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游使者到——”
来了。
席间众人都止住了话,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无疆和立在她身后的肖迟也不觉地凝视。
三个人列成三角缓缓步入,为首一人中等身材,微微偏胖,身后的二人比他高了很多。
那是谁?——
无疆睁大了眼,盯着右侧的那人,肖迟和柳舞轻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黑发已经用粗带束起,平淡无奇的脸上,一双平凡的眼睛,但是无疆知道,只要他愿意,那会是一双比琥珀还珍奇的眸子……
他怎么在这里?
有什么目的?
那个风公子。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主席的每一人,看到无疆时,无疆分明看到他嘴角上扬,嘲笑?不出所料?
狠狠地瞪回去。
温逖回头,看见了无疆那一瞬间对其中一个使者的不自在,心道,难道公主认识那个人?只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三人祝过慕容轩,赐座在主席侧首。
慕容轩询问他们时,风有谋的在回答,听慕容写意说,那个风有谋是北游一个很有名的谋士。身为家仆的风公子和另外一个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
无疆勉强使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只是一个仆人?他怎么会是北游的人?太出乎意料了。还以为顶多是个放荡不羁的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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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礼已毕,大设华筵,水陆俱备。下人进酒,官僚传杯,歌舞满筵,胡笳聒耳,燕姬美女,各奏戎乐,羯鼓埙篪,盘旋慢舞。美酒熟倾银瓮,异果堆筵,奇花散彩。
官员和妃嫔向慕容轩祝贺寿辰,柳舞轻送了他一件自己做的秀龙睡袍,刘皇后送的是一颗豆大的稀有夜明珠,张妃送了一个金佛,太子送得很隐蔽,在一封信件里。二皇子送了一件白貂衣,云夕公主送的是一张他的栩栩如生的画像,德妃也是亲手绣了一张龙图腾,而三皇子送了一张古老的名帖画,连慕容豫也送了一张字画上去,聊表心意。无疆坦言待会儿送。官员们送的多是稀世之宝,价值连城。
慕容轩虽不置一词,但显得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看了礼物才那样。与使者也相谈甚欢,席间一片其乐融融。
使者突道,“为了表示我北游的诚意,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还请皇上笑纳。”
“噢?”
“阿成,把礼物抬上来。”
叫阿成的青年走出殿,进来时多了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
慕容轩没有动,也没有命令下人动。
“为免皇上疑心,阿成,将箱子打开。”使者道。
像开启了月光宝盒,抑或潘多拉的盒子,众人只见箱子里缓缓走出一个柔弱无骨,美艳绝伦的女子,轻纱欲遮还羞……
“泉儿参见皇上,祝皇上万寿无疆!”如幽谷黄莺的声音。
众人惊呼。
一直没出声的小绿却不屑地道,“什么呀,就是衣服穿的少一些罢了,真正论美貌,公主比她不知道美了多倍!”
无疆欣慰,果然是自家人,嘴上却道,“不可否认,她是长得不错,身段也挺妖娆的,暴露得也很到位,完全符合衣服设计初衷,嗯,设计的时候这种类型的衣服可以考虑。”开始微微走神。
“公主不要替她说好话,你问问肖迟,小绿说的都是实话。”小绿拉上了肖迟。
肖迟瞄了一眼那泉儿,视线清明如水,道“谁也比不上公主。”
小绿得意。
小豫儿也嫩嫩地说道,“皇姐姐是最漂亮的、”
无疆无所谓地笑笑。
而,慕容轩看着小泉,眼神明晦不明,“倒是想不到北游竟然养出这样的人。”
“美人配英雄,皇上觉得礼物怎样?”
“朕喜欢,来人,将美人送下去歇息,按妃子的标准伺候。”
一时皇后和几位娘娘神色微变,“皇上!……”
却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皇上,不要啊!”
出声的是坐在德妃的下首的赵燕燕,眼中带着妒色,扶着腰站起来。
慕容轩阻住她的话,对她左右道,“你家娘娘累了,扶她下去休息。”
赵燕燕却不让奴婢们扶,径自走到美人前,恨恨地看着她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霸占皇上?你有怀着龙种吗?没有吧?无功无德就做了妃子,想得太美了,啊!”
