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上,阿勒与托木兄弟二人派人送来帖子,中午要在八方楼回请燕枫。燕枫允了,打发小厮回去,便笑向康宁与婷婷道:“真是的,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婷婷也笑道:“只怕他们见你功夫俊,想要把你带回东都去给他们出力呢。”康宁也笑,道:“那不正好粘上他们。”
午饭时,阿勒兄弟倒与燕枫聊得非常投契,燕枫便在言语间试探他二人的去向,却原来也是要自此一路西行。燕枫便笑道:“巧得很,在下也正欲护送姑父姑母西行,在永安停留原是为了等几位朋友。两位若不嫌弃,莫若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那兄弟二人对望一眼,阿勒便大笑答道:“如此甚好。只是我兄弟二人性情鲁莽,这一路之上只怕要请贵宝眷多加担待了。”
燕枫笑着拍一拍正在一旁斟酒的康宁,道:“阿勒先生这样说,不是要愧煞在下了。”三人相视大笑,当下又推杯换盏起来,直至宾主尽欢方散。
回来安然客栈,康宁便去将此事说与其他诸人知道。方语频听完,便与许笑寒道:“咱们半辈子草根浮云,老来竟也能替官家作事了。只不知道他们怎么给咱们算银子。”众人闻言,无不喷笑。康宁忍着笑拉许笑寒装可怜道:“大阿姨,你快替我给伯伯说情吧,我也一样没钱拿,这银子先赊着好不好。”众人方笑得好些了,听康宁这样一说,又各自笑得东倒西歪。
稍晚些时候,阿勒兄弟便执后辈礼节来拜会方语频夫妇。方语频悉心招呼,款留他二人晚饭,两边又议定了行期,方由燕枫送他二人出来。出得客栈大门,阿勒便笑,向燕枫大赞方语频为人风趣豪爽。
康宁与婷婷没跟燕枫一起出去,见阿勒与托木走远了,便来问方语频,道:“伯伯,您看他们二人功夫如何?”
方语频笑道:“看他二人身形仪态,只怕在东都都是国手一流的人物。就是在咱们这边,北十四省里只怕也难有几个人能是他们的对手。”一顿,又道,“若他二人联手,只怕要合燕燕与觉儿二人之力方可应对。”
康宁一吐舌头,道:“那果真是极厉害的人物了,难怪身份显贵却敢不带侍卫,原来是有本钱的。”婷婷却插口道:“如此甚好。”众人皆不解她何意,婷婷便笑,接道:“他二人功夫如此出众,想来伯伯是想会一会的,正好可以拿来抵工钱了。”众人闻言,又忆起方才方语频玩笑之语,不由又是笑作一团。
许笑寒笑道:“看这丫头算盘珠子拨得这般响,不知道将来哪一个有福气将她娶回家,睁眼就能等天上往下掉银子了。”婷婷闻言,脸上立时就红了,方要说什么,却被康宁跑来拉着许笑寒抢道:“大阿姨,您不可以和我抢的,我才是婷婷的媒人呢。”她话音未落,已被婷婷扭住了耳朵,两人一时又搅成一团。
又两日,陈承岩与沈兰溪也到了永安,再略修整了一两日,已到了与阿勒兄弟约定的行期,一行十二人于是热热闹闹地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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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永安时,燕枫几乎日日带着康宁与婷婷同阿勒兄弟一道在八方楼用饭,抛开那些背景身份之类的事情,两方都是极爽朗痛快的人,自然相处甚欢,情谊日长。燕枫与这兄弟二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再去提那一日阿勒在八方楼窥视婷婷的事情,阿勒自那以后也果然收敛了,只偶尔看到婷婷,难免会有一霎时的闪神。燕枫、康宁见此,反较从前更觉不妥,一面暗自将婷婷护得更经心,一面也觉蹊跷,这阿勒与婷婷素昧平生,到底为什么每一看见婷婷便是那样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
如此直至行前一日,夜将二鼓时,托木竟一人来访。因第二日要上路,燕枫等本已预备睡下了,听人报说托木来访,燕枫便自己整了装,交待康宁与婷婷不必出来。
燕枫出来将托木让进套间的外屋。她因见托木一人前来,又面有犹豫之色,便故意问道:“阿勒兄哪里去了?”托木见问,倒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同燕枫道:“托木前来,是有一事欲告知景兄弟并婷婷姑娘的。”
