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公主》17.生日礼物（二）

    竟然在妓院遇见了她。
    在这个正规人家女孩子如避蛇蝎的地方，而她还是堂堂——
    他发现自己将他那少得可怜的好奇心都放到她的身上了。
    “风公子光临，欢迎欢迎！”祝十娘一眼看出了对方身份，昨日的对诗让她印象深刻。
    无疆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举止轻挑的人，考虑要不要一掌将他拍死。
    肖迟挡在无疆的前面，不悦地隔开他的扇子，“又是你？”昨天那位自称小风和公主搭讪的人。
    “可不正是区区在下！”小风自然地搂着蛇延而上的艳丽女人臀腰部，姿态暧昧，冲肖迟道，“小兄弟一看就是没来过妓院，要不要我教你？”
    肖迟冷声，“不劳费心，留着你自己用吧。”
    祝十娘倒是打圆场，“风公子果然风流倜傥，风采令姐妹们倾折不已，可有看昨日的礼物？”
    “送人了。”看了无疆一眼。
    一边的无疆听着别扭，什么“送”，是输了！真是好面子得紧。
    “公子大度。”祝十娘感到眼前的人狂妄，根本没将礼物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她也不欲再谈，“十娘让秋菊姑娘来陪公子！”
    “十娘不陪风某？”失望的神情似真似假。
    引得一群莺莺雀雀争相表态，“公子，你有奴家，奴家愿意陪你……”
    无疆心中不齿，到处放电的自大猪！她觉得这样的人根本用不着理会，“十娘，先谈谈我们的事吧。”
    祝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当下笑道，“十娘现在只做怡红楼的老板，秋菊是个可人儿，风公子这样怜香惜玉的人会喜欢的。十娘有事在身，就不陪着公子，预祝公子这一天过的愉快。”
    小风颔首，既然来了，这西月第一楼当然得看看，不要浪得虚名才好。
    秋菊来了，带着小风坐到一楼的雅座去了。
    祝十娘领着无疆和肖迟上楼。
    二楼的空间也很大，一排的上座正对着搭在一楼的戏台，此时因为人不多，台上只有一个清秀的女子唱着戏曲，整个楼台布局很好，而房间都在后面，以一个宽大的珠帘隔绝开了。
    祝十娘将二人带到一个精致的闺房，房间布置得很有内涵，案牍上文房四宝整齐罗列，琵琶、六弦琴和其他乐器也不缺，壁上挂着美人仕女图，青纱帐上绣的是鸳鸯交颈，屋里还弥漫着幽幽的熏香。
    无疆一向不小觑青楼女子，她们中不乏能人。
    龟奴斟上三杯上好的西湖龙井，祝十娘请无疆和肖迟落座，见无疆不断打量房间，道，“这是一般的会客室。”
    “简而不陋，实而不浮，很有格调。如若将房间的主打颜色设为淡雅，再加两盏花灯，会更好。”无疆中庸地道。
    祝十娘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吴姑娘好眼力！我祝十娘本无意效仿别的青楼一般哗众取宠，要做就得做得最好，做得别致。”
    无疆道，“哪里，这怡红楼楼台雅座尤为独特，西月第一楼也不浪得虚名，无疆佩服十娘的志向。”这样的女子不甘归于俗流，心气也高。
    想到一点，又道：“怡红楼已经很有名气了，不用做噱头，门口也不必用花枝招展的姑娘迎客，请几个清秀的姑娘，引客人落座就好。楼里的姑娘也不愿卖身的可以只做清倌，将重点放在发展高层的客人上，主要是营造一种温暖的氛围，让客人从心里而非低浅的从身体上得到慰藉。如果专心培养一批清丽不俗进退有度的姑娘，为她们进行才艺培训，在穿衣打扮上也多加留意，形成自己的风格，更好，怡红楼就做成一个雅楼了。可以三月进行一次考核，做成与客人互动的活动，客人可以买票支持自己喜欢的姑娘，年度票数最高的成为当年花魁。楼里的戏台就是现成的展台，多出一些不同的节目。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见解，想到了就说出来了，十娘……”