无疆早听说赵燕燕这人跋扈泼辣,今日总算真正见着了,当初难道父皇想换换口味才翻了她的牌子?无疆无解,但她知道这时候如果再僵下去那个赵燕燕就会被了结,看那眼神显然爱上了仍男性魅力十足的父皇。
美人不语,却抛了一个媚眼给慕容轩。
“啪”地一声,变故横生,赵燕燕猛地打了那美人一个巴掌,痛斥,“贱人!”
怀孕的赵燕燕力气道挺大。美人被打到了地上。
慕容轩显然不容这种突发事件在他面前发生,尤其是这种时刻,发怒了,“来人,将赵贵嫔拉出去,关入暗屋!”
无疆正待插上一脚,那使者想是看戏看够了,出声了,“皇上,请你饶了这位娘娘吧!她挺着个大肚子,关在暗屋里不安全。”
美人声音也响起,“是啊,皇上,赵姐姐只是怀着孩儿,暴躁了些,泉儿也无大碍,您就免了她的处罚吧,以后还要跟赵姐姐一起生活,学习宫中的规矩呢。”
慕容轩像是承了她的情,让人强行将心有不甘的赵燕燕扶下去,回殿休息。自己扶了地上的泉儿起来,命宫女带她下去。
台前,各种戏目轮翻上演,戏剧,舞剑,轻舞,杂技,弹捻吹唱……
台下看着。
无疆捏着手中银錾花梅花式杯,斟满,品尝,细细把玩。
杯花瓣口,杯身每瓣上均有方形开光,内饰浮雕的梅花,叶状单耳,镂雕云纹杯把,梅花形杯足。
桌前的长几上摆着各种食品,无疆有时会塞两片到豫儿的嘴里。
添满酒高约30cm,腹径16cm的金錾云龙纹执壶放在长几上。壶金质,撇口,细颈,锥形盖,盖面每层錾刻云龙纹。壶腹呈球形,纵向条纹分割,其间亦饰云龙纹,龙尾向上,头朝下,与颈部云龙图案方向相反。壶足饰云龙、海水、火焰纹。壶流整体光素,口沿处錾花,下部饰兽面纹。
主席的诸位用的都是这种精致的酒壶,纵是在这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她仍会为这样的艺术精品感叹,若是带一个到现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拍卖价呢!
酒,像是枣离贡酒,却比她喝过的枣离美酒更醇香,慕容写意凑过来,享受地抿了一口,道,“这样的酒具,把枣离酒的醇香都引出来了,果然喝酒还是要讲究酒具。皇妹,咱干一杯!”
无疆轻轻地和他碰了下杯,柳舞轻却按下了她举起的酒杯,“疆儿,别和多了。”
无疆点头,答不会。
肖迟在她耳边提醒,“待会,公主不是还要送礼物给皇上吗?”
无疆这才停止了喝酒,留下慕容写意一人独乐乐。
期间,风公子的目光递过来几次,都被肖迟半路扼杀。
无疆看看差不多了,将豫儿放在高凳上,和母妃、肖迟打了个招呼,悄悄出了席位。
后台春兰带着舞娘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们是以戏班的名义进来的,腰牌无疆磨了大皇兄好几天才磨到。
见无疆进来,一群人像是见了救星,道,“公主,不好了,春兰姐出事了!”
无疆一惊,急急走向坐在椅子上一脸苍白的春兰,“怎么回事?”
领舞的舞娘道,“方才,春兰姐不小心绊到了一条裙带,倒下的时候刚好磕在舞刀的架子上,架子倒了春兰姐的右手手指也被一个小石像压着了……”
无疆迅速检查了一下她的右手,在她手上卡擦捏了一下,引得春兰一声尖叫,又从袖子里取了一瓶无色的药水替她抹上。
“没有事了,只是这半月内不得碰琴了,如果你不想再也弹不了琴的话。”
春兰一想到不能参加这么好的曲子的弹奏,心中十分沮丧。可是在怡红楼听吴家兄弟说过公主医术了得,楼里有什么人病了找公主也准药到病除,春兰对她的话十分信任,知道违抗的后果会十分严重,只有十分不甘地问,“那谁去弹?”