燕枫略略一怔,回神即向托木一笑,道:“如此,要请托木兄略等一等。小孩子们睡得早些,且待兄弟去唤他们起来。”托木见他原也不过是个年未弱冠的少年,偏爱作此老成之语,且那主子下人的规矩在他身上好像也一丁点没个样儿,不由也一笑,倒不象方才那般局促了。
燕枫便入内与婷婷、康宁转述了托木方才的话,两人立时也便整装出来。康宁的头发原本已解散了,此时也来不及再梳。好在她尚不足十五岁,身形又比寻常女孩子矮小,尚未显出女子的柔美来,她素日又扮男装玩惯了,眉目间也自带三分英气;因此虽披散着头发,倒也不怕人看出来。两人跟了燕枫出来,给托木见礼,谁知托木见了康宁,竟是微微一怔。
燕枫一旁看在眼里,便岔开话题问托木欲来说明的事情。托木自知失礼,面上微红,向燕枫道:“景兄弟,托木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告知三位当日八方楼之事的缘起。这事情原本是我兄弟失礼在先,论理早该向景兄弟及婷婷姑娘赔礼并说明其中缘由。只因其中牵涉到我大哥一些家务事,一时之间竟是难以启口,竟一直耽搁下来。谁知景兄弟不但不予责怪,反对我兄弟二人赤诚以待,大哥因此心中愧疚日深。今日托木前来,便是特意代大哥来说明此事的。”
燕枫却一笑,道:“托木兄,小弟与二位相交虽短,却知道二位乃是赤诚磊落之人。当日那点小事,原本不足挂齿,况且我这童儿性情急躁,原也颇有失礼之处。难得兄弟能因此交到两位这样的朋友,当日的事情,又何必再提。”
托木也笑,道:“景兄弟是厚道人,想是因我方才说此事有涉我兄长家务事,景兄弟不欲他为难,方有此一说。但我大哥迟至今日未能启口,却并非因为此中关涉私情。实在是婷婷姑娘生得与我已故的大嫂颇为神似,我大哥见了她自然便会想到大嫂。这阴阳两隔之痛,大哥实在不忍提及,方将此事一直耽搁下来。他又不愿与景兄弟心存芥蒂,因此今日方嘱我前来代为说明以为折中之策。”
燕枫姿态既已作足,又听托木如此说,便不再推辞。托木也便将过往诸事一一道来:“我家世代居于东都国都,我大哥是家中长子,自小便被选定作了家族的继承人。我父亲娶了很多位夫人,其中有一位是汉人女子,这位夫人当年自家乡带过来许多侍从。父亲一直羡慕贵国的文化,令族中兄弟姐妹皆习汉文。我大哥那时汉文学得不够好,他为了练习,就常常去找那位汉人夫人的侍从说话。他最喜欢和夫人的一位笔砚女侍谈话,他说她学问好,讲话的声音又特别好听。”
“那位笔砚侍女,当初来东都时只有十二岁。后来年岁大些了,就作了夫人的贴身女侍,大哥便不能再常常见到她了。大哥一心惦念她,一直在等夫人允许她嫁人。谁知道那位姑娘,夫人也很喜欢她,日常的事情全都赖她打理。就这样,一直到她十八岁时,夫人还是舍不得她出嫁。”
“我大哥心里焦急,但当时夫人当初从家乡带来的侍女除了这位姑娘外都已出嫁了,夫人思乡情重,时常缠绵病榻,全靠有她在旁开解,因此连我父亲亦不能为大哥去说这个情。如是又是三四年,夫人实在不忍再耽搁这位姑娘了,大哥便向父亲和夫人请求希望能将这位姑娘留在身边。按夫人本来的意思,一直是想将她嫁给外面的人或族中远房子弟去作正室的,因此开始时并不太愿意。好在这位姑娘自己愿意留在大哥身边,大哥多年的心事才没有落空。”
“大哥早已经娶妻,这位姑娘只能作他的侧室。但在大哥心里,真是舍不得她受一丝的委屈。大哥因为自觉在名分上亏欠了她,便总恨不得将天下所有最好的都拿来给她,只盼能略微作些补偿。反倒是这位姑娘性情平和,并不在意这些事情,还时常劝大哥莫要为了她不顾别人的伤心。她自己更是从来不插手族中的大小事务,只是每日照例去照顾夫人。”
“我们兄弟姐妹虽多,但只有我与大哥是一母所生。八九岁时,母亲亡故,我便与大哥同住。不久这位姑娘便成了我的大嫂,她时常照顾安慰我,待我开始学习汉文,她又将往昔所学皆传授给我。她于我不但是长嫂如母,更有授业之恩。”
“四年前,夫人忽然大病一场,大嫂衣不解带地侍侯了将近半年,但最后夫人还是去了。大嫂累了半年,身体也就不太好,再加上伤心,也成了一病。当时大哥不在都中,得了消息赶回来时,大嫂的病已经是回天乏力了。临终时她要大哥答应她身故之后能够归葬故里,又说按她家乡风俗,人过身后皆焚化成灰不存骨骸。大哥当时听了纵然心胆俱裂,却也应了下来。”
“大嫂身故之后,大哥定要亲自送她返乡,但当时族中出了些事情,大哥走不开,直迁延到今年五月间方才将事情全部安排妥当。眼看九月里便是大嫂三周年的忌日,大哥便决定送大嫂归乡。我瞧大哥不但心伤未愈,反而愈加思念大嫂,便随他前来,也好开解照应。谁知那日竟在八方楼看到了婷婷姑娘,我大哥一时急痛攻心,方有那些失宜之行,但求婷婷姑娘与景兄弟莫要见怪。”话到此处,那托木竟起身欲向婷婷施礼赔罪。
