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没有下辈子了》12.第 12 章

    陈家人果然派人上门来道谢了。
    来人是之前与元娘照面过的管事，十分客气而礼貌地对出面的管家说了缘故，奉还了马车，还送上了礼物。
    杨老爷知道这一茬随意一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杨夫人倒是多问了一句，听得陈家也是商家，道：“也不知道那一家怎么样。”杨老爷诧异：“怎么？”
    杨夫人叹道：“你不曾发现吗？自从元娘说……之后，她就没和以前的那些小姐妹来往过了。平日都待在家里，日子也未免太过无趣了。”
    “年轻的时候，若是没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杨夫人不曾说完，杨老爷却明白了。
    只是想到元娘，又想起书房里那些谈话，杨老爷心中摇头。如今的元娘早已不是天真稚子，非要让她和那些小姑娘们一起玩，也太过为难。
    “这些时候送过来的帖子，她一个都没有答应，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夫人仍然在担忧地抱怨，絮絮叨叨中充满了对元娘的关心。
    杨老爷劝道：“想必元娘心中自有分寸。你若是担心元娘在家里头待得时间长了憋坏了，就带元娘出去走走。”
    杨夫人思索一下，也就应了，自去考虑。
    没过两日，叶家就送了帖子过来，说家里头晚菊正盛，请杨夫人和元娘一同去赏菊。
    杨夫人自然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回头就给元娘收拾衣裳首饰，将元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元娘反抗无能，只能由着杨夫人打扮好，一同去了叶家。
    叶家今日倒是热闹。
    叶夫人显然不止请了杨家，更有自家往来的一些人家混杂其中。
    杨夫人也识得几人，却并没有熟悉的，被叶夫人带着介绍一遍，不少人听得是杨家是行商的，面上就带出了诧异之色。
    好在都是要面子的，就算心中有想法也不曾表现出来。
    只是坐下的时候，杨夫人身边的几人都聊得并不热络。
    元娘并不知道夫人们这边的官司。她进门之后就被叶莹带走了，与一群小姐们见了面。
    都是十来岁的少女，面子功夫就差上许多。
    叶莹刚刚介绍说是姓杨，就有人开口道：“不知道是哪家杨氏？”她连着说出几个官名，见元娘都一一否认了，皱着眉说：“难道是哪家世家？只是最近也不曾听说有……”
    元娘含笑打断了她的话：“孙姑娘说笑了。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普通人家？”那孙小姐当即就笑了起来：“可别了，能被莹莹带出来介绍的，有谁是普通人家的。”
    叶莹很是不高兴，皱着眉说：“这又不是宫宴，非要按照爵位来排位置。都是我的客人，孙茹你难道非要问个究竟？”
    孙茹一怔，旋即轻笑：“倒也不是，就是……有些好奇。毕竟是生面孔。”
    “这边也有生面孔，怎地就不见你追问不休？”一个红衣少女快步走过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紧张的少女。
    见了叶莹，红衣少女伍慧爽朗一笑：“莹莹，来，这个是我家表妹，姓陈。”
    陈小姐看上去十三四岁，十分羞怯地行了一礼，说一声大家好，就躲到了伍慧背后不肯出现了。
    叶莹对伍慧笑道：“陈小姐真好看。”她说得坦然，元娘却眼睁睁地看着陈小姐耳尖红了，嗫嚅道谢。
    有了伍慧与陈小姐的出现，方才的事情仿佛清风无痕地再没有人提起。
    旧友的出现不可避免地让叶莹的注意力从元娘身边移开，陈小姐就慢慢移到了元娘身边：“那个……你好，我叫做陈倩倩。”她低声地说：“是住在青柳巷的杨小姐吗？”
    她飞快地抬头，露出笑脸：“谢谢你当初送我弟弟回去。”
    元娘不料她居然就是陈家人，说一声不必谢，对方却十分诚恳地又说了一次。
    因为这个原因，两人之间倒是熟悉了起来。后面陈小姐也不怎么跟着伍慧了，反而一直贴在元娘身边。
    伍慧见了嗔怪道：“倩倩你倒是和杨小姐比我还亲热，好像杨小姐才是你表姐一样。”
    陈倩倩只是羞怯地笑，叶莹在旁骄傲道：“元娘自然是比你讨人喜欢。”被伍慧轻轻推了一下。
    孙小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姐们之间玩闹，说是赏菊，倒也免不了比较。
    若是以前的元娘，自然是什么都不懂的，在这种地方只好赔笑。但现在的元娘，知道得却并不比在场的谁少。
    故而有人指着一丛墨菊故作忘记名字来请教元娘的时候，她也只是平静地解说一番，就足够让人退却了。
    “真是的，怎么好像是在让她出风头一样。”去净手回来的路上，元娘无意中听到花丛背后有人低声抱怨：“你就不能选个难点的吗？”
    “可这里最为名贵的就是那盆墨菊了，”另一个人说：“算了，我们和她也无冤无仇，也犯不着撕破脸。不喜欢她的是孙茹，可不是我们。”
