兀自枯萎。
有方子等于没有,更别说还是没有试验过的。
“如果找到满江红,二皇兄也许有救了。”无疆道。
慕容桦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南华的蛊毒吗?怎么会跑到西月来?”
无疆经他提醒,也是一愣,难道,这一切是南华做的?
而曾经那么活泼开朗的二皇兄以后怎么忍受得了那种噬心之痛!无疆难以想像却开始痛恨如此狠毒的施毒之人。
必须想想办法救救二皇兄!看着仍小声啜泣的张妃,无疆暗暗道,起身的时候又是一个炫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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