    无疆越说，祝十娘的面色渐渐变得激动，炯炯眼神直射无疆，无疆被她不同寻常的神色唬的顿了顿，“我随便说说。”
    祝十娘却拉住无疆的手，努力不让兴奋冲昏了头脑，“大家眼中的怡红楼几乎没有缺点，我一直这里还有什么地方不尽如意，听吴姑娘的一席话，茅塞顿开！吴姑娘小小年纪，叫人刮目相看！十娘好歹在风尘中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还没见吴姑娘这样的人，我十娘极少服人，今天对吴姑娘可是服了！……我十娘交你这个朋友了！”
    祝十娘是什么人？谁人能结交，谁人不怀好意，哪看不清楚。她看得明白，女孩穿着的衣服是稀少的面料，非富即贵，但说话谦和不狂妄，看不出是千金大小姐，不仅仅只有美貌，虽然不笑的时候看来很冷，但骨子里重情意，将来必定是女中翘楚。
    最主要的是坦坦荡荡毫不做作，很对她的胃口，十分值得一交。
    咦——
    无疆眨眨眼。
    “难道，吴姑娘嫌弃十娘的出身？”祝十娘误以为无疆迟疑。
    祝十娘贫民出身，家中供不起十二岁就将她卖入青楼，后来自己做了老鸨，还供养一家生计，供弟弟祝深读书应考。后来无疆问她恨不恨双亲，她只理性地说是形势所逼没办法，就过了。这是后话。
    无疆道，“怎么会？结交十娘是无疆的荣幸，求之不得！只是没想到十娘将我要说的先说了，无疆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说完就笑了。
    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她始料未及，她很羡慕十娘，可以活的这么自在，这样爽朗的人一旦成为朋友，就是一生的朋友了，她很乐意也很喜欢。
    朋友，很温馨的字眼呢。
    祝十娘也朗朗一笑，“好，吴姑娘爽快！谁说都无所谓，你这一笑谁也难以拒绝了！”
    无疆感到二人的距离拉得无比近，心中暖意洋洋，“红绫姐更有魅力，无疆对着红绫姐都无法移开视线了！”
    二人笑。
    无疆拉过站在她身侧的肖迟，道，“这是肖迟，我们一起读书习武。”
    祝十娘早就注意到了，他刚才坚持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坐下，温默默的眼光一直停在女孩的身上，其中的情意只怕他自己都未觉察到。此时对上她，神色收敛了，谦和地道，“久仰祝十娘大名。”
    祝十娘妩媚一笑，别有深意地道，“小伙子眼光不错嘛！”
    肖迟愣神，面色微窘，“十娘说笑了。”
    “还否认呢。”
    肖迟呐呐无语。
    无疆好奇地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没几句，红绫姐就让肖迟露出这种少见的神情，不愧为帝都长盛不衰的花魁。
    十娘但笑不语。
    肖迟看了祝十娘一眼，转移了话题，“小姐此次来不是准备寿诞礼物的吗？”
    无疆恍然，“是哦，和红绫姐说话，差点忘了。”
    祝十娘问，“什么礼物？需要我帮什么忙？”
    无疆看着祝十娘，收敛了嬉笑，“红绫姐，我不是什么小家小院的小姐，我不说你大概也猜到几分，希望你不要为此放弃我这个朋友。”
    顿了下，“我的本名，慕容无疆。”
    祝十娘没多少吃惊，当初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想，这人若是个公主她也不会怀疑。没想到真应了，不过，这样的人，当得起这样的身份。
    她见到的达官贵人也不少，作为朋友她看重的只是无疆这个人，所以听了无疆自表身份，只是道，“我祝十娘说出去的话，就绝不收回，我只认你这个人，别的不管。倒是你有什么事？”
    无疆见祝十娘还是方才的态度没有变，知道这位真是她的朋友了，悬着的心落下来，“红绫姐，真是我的知己，我就不说虚的了。我本来是来借人的。这次父皇四十岁寿辰，我想为父皇准备一个特别的礼物，没想到这一行，倒结交了红绫姐。”
    祝十娘好奇“怎么个借法？宫里的乐师舞娘可比这里的好多了。”