    “说得也是。孙茹也是奇怪，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怎么就看不顺眼了。”
    “管她呢，她一贯没头脑。”
    那边说着话，元娘站在花丛的这边，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变。
    等到那边的声音渐去，桂枝才低声道：“小姐……”
    元娘摇了摇头，于是她不再说什么了。
    还未走到聚会的地方，路上就碰到了羞红了一张脸的陈倩倩，看到元娘加快脚步迎了过来。
    “杨小姐，”陈倩倩低声而飞快地说，“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陈倩倩的丫鬟不知道哪里去了，而陈倩倩被人不小心将茶水碰落沾湿了衣裳，如今要去更衣，外面没人看着却是不够，幸好碰到了元娘。
    元娘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带着她去了更衣的地方。
    在门口等了片刻，就听得里面陈倩倩小声地叫着杨小姐：“能不能进来帮帮忙？”她的声音听起来羞涩极了：“我……不太会系腰带。”
    元娘倒是不意外，推门而入，沉郁香气夹杂着暖风扑面而来。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陈倩倩的视线已经看过来的时候，元娘才又进去了，随手关上了门。
    虽说是深秋，天气却已经很有些凉了。
    桂枝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最开始的时候，里面还有两人交谈的声音隐约传来，渐渐地，就声音越发地小了下去。
    桂枝站在门口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扫视着附近。
    这里是叶家的某个园子，离花园不远，所以特意拿来给客人们更衣用，除了一个小拱门之外，倒是没有旁的入口。
    拱门口还守着叶家的下人，是个眼神有些呆的小丫鬟，看上去年岁不大，表情倒是十分严肃。
    桂枝看着她一直站得规规矩矩的模样，心中想着，如果自己在叶家这种地方，大概也会变成这种模样吧……
    不过桂花应该喜欢这里。
    脑海中的思绪转了好几圈，屋内依旧一点声音都没有。
    风吹得有些冷，桂枝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
    小姐从夏天开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小姐天真纯善，因为被娇养着长大，所以总觉得外面的人也都是好人。
    夫人担心小姐不与以前的那些朋友们往来会太过寂寞，可若是桂枝看来，却只有叫好的。
    那些人看向小姐的目光只有嫉妒，嘴里说着甜言蜜语，心中想的却全然相反。
    如今的小姐，桂枝看不透，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许做母亲的担心女儿的日子不够甜不够暖，桂枝却觉得，如今的小姐仿佛一把剑，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劈开前路荆棘，一步一步向前走。
    这样的人，桂枝崇拜极了。
    所以在小姐变了之后，她不动声色地慢慢将桂花从小姐身边挤开，将自己变成了小姐身边第一得宠的丫鬟。
    她觉得小姐是能看明白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的，但是小姐不在乎，所以她也心安理得。
    房间里面似乎太过安静了点。桂枝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她皱起眉，门却响了一声。
    陈小姐的声音闷闷地从门口传过来：“我知道了。”
    桂枝应声看过去，指尖却微微一颤。
    “你是……桂枝对不对？”陈小姐的笑容很甜却很冷，“杨小姐说，她想换条裙子，让你去取过来。”
    桂枝用力捏着自己的手指，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说：“是，奴婢明白。”她对着门口张望了一下，陈小姐的笑容中就带上了不屑：“放心吧，这里有人守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她随手一指拱门口站着的小丫鬟：“我与你一起，吩咐一下就好。”
    小丫鬟虽小，却很认真地应了下来，从换了位置站到了屋子的门口。
    于是桂枝沉默地跟着陈小姐出了院子，只是一个错眼，陈小姐就不见了。
    她张了张嘴，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一路沉默地去取了裙子回来，正碰上叶莹与孙茹说着话，往这边过来了。
    “咦，你不是元娘身边的丫鬟吗，元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