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20.第 20 章

    “祖父的意思是说，以后杨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管？”元娘忽而从后面站了出来，提高声音问：“父亲虽然还姓杨，却不必把自己当做杨家出来的人？”
    杨老爷子微微地笑了笑，虚弱地抬手拍拍杨老爷：“这是你的女儿？是个胆子大的。”
    杨老爷诺诺应是，却不太敢从杨老爷子那里听到对元娘这句话的肯定。
    “上前来让我仔细看看。”
    于是元娘就上前去，被杨老爷子拉住手，仔细地看了许久。
    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一双手干枯如同鸡爪，却十分有力量，握住元娘的时候，元娘生出无法挣脱的感觉。
    她静静地与杨老爷子对看，后者的的眼睛已经浑浊不清，里面却似乎藏着无限的能量。
    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起来：“真是个胆大的啊……像她。”
    他干脆利落地松开了元娘的手：“你女儿比你敢想。以后说不定，是个有出息的。”
    他凝视了一阵杨老爷，忽而伸出了手：“我快要死了，在临死前想着看你一眼，才让你回来了。这是我的私心，与杨家并没有什么干系。”
    杨老爷愣愣地抬起头，看到杨老爷子唇边的微笑：“杨家啊……杨家不是你的杨家。”他重重地拍了拍杨老爷的头：“别想太多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
    “爹？”
    “我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杨老爷子闭着眼说：“你要是想好好做生意，也别找杨家，杨家啊……长久不了了。”
    元娘心中一震，杨老爷子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她凝神看着杨老爷子，后者却闭着眼，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走吧走吧，过完这个年，就回杨城去，不要来京城了。”
    杨老爷子不肯再说什么，杨老爷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磕头退出。
    等到杨老爷一走，杨老爷子就笑了笑：“这些话，你们尽管去跟老大几个说，让他们知道，是我想看老四，也是我不让老四和他们有关系的。”
    他躺在床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地爬上了嘴角：“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杨大老爷接到下人传过来的消息时，脸上的表情并不太好看。
    他沉默地挥手让人下去了，转头进了房间，与杨二老爷沉默相对。
    “老爷子真是偏心啊……”杨二老爷感叹：“明知道杨家内囊将尽了，也不说让老四支援一二。”
    “老四能有多少家产，”杨大老爷这样说着，冷声道：“杨家的路，还在朝中。”
    杨二老爷冷笑却并不答话，心中对杨大老爷颇为不屑。
    “我原本以为，父亲巴巴地叫了老四一家回来，只怕是要面授机宜，如今看来，难道真的只是想老四了？”杨大老爷摸着胡须，皱着眉颇有些想不通。
    杨二老爷道：“七个兄弟里面，老四本就是最受宠的那个，如今老头子想他了，叫他回来看一眼又有什么不对？”他一口饮尽了杯中残茶，冷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越是过年，我这边可就越忙。”
    杨大老爷挥了挥手，等到人都出去了，才又皱起了眉：“难道当真只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自然不是。
    杨老爷回家之后，就接到了有人拜访的消息。
    他见了拜帖，只觉得陌生却依旧让人请了进来。
    等到见了来人，顿时就吃了一惊。
    “路叔？”他不敢置信地叫，三步并作两部上前扶住已经苍老得摇摇欲坠的老人。
    被叫做路叔的老人露出温柔又宽和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少爷。”他伸出手，背后站着的中年男人连忙上前行礼：“见过老爷，小的路宽。”
    “这是老奴不争气的儿子。”路叔拍了拍路宽的背：“带过来让你认识一下，以后，就是你的下人了。”
    杨老爷大吃一惊，连忙道：“路叔，您已经离开杨家快二十年，好容易得了自由身，如今怎么说起这种话来？”他小心地扶着路叔坐下，又对路宽说：“路叔年岁大了，只怕有些糊涂了，你多担待。”
    路宽只是笑：“老爷，小的听爹的。”
    杨老爷没办法，只能恳切地看着路叔，后者伸出手拍拍他的手臂，轻柔地说：“少爷坐下来，有些事我们慢慢说。”
    他关切地看着杨老爷，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叹到：“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真是一眨眼的功夫。你刚生出来的样子，好像就在昨天。”
    陪着路叔感怀一阵往日，路叔终于笑眯眯地说起了来意：“少爷你别觉得老奴老了昏头了，老奴啊，一直都是少爷你的下人。”
    “不是杨家，是少爷的下人。”