    “主要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动用宫里的人需要层层批准，等弄出来什么新奇都没有了。你这里是西月第一楼，基础肯定不差，我很放心。当然费用也不会含糊，以平时收入的三倍雇请，你这个老板另外分红。怎么样？是一大笔生意哦。”
    祝十娘笑，“就你精明！比营业轻松多了，我可不会拒绝这么好的赚钱机会，尤其是你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掏的腰包。这里的人你尽管征用就是。你打算怎么做只管说。”
    “我就先谢过，以后就不会客气了。红绫姐，我自己排个舞，你帮我物色十几个舞跳得好和一个弹筝好手就好，服装吴家穿衣坊来提供。”
    “你亲自排舞？吴家提供服饰？”祝十娘一脸难信，“你还有什么后着全使出来吧，我不会吃惊的——”
    无疆走到书台前，提笔在纸上书写了少顷，肖迟很自然地将纸递给祝十娘。
    祝十娘接过，神情从平静到激动再到兴奋莫名，恨不得将那几页纸盯出个洞来。
    那是几张曲谱。
    无疆在一旁轻轻地唱将出来，氤氲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流淌，沉醉了肖迟，也沉醉了祝十娘……
    良久——
    “红绫姐，这个够资格了吧？”
    她就不信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说服不了眼前的人。
    “果然传言不能信啊，这样的奇异的曲子都作得出来，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传言你顽劣不堪？明明世人都被糊弄了嘛！如此仙乐，唱得或大气，或如潺潺流水，空灵脱俗，悠久清越，弹唱出来声惊四座，说真的，你这些曲子放在你这个深闺公主肚子里太埋汰了！疆儿，你看现在各个坊间的歌曲大同小异，既然你方才提出整改怡红楼的建议，怎么可能作壁上观？如果疆儿肯助我，我们两个独占整个西月坊间都不再话下了！”
    雄心顿起，以前势力不足一个人缺少干劲，现在被无疆一刺激，变得十分期待，“我希望将怡红楼开到西月各个城市，让大家不小觑了咱们青楼女子，让他们也知道青楼不仅仅是肉欲与交合的代名词，总有一天，世人会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好啊。”无疆微笑，没有犹豫。
    这样的红绫姐让她敬佩，能在世人的打压和轻视中走到现在，仍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怀着坚定的信念，她除了支持还是支持，只要一想到将来整个西月的娱乐业掌控在她们二人的手里，也不禁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她思维里还是现代人，随意惯了，根本不觉得一个公主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她觉得感兴趣就做了。况且，她想到和母妃的出宫计划，多一个朋友多一份事业，也为她的计划多铺一条路。
    “你答应了？”仅仅是一个构思，祝十娘倒是没想到无疆答应得这么快。
    不过够爽快，她越来越喜欢这个朋友了。
    “这几日我就着手银两调度，开始准备计划。为公平起见，算我们的共同的目标，盈利均分。”
    “我出三分之二的资金，歌曲的创作和服装的设计交给我，过几日会请吴兄他们过来一起商定怡红楼的服饰定价问题。”出手大度，不拘小节。
    无疆的另一身份又让祝十娘小小吃惊了一下，原来穿衣坊那个闻名不见人的神秘设计人就是眼前这个人。而她的身上穿的正是此人设计的最新一季红色系列的裘衣，难怪无疆见到她的时候，眼光没有在她衣服上作丝毫的停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祝十娘不同意无疆的决定。
    无疆道，“红绫姐，你就别争了，我好歹是个公主，也不能常常出宫来，外面的是以后全要靠你张罗，我多出是应该的，再说，红绫姐总要留一点备用的钱……”