无疆没想到关键时刻出这种乌龙事,心中也十分郁结,想干脆放弃了这场表演算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大家这两三个月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不要说大家会砸砖,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在陪父皇陪大家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宴会上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有。
仿佛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无疆道,“我来弹,原来的安排不变,我和春兰坐在屏风后,你们跟着我的节拍跳。”
舞娘和春兰没料到公主还会弹琴,以前根本没见她碰过琴,既然会弹又是作曲的人,那敢情好。
只是春兰奇怪无疆为什么还是叫上她,无疆却道,“你们都当作是春兰在弹就好。”将一干舞娘送上了台前。
无疆坐在筝前,深吸一口气,向前落下,在挨着弦的刹那,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飞快地缩回。那一瞬间,春兰以为看见了公主那双美眸里的惧意。
“公主?”
无疆摇摇头,道,“只是很多年没有碰琴了,春兰,能不能帮我倒点酒?”
春兰去找了一杯酒,无疆一饮而尽,心中告诫自己,克服怕水的唯一方法是学会游泳,克服怕琴的方法唯一方法只有去弹它。
呼吸,慢慢将手平放,试弹了几个音符,没有生疏,无疆借着微微酒意,渐渐平复了心中那个不协调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一意投入那佛法无边的静谧世界里了。
众人将目光投向台上琴音发出的地方,琴音里那广袤虚无的的世界,也不似尘乐。
台上的舞娘不同以往的服饰。
金缕衣于静谧中动起来了。精美的金色服饰伴随着编排细致的造型、动作与调度,涌动出一轮又一轮的金光,把一个普世生活的形象提升为一种舞台的高贵和永恒,并且充满着流动变化的生命感。
——千手观音。
静穆纯净的眼神,娴静端庄的气质,婀娜柔媚的千手,金碧辉煌的色彩,脱俗超凡的乐曲……美得令人窒息,炫得让人陶醉。光与影,梦与手绽放出层层叠叠的佛光普照,博爱四射的神圣之美。无声天使的舞姿,令现实中的一切污秽顿失。那是一种美与文化的结合,那美来自内心与凡世的安宁,那美来自灵魂和精神的升腾。
那一刻,人们震撼了。
没有哪一种语言可以形容的美。
慕容轩呆。
慕容桦呆。
慕容写意呆。
慕容逸呆。
风公子呆中犹泛着绿光。
使者呆。
刘皇后,张妃,德妃呆
刘宰相,张尚书呆。
……
群呆。
柳舞轻和肖迟还是吃了一惊,肖迟看过没有统一服装的排练,那时候的音乐没有这么虔诚,于绝处逢生中看到希望的坚韧,他没有哪次像今日震撼这么大。
连慕容豫也目不转睛,过后道,“好漂亮的舞!”
就是慕容云夕也被这样的音乐惊醒,怔怔地看着,若有所思。
在众人的目光下,无疆并同春兰从屏风后面出来了,二十一个舞女将她们围在中央,款款下拜。
“疆儿在这里祝父皇生辰快乐!”
“疆儿的礼物真是出人意表,朕很满意,没想到这是朕那小玩皮疆儿的杰作。”慕容轩记得那时候让她自己想一个礼物,但如今礼物的出色出乎他的意料,在那乐那舞中,他几乎沉迷了。
无疆只说自己是策划者,慕容轩赏了很多金银财宝给怡红楼的姐妹们,春兰另行又赏了许多。
那时的春兰仍处在沉迷中,迷惘中带着热烈,像一朵犹自盛开的兰花。
二皇兄望向春兰的目光特别温柔。
说,没听过弹得那么好听的曲子,和那样特别的女子。
不知道他是因琴迷上了春兰,还是因是春兰才迷上她的琴,春兰只是默默地看了他几眼,跟着大队伍出了宫。
她们走后,二皇兄向无疆打听有关春兰的消息。
当然这些无疆都不能说,她有权保持沉默。
虽然二皇兄直说,明明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对的人,皇妹却采取不合作的态度。
无疆道,他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先要晾晾,等着为琴音沉醉的余热散尽了再作商量。
无疆的礼物将宴会推向了高潮。
使者特地差了家仆小风向无疆敬酒。
肖迟全身戒严。
无疆端着精致绝伦的酒杯,与他干了一杯。
他的嘴唇挪动了几下,无疆听到了传音,声音里有些苦恼,“没想到啊,你是那个小公主。”
无疆显得比她的实际年龄成熟,当初显露出来的才华让他也没有往上面想,当初也以为她只是借用“无疆”的名字。谁都知道,西月有个不学无术的小公主。
“你以为我是谁?很荣幸,让你失望了。”无疆讨厌他那种似乎万事在握的样子。
他笑,“不用担心,我不会失望的,办法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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