    在杨老爷的愣神中，他继续说：“老奴是少爷母亲那边的下人，和杨家可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一些缘故，这么多年老奴都不敢和少爷有什么联系。如今杨家的那位也快去了，老奴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他含笑注视杨老爷：“过去的有些事，就当它过去了吧。少爷只需要知道，老奴回来伺候少爷了就好。”
    杨老爷最终还是没有拗过路叔，有些颤抖着收下了路家一家的身契。就算他旋即将路家小辈的还了回去，得到的也是路叔和路宽的摇头拒绝。
    “以后他们做得好，少爷再赏给他们。”
    收着一叠身契回去的时候，杨老爷的脚步都有些飘。
    落到杨夫人眼中大惊失色。她只知道有人过来拜见杨老爷，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端看杨老爷现在的表现，可不像是友人。
    “发生了什么事？”
    杨老爷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来，才恍惚地掏出装着一家人身契的小盒子，递给杨夫人：“明儿，趁着官府还没封印，去上了档。”
    杨夫人打开盒子，看着里面一叠身契也是愣住：“这……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说，有人自称祖母的家人，给爹送来了这一叠身契？”一家人都在的时候，听完杨老爷的叙说，杨则这样问。
    “所以，爹你真的没什么隐藏的身世……哎哟！”话未说完，杨则就被杨夫人敲了一下。
    “瞎说什么呢。”嗔怪地看一眼杨则，杨夫人说：“这种时候，可不能胡说八道了。”
    杨老爷倒是已经平静下来，笑道：“若说有，这么多年了无事发生，也就和没有没区别了。”他只是叹：“当年在家中，也不曾发现路叔居然是我娘的人。”
    “也不知道，路叔这些年在外头到底是干什么的。”
    元娘一阵恍惚，忽而问杨老爷：“路宽？”
    “你该叫宽叔才好。”杨老爷这样说了一句，也明白了，问元娘：“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元娘恍惚地说：“父亲不曾听过路半城吗？”
    “路半城……”杨老爷念叨了一遍，也明白了过来，旋即倒吸一口冷气。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路家！”
    面对他的震惊，元娘却只是惨笑：“原来是这样啊……”
    “元娘？”她的表现很快就让家里人发现了，杨则关切地靠过来握住元娘的手，杨祁也抓住了元娘的衣袖：“姐姐？”
    元娘从自己恍惚的思绪中走出来，笑了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我想，我大约是明白了。”
    杨老爷听她这么说，也明白了过来，惨笑一声：“财帛动人心。”旋即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过去的事休要再提。这辈子，也无需与那边再有什么干系了。”
    他抬手拍拍元娘的肩膀，随后握住杨夫人的手：“反正，我已经得了父亲的话，我可算不上杨家人了。”
    杨夫人眼中还闪动着担忧，闻言却又笑了起来：“老爷说什么呢，就算不是那个杨家的人，老爷也还是姓杨的，只是和那家人没什么关系而已。”
    杨则也道：“我们好生过自己的日子，旁的事，一概不管。”
    大约是见所有人都说话了，杨祁也在旁边说：“我会交好朋友的，不会和坏朋友出去的。”说罢可怜巴巴地看着元娘，得了元娘一个微笑才笑了起来。
    话虽如此，也并不是说不再往来就能真的毫无干系了的。
    至少，在杨淳莹送了帖子过来请元娘过去玩的时候，也不能真的就干巴巴地拒绝了。
    “京城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出去玩玩也挺好。”杨夫人这样说着，干脆地将元娘从暖和的屋子里拖了出来，将她打发去了杨家老宅。
    元娘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却只觉得，杨夫人这么大冷的天气将自己赶出来，一定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马车一路骨碌碌向前，她脑中却还想着买点什么回去讨好一下杨夫人，让她不要再想着赶自己出来了。
    马车忽然停了，元娘的身体前倾了一下，听到桂花在问：“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在外面说：“小姐，有人拦车。”
    元娘刚刚掀开帘子，就有人冷声问：“杨元娘？”
    带着厌恶的视线看过来的少女上下将元娘打量一遍，不屑道：“也就是这样，看上去不过如此。你居然是被这种人陷害了，当真是笨到家了。”
    “郡主说得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声音诺诺地说着：“奴就是太笨了，才会上了这种人的当。”
    “好在你还知道自己太笨了，过来找本郡主。”容貌绮丽的少女说着，冷笑：“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仗着别人的信任行事的人了。”
    皮鞭划破空气，留下刺耳的声响，桂枝惊叫起来。
    那皮鞭，居然是往元娘的脸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