    无疆说得诚恳在理，于是谈笑间，此事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祝十娘将忙得团团转，但她兴奋，同时觉得充实，血液里叫嚣着要去“征战”，要去“搏斗”，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
    和祝十娘定了过几日来排舞，并详细规划她们的扩展计划，无疆和肖迟下楼的时候，祝深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外间，竟和姓风的坐在一个桌子上。
    姓风的那家伙手还紧紧地搂着柔弱无力地倚在他怀里的秋菊，就着她的手喝着小酒，一边和祝深说着什么，那神情分明不怀好意。
    祝深半推半拒地喝了挨在他身边的姑娘倒的酒，犹犹豫豫地将手搭在她腰上……
    祝十娘和无疆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此人的痛恶。
    如果说开始对他还颇有好感的话，现在护短的祝十娘的好感，被他多此一举地对她的亲弟进行某方面的教育行为给扑灭在了摇篮里。她弟弟是什么人，好不容易将他培养成一块璞玉，虽然不说，她对家里的这一根独苗还是重视到骨子里去了，动她弟弟，就是和她过不去，天王老子也不行。
    无疆本就觉得他狂妄自大，轻浮风流，素行不良，现在又给他加上了一条“教坏未成年”的罪名（作为一个有思想有原则的现代人，无疆将18岁以下均列入未成年的范畴，汗……）。
    “阿深——”
    祝深听到祝十娘严威的粗音，慌忙缩回伸出去的手，噌地站起来
    “阿姐……姐……”女孩递过来的酒洒在身上而未觉。
    “你不去读书，在这里做什么？”
    “风大哥……在教我怎么获得快乐。”看到了他亲姐拉长的脸，小心求证，“不……不对吗？”
    就是太对了，祝十娘问，“酒好喝吗？还是你很喜欢她？”
    “那个酒没茶好喝，还不解渴。”一脸无辜，问什么答什么，“她的手好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
    不怕死的风公子很敬业地插上来，继续他的开导工作，“是哦，她身上更好摸哦，就像这样——”
    抱着秋菊的手从打开的领口滑进，他的头从后面贴近秋菊的脖颈，伸出殷红的舌头极色情地在她的脖子上舔舐，水渍连连，暧昧不明的眼光却越过祝深定定投向无疆，似笑非笑，仿佛那个在他怀里的人就是无疆。
    他怀里的秋菊不自禁地仰头闭目，喉咙里咕哝了一声。
    无疆一瞬间感到口干舌燥。
    极力忽视眼前场景产生的视觉效果，她知道那个败类是故意的，难道就因为她拿走了他的礼物？
    祝深大概第一次看见这样刺激的镜头，哇地一声捂住了鼻子，十分乌龙地流鼻血了。祝十娘当即忘了教训，手忙乱脚地将他带到后堂，冲无疆曰不送了云云。
    面色如常，她无视在大庭广众下乐此不疲卖力表演的风姓男子，对肖迟道，“这里环境被一只到处发情的兽类污染了，肖迟，咱们走！”
    一直注意着无疆的肖迟，睨了一眼脸色迅速转换的某男，会心的道，“小姐，我带来了你刚研发的空气清洁剂，需不需要洒一些？”
    无疆乐，肖迟可是一本正经地跟她开玩笑，这算不算是黑色幽默？
    她拉住他欲探入怀里取药的手，蹙着眉头，“肖迟，虽说这个清洁剂几近万能，熏蚊、除臭、美白、养颜……（省略若干），唯独你提出的问题，由于其危险性和难度系数比较高，不在此清洁剂的管辖范围内，还待我再研发出‘超强力空气清洁剂’，现在远离现场。”
    肖迟抿着的嘴唇轻轻地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幅度，笑了。无疆和他对视了一眼，也嘻嘻哈哈笑开了。
    在二人强大的语言攻势下不好意思再继续的某男却脸黑了。
    他瞪了一眼肖迟，放开了怀里犹自沉醉的女人。
    肖迟视若无睹，扶着无疆走出了怡红楼的大门，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