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17.第 17 章

    杨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初雪的时候了。
    下人们早一步已经出发，十天之后，杨老爷才带着一家人出发。
    虽说已经开始降雪，运河却还没有冻上。
    “也得快些才行，就怕天再冷些，河面上就要结冰了。”船是家里养着的船，船老大见多识广，虽然这样说着，也并没有太过优心。
    “老爷尽管放心就是，小的在这条路上跑了十多年了，心里头有数。”
    叶世臻带着叶世麟过来送行，一到地方，叶世麟就一溜烟地跑去找杨祁了，留下叶世臻与元娘对立。
    元娘今日披着浅色的披风，下摆围了一圈白色的皮毛，头上的包包头也用同色的发绳，绳尾也坠上两个同样毛绒绒的毛球。
    看上去更像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被叶世臻的视线盯着，元娘略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看上去像个小孩子？母亲说好看，特意给我梳这样的头发。”她下意识地想抬头摸摸头发，手指从披风内带出来，一阵暗香浮动。
    叶世臻就顺从自己的心意握住了她的手：“不，并没有。”他对元娘说：“元娘这样很好看。”
    这是不同于平日认识当中的元娘，对叶世臻而言，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往日里与元娘相处的时候，不管是行事做派或言行举止，都让叶世臻无意识地感觉元娘是与自己一般大的。
    但现在的元娘不是。
    面对这样的元娘，叶世臻才清晰地意识到，过了年，元娘也才十二岁。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能算得上是个小孩。
    这让他心中涌出奇妙的感受，仿佛有什么在心底悄悄地拨动一下，痒痒的很难过。
    空出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元娘发绳上的毛球，笑意越发地真挚起来：“元娘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随后，他满意地被元娘似喜似嗔地看了一眼。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站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有说。
    冬日里的风很冷，却吹不进两人之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地热烈起来。
    叶世臻握着元娘的手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元娘去后，要时时给我写信。”
    看着元娘点了头，他又说：“我也会给元娘你写信的。”
    “不必让下人们来回跑，送到京城里有间客栈就好。那里是父亲的产业，会尽快送过来的。”
    “杨家是世家，规矩定然森严。不过元娘你不用管，日后……你是要嫁到我家的，我家没那么多规矩。”
    笑容加深了几分，元娘抬眼，正对上叶世臻看过来的双眸。
    她没有移开，看着叶世臻的耳尖一点一点变红。
    就算这样，叶世臻也没有移开视线，更没有松开元娘的手。
    “阿纯与阿荣两个人，除了最擅长的部分之外，其他方面也都学得不错，有什么事尽管交给她们去办。”
    说道这里，叶世臻忽而加重了语气，凝视着元娘几乎一字一顿：“不管什么事。”
    他眼中的光芒让元娘忍不住手上用力，更重地握紧了他的手。
    不管他猜到了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方向，这样的支持，都让她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
    “还有，京城里有家医药铺子，里头的大夫医术不错，元娘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去找。”
    叶世臻还要再说，叶世麟就不知道从哪边蹦了出来，在旁边盯着两人嘻嘻地笑。
    他往旁边一站，叶世臻就说不出话了。
    片刻，杨祁也过来了，就要拉叶世麟走。
    叶世麟高声地叫嚷起来：“我不走，我还要和元娘告别呢！”
    叶世臻：……
    无奈地松开手，叶世臻想了又想，却又想不出什么需要再三叮嘱的话，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元娘你去京城里要小心，我等你回来，然后去拜访老师。”
    叶世麟在旁边哼哼：“你快走快走，我还没和她说再见。”话音未落，就被叶世臻一巴掌铲在头上，捂着头控诉叶世臻的动作。
    看着叶世臻过去与杨老爷寒暄了，叶世麟才犹犹豫豫地站到了元娘面前：“元娘，你去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一定要记得啊！”
    一开口，叶世麟说出的话让自己都吓了一跳：“一定要记住了新鲜的好玩的回来告诉我，我才能带着杨祁玩。”
    明明……不是想说这个的。
    叶世麟在心中咕哝了一句，看着元娘含笑点头，刚刚才涌出来的那一抹烦躁被压了下去。
