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洗剑录》26. 二十六章 北马过南来,为客尚能狂

    令重阳脚下甚快,半响便已赶上开始所见那群鞑坦人。远远地看见他们背影,略略一数,有十四五人。此刻天色越来越阴沉,忽地嗤啦啦的打了个霹雳,跟着雨点如黄豆般洒将下来,直打得地面刷刷直响。令重阳心中大喜,寻思道,这雨下的这般大,那班鞑坦人定会先找地方避雨。雨后泥泞难行,他们纵然接着赶路却也快不起来。
    果然那帮鞑坦人见雨越下越大,纷纷跑将起来。眼见得路边有一处破庙,都往里涌去。那破庙地方甚小,到处漏水,唯有中间一块地上是干的。十几人散在屋中,便将最好的地方都占据了。令重阳随后走进庙中,见庙中已无栖身之处,便站在门口屋檐之下。那雨水从房顶上倾倒下来,宛似一道水帘在他面前溅开。
    忽然一辆马车沿着大道由南往北冒雨驰来,嗤愣愣一声停在庙前。一个马车夫跳下车来,将车拴在门前树上。想是雨大难行,也要到这庙中避雨。车夫将帘子掀起,两个女子款步走下车来。令重阳看这两人,均是二十七八岁,个头模样都差不多,鹅蛋脸庞,凤眼含烟,长眉入鬓,竟是极美貌斯文的一对姐妹。两人一着红裙一个绿裙,用手绢遮在头上向庙中行来。
    令重阳心念转动,脚下横跨半步挡著两人去路,口中笑道:“二位姑娘,那庙里面不知以前什么时候进过一些臭猪臭狗,搞得腥膻无比,实在无处落脚,还是和我在这里挤一挤吧。地方虽然小一些,倒也强过闻见畜生的气味。”说罢,将屋檐下一块地方让出来。檐下地方甚窄,他再让出一块,自己就有一半身子淋在了雨中。
    那姐妹俩见有人挡在面前,不知何故,抬眼看时,见令重阳微微摇头,眼中流露出阻挡之意,不觉一愣。庙中众人此刻已是看见她们,目光在两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口哨声响起,哄地笑起来。一人开口叫道:“好一对漂亮的小羊羔。快到这里来,外面风大雨大的,莫要淋坏了你们娇嫩的身子。”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声音极是淫邪。
    那绿裙女子面相斯文,神情却颇为冷淡。闻言柳眉一立,脸上满是愠色。那红裙女子眉眼间略成熟些,想来是姐姐。她目光在令重阳脸上一扫,格格笑道:“小哥你倒是好心,我怎么就没看见有什么臭猪臭狗啊?哦,莫非你说里面的那些人都是臭的么?这可得好好瞧瞧,到底人能怎生个臭法。” 说罢二人轻移莲步,从他身边走过,在屋中站定。
    令重阳见她不听自己劝阻,也是无法,当下随后而入。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遍,将各自位置暗暗记在心中,心中道:“这般鞑子若是敢对这两个女子不轨,我便立刻拔剑相斗,只要我把住了这门口,待这姐妹二人逃上了马车,他们再也休想追上。”当下将秋水明悄悄握住,靠向离庙门最近的两人。
    众鞑坦人看见姐妹俩走进自己中间,心花怒放,口中不三不四,纷纷站起身来。那姐姐笑颜如花,脚下一步一步后退,一手掩嘴一手在鼻端轻扇,对令重阳叫道:“小哥你说的没错,这里果真好臭。妹妹我看咱们俩还是出去躲在外边的好。”她兰指微翘,手中一块丝绢随着手势轻轻摆动,便似摇出一朵莲花般,阵阵香气散开。她妹妹颦着眉头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周围众人逼近。
    那为首的首领满面扎须,最是野蛮无理。口中呵呵笑道:“我们鞑坦人在塞外天天杀羊宰牛,这气味你们中原女子是闻不惯的。不过以后你闻得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那姐姐奇道:“什么闻得长了就习惯了?莫非你是想请我去塞外作客么?”众人哄堂大笑,一人说道:“不但是你要去作客,连你旁边的小羊羔也一起去。你俩住在帐篷里,天天吃肉喝酒,这一生都不回来可好。”
    那姐姐娇笑道:“我和我妹子最讨厌吃牛羊肉了,那股又腥又膻的气味,怕是一辈子都闻不惯。还是我们江南的菜要合口味一些。”那鞑坦首领大笑道:“不习惯也得习惯,鞑坦人的女人,没有不能吃牛羊肉的。若是饿得狠了,便是死人肉切下来给你,你也得吃几口。不然那有力气干活?”说罢两眼一睁,吓唬她俩。
    那姐姐惊叫一声,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色,道:“我,我可不吃人肉。你不如去问问旁边那个小哥,也许他喜欢吃,倒也说不定。”令重阳闻言心道:“我怎么就喜欢吃人肉了?这女子当真胡闹。”
    那首领摇头说道:“我可不愿养这么多废物在家中。我的食物只给我的女人享用。”说罢眼色一使,其余手下便将姐妹二人围在当中。另有三人将令重阳挡在外面,说道:“小子,站开些,这里不关你事。”
    那姐姐大惊失色,语不成调地道:“什么……你的女人?我又不认识你,你凭什么说……什么你的女人?你这样无礼,我,我可要恼怒了。”
    一众人见她吓得花容失色,娇躯微颤,偏生口中还说要恼怒一番,顿时发出一阵大笑。有人说道:“你可知你面前站的是何人?他是我轧合尔部落的额森大王,他哥哥也先是我鞑坦九部之首。你们皇帝老儿怕我们鞑坦大兵南下,刚刚忙不迭地封了也先首领为太师。你们的中原女子,不是都愿意嫁给一个大官吗?现在我们额森大王也算是你们中原的官了,他要你作女人,你还恼怒什么呢?哦,莫非你是恼怒我们大王不该也看上了你妹妹,你只想独自一人去服侍他?”