燕枫手快,忙轻轻一扶托木手臂,她手上贯了劲力,托木一时便拜不下去,燕枫趁他微怔就势将他又扶回座上,肃然道:“托木兄,小弟与两位相处多日,早已尽知当日之事阿勒兄并无冒犯之意,婷婷与小穆虽然年幼急躁,但都是明事理的孩子,也已不再记挂此事。今日多承托木兄特来见告往事,叫小弟等心里不安。”
托木面上神色一振,旋即笑向燕枫抱拳道:“景兄弟如此相待,我兄弟二人若再哼哼唧唧,倒不象汉子所为。”燕枫一笑,道:“若阿勒兄与托木兄这样的好汉都不算汉子,小弟却真不知如何自处了。”
托木闻言爽朗一笑,便起身告辞道:“时候已不早了,景兄弟你们也早点安歇吧,景兄弟你不必再送我,咱们明日见。”言罢,起身向燕枫一抱拳,大步离去。
燕枫也便只送托木到门口,看着他出了院门,便掩了门回来,见婷婷与康宁仍坐在那里,燕枫便也坐下。婷婷便道:“皇室中人,他老爹又娶了个汉人夫人的,只怕不多。”
康宁叹口气,道:“岂止不多,过去五十年里,只有永宏十三年时先帝将琅光公主嫁与现在的东都皇帝为帝妃。”
婷婷皱眉,道:“东都与我朝来往甚多,也许是其他汉人女子也不一定。”
康宁道:“东都皇室素来自矜血统高贵,等闲人家的女子再难嫁入皇家。况且听那托木的口气,这位汉人夫人地位不低,不然阿勒那样中意一个女子,何必要老老实实等她发话。他说的这位夫人身故的时候和琅光公主过世的时间也对得上。前两年东都回来的使节不也说过他们那里的王储之争。”
燕枫忽然扯了扯康宁的头发,道:“你以后莫再让托木看到你这样,虽说事出突然,但咱们也是有些托大了。”顿一顿,方接着她方才的话头道:“早知道这兄弟两不是寻常人,没想到来头这么大。这所谓的家族继承人,应是他们的太子阿勒弥,这同母的弟弟自然是皇子托木合了。”
婷婷点点,道:“听说托木合对咱们汉人的事情清楚得很,这就难怪他平时说话也是文绉绉的。我看他方才所说,不似作假,人与人生得相似也不稀奇,那归葬一说,只怕是真有此事。只是如今西乡、吡远总不肯安生,他们也是一路西去,不知会不会有不妥。”
燕枫微微皱眉,缓声接道:“托木合在东都皇子中学问有名的好,他认作老师的人,若是到咱们这里来考试,只怕也都能进三甲之列。他们所说的那位姑娘的故乡地处偏僻,读书人只怕就不多,何况是学问那么好的女孩子。再者宫中挑选侍女也极少会挑到这样偏远的地方来。”
康宁细细听她二人说完,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头,不知怎的竟忽然一笑,跳起来在燕枫与婷婷额上各自敲了一记,笑道:“几岁啊,怎么好像一对儿老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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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网友:YOYO 评论:《康宁郡主》 打分:2 发表时间:2006-05-06 08:30:56 所评章节:41
实在是等得太久了,都忘了前面的情节了,印象中康宁还只是一个顽皮的小丫头,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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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YO好。你说得对呀,拖得太久了,我有时候也要翻回去对比前面的情节才能写下去:p。
康宁其实就是个顽皮的小丫头,一直到最后她也变不成个中规中矩的“大人”。不过年纪小不代表她会由着别人欺负她。11章斗端王的时候,她只有七岁,到41章,她已经是两个七岁那么大了,欺负人的功力和当日怎能同日而语啊:)
其实我也觉得有时候写康宁的成长过程有些不够连贯,比如“流年”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地方。准备写完了,回头一起改(天知道那是要等到什么年月才会发生的事情),我也很想多知道一些观者的看法,才不会那么主观。所以YOYO你如果还有什么想法,请尽管留下来吧。
林 :)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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