    “可别忘了啊。”他又叮嘱了一遍，喜滋滋地转头离开。
    她也答应了自己呢……
    叶莹不曾过来，却托叶世臻给元娘带了礼物。
    上船之后，等到送行的人身影已经飞快远去，元娘才回船舱房间，拆开了叶莹送过来的这份礼物。
    她准备替元娘准备了好些精致小巧的鎏金首饰，让元娘拿来打赏下人用。
    “我知道元娘你不缺这个，但有些时候，总有人狗眼看人低。这些东西不值钱，却能让他们安安静静不来我面前胡说八道。”
    将叶莹的信看了又看，最终总结出来的话让元娘哭笑不得地将这一盒子小东西都收了起来。
    正如叶莹所说，她确实不缺这些东西，但叶莹的心意，却弥足珍贵。
    船一路向北，气温渐渐地越发低了下来。
    但等到入了近海，就好了许多。
    杨祁有些晕船，在河里的时候还好，到了海上，人就趴下了，整天窝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
    船老大送了偏方过来也并不能让他觉得好一点儿。
    元娘最开始的时候还有性质去看看海，但多看几天也就没了那个兴趣，干脆和杨夫人一起照顾杨祁。
    “小弟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个人？”
    眼看着就要到京都了，元娘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杨夫人却只是笑：“是你爹从外头买过来的。说是会武的，到了京里，也好保护你弟弟。”
    元娘的视线扫过门外的两人，将疑惑压在心中。
    这样的人，怎么是外头轻易买得到的。
    直到下了船，元娘才发现，原来不仅是杨祁身边，连杨则身边也多出来两个眼生的长随。
    元娘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他们纹风不动，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元娘。
    元娘就笑了。
    不用管杨老爷从哪里寻摸过来这么几个人，至少，都说明杨老爷真的是有准备的。
    下了船之后，离京都还有两天的陆路，杨家派来的人却早已等在那里。
    见了杨老爷，就有一个年岁颇大的人上前行礼：“见过四少爷。”
    杨老爷凝神看了两眼，才看出来到底是谁，感慨道：“原来是方叔。”方叔一笑：“四少爷还记得小的，是小的的荣幸。”
    话虽如此，方叔也并没有真的客气到哪里去，提出让元娘等人回杨家老宅的时候，语气之间颇有些理所当然的意味。
    原本以为只要一开口，曾经的四少爷就会答应下来，方叔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得到了一个委婉的拒绝。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杨老爷说：“只是我早已经分家出去，若不是父亲仁慈允我再回家看一眼，如今我也没机会回来。”
    他看着方叔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与错愕，心中掠过淡淡的高兴：“能让我进去拜访，已经是父亲开恩，又怎好让她们过去再打扰。我已经在京中置下了宅子，且过去就是了。”
    方叔的惊讶也是一瞬间，很快就又笑眯眯起来：“四少爷不愿意，小的也不勉强。只是总要去让老爷渐渐几位小少爷和女少爷，老爷可是盼着见孙子孙女好些时候了。”
    他的视线滑过等在后面的杨夫人和几个孩子，最后落在元娘身上。
    这个就是和皇家订婚的那位？真真是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和府里的哪个小姐比，都比不上。
    只有这运气还不错。
    杨家庶子，又是商户家的女儿，居然也能嫁入皇族。
    也就是本朝了，若是前朝，这样的人家，连科举都参加不了，更不用说与什么好人家接结亲了。
    本朝的皇族，也是没有规矩的，不说旁的，让女人抛头露面地入朝为官，就是大大地不合规矩。
    也就是这样的皇族能接受这样的媳妇了。
    方叔这样想着，旋即念头转到另一个方面。
    不过这丫头要嫁的也不是如今京里的那一支，而是南边的那一支，那边的事，日后也说不好这到底是好运气还是坏运气。
    说不定……
    他眯眯眼，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想什么呢，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主家的事，也轮不到自己这个下人来质疑。
    目送着杨老爷和车队一起离开去自己置下的宅子，方叔终于直起身，带着自己带过来的人回了杨家。
    那辆马车缓缓地穿过人群，很快就融入了车马当中。
    元娘远远地看着杨老爷与方叔的交谈，放下了车帘。
    不过是个老货，不过是个老货。
    她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闭了闭眼，遮住了眼中泄露出来的所有情绪。
    再睁开眼，元娘已经变成了一个刚刚来到京城，还带有一点好奇与兴奋的，一个正常的……
    十二岁的女孩。
    她带着微微的笑意再度掀开车帘，注视着城门口的人流，不期然与一双冰冷的眸子对上。
    远远地，红衣的少女对她露出笑意。
    杨元娘呀，我在京城里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