    那额森喜不自胜,伸手在下巴上不停地摩挲。说话那人眉飞色舞,正待续言,忽地面前绿影一闪,口中一物飞入,撞得牙口巨痛,顿时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口中塞了一条绿色手绢。他先前已看见这丝帕,本在那绿裙女子手中拿着,不知为何象一块巨石般坚硬,说话间便撞入自己口中?他将手绢拉出,不料却随之掉出几颗牙齿。不禁大惊失色,痛呼道:“你,你……”,一把拔出所配腰刀,砍向那绿裙女子。
    那红裙女子尖叫一声,看似好象被刀光吓得站立不住,伸手抓住她妹妹的胳臂,两人一起后退好几步。砍向她妹妹的那一刀便落在空处。
    令重阳见场中有变,将秋水明抽出,剑锋横扫,已将面前一人弯刀斩断。随即向前直刺,插入那人肩头。旁边两人反应甚快,一人擎刀斩向他手臂,一人向他腰间砍来。令重阳挥剑一格,只觉手臂一震,铛地一声刀剑各自荡开。他侧身向前一步,顺势再拨开斩向腰间的另一把弯刀,口中喊道:“两位姑娘快站到我身后来。”手中宝剑寒芒闪烁,刺向场中围住之人。
    额森见手下有人受伤,大喊一声:“都给我上,将这小子拿下。”场间众人一声呐喊,纷纷拔出弯刀,涌过来将令重阳围得水泄不通。七八把刀同时向他身上落下。令重阳咬牙站定,手中宝剑上下挥挡,将以前在那神秘女子处所学剑法展开,场间顿时叮当之声响作不停,众人连连惊呼跳开。低头一看,地上多了好几截刀尖,都是被秋水明利刃削断。
    一人喊道:“这小子宝剑利害,咱们用鞭子。”说罢,从腰间解下马鞭,向令重阳抽来。这帮鞑坦人个个都腰缠马鞭,当下便有几人丢开手中断刀,举鞭加入战团。其余众人散开站在一旁,手中握刀,虎视眈眈地看着令重阳。
    庙中地方不大,每条鞭子均有一丈多长,这帮人使开却倏来往复,犹如毒蛇般极是灵动。往往人站在远处,手腕一振,马鞭便飞至令重阳眼前。待到他举剑相隔,对手便又将鞭子抽回,转瞬又从另外一个方向袭来。有几回令重阳挡著长鞭,却不防鞭梢柔软,立时反缠在短剑之上,差点儿将眼睛都打瞎了。令重阳进退维谷,被困在鞭影当中,一时难以移动。
    他心中着急,混战中偷看那两名女子,却见她们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心中暗道:“这两名女子怎地被吓住了么?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她们也不知乘机逃走。”当下沉声吸气,将面前袭来的一条马鞭挡住,任其缠在短剑之上,乘机抢前一步,手中一掌向使鞭之人拍出,大喊一声:“不要逃走!”,说罢向那两名女子瞥了一眼。只见那妹妹面凝寒霜,恍若未闻。她姐姐却睁大凤目,满是迷惘地看向他,似是不懂他所说何意,两人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令重阳苦笑一声,再看面前那人反应极快,将手中马鞭抛开,跳后一步,旁边立时有一人补上,刷地一鞭又抽过来。他这一掌本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并无力道。当下轻轻一闪,将长鞭躲过。但是后背却结结实实地被另外一人抽中,啪地一声,衣襟开裂,火辣辣的疼痛感立时涌上心头。众鞑坦人见一击得手,纷纷欢呼起来。额森哈哈大笑,说道:“都给我加把劲,快点把这小子拿下,用马车裂了他。”
    令重阳大怒,偏生又奈何对手长鞭不得,手中唰唰一连刺出几剑,均是无功而反。心浮气躁之下,大腿又被击中一鞭,更是难以脱身。忽地听到那姐姐说道:“啊呀,妹妹,这,这小哥要是被打倒了,可如何是好啊?”她妹妹说道:“人家不是说要把他车裂么?”姐姐又是一声惊呼:“啊哟,那可吓死人了。好好的一个人,被车裂开成几截,胳臂脑袋都不在一处,那岂不是很惨?我不要看。”她妹妹沉默不语。
    额森闻言笑道:“小羊羔儿不爱看就不看,这种事情自然有奴才们去做。中原的小娘们到底不象我们塞外的女子,娇滴滴地让人喜欢。我们那里的女子个个都上得战场,拿起刀来便是武士,放下刀便是帐篷中的美味。哈哈。”众人尽皆大笑不已,有人说道:“一会还要请大王给她们塞住耳朵才好。”
    额森奇道:“为何?”那人说道:“要不这小子一会惨叫起来,那声音怕是连北京城中都可以听见,岂不是吓坏了大王这两只小羊?”额森连道:“有道理,有道理。小羊羔不要怕。一会我来帮你们堵住耳朵。”言谈中竟是已将令重阳看作必死之人。
    令重阳闻得这帮人出言不逊,心中愤懑难当,口中说道:”你们纵是拿住的也是死了的令重阳,休想我屈从你们半分。”当下打定主意,若是斗至力竭之时,便将短剑倒转,宁可自己刺死也不受这鞑坦人的侮辱。他手中短剑抖出万丈流波,向四周分刺开去,丝毫不再吝惜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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