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念念不忘》29.1-29黑暗中的他

    “这是你教我的。”
    作为长久黑暗中响起来的第一句话, 罗念浑身都极为不适。
    她不想说话，同样也不想听到别人说话，无关其他，只是这会让她感到烦躁而已。
    她能容忍姜勉初的存在，甚至容忍他此刻软弱的寻求依赖，但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会觉得烦躁, 好像浑身血液都被烧开了一样。
    被这种烦躁情绪控制的时候, 她意识到，长久的黑暗不是没带给她影响，只是这种影响是潜伏起来的, 没那么容易发觉。
    黑暗中，只有安静才是安全的，这是她童年阴影下形成的惯性认知，一旦安静被打破, 她的心情瞬间回到被父母争吵所威慑影响时的状态，似乎只需要一点火星, 就能不安定的炸开。
    就连对方的过度亲近，都没这句话来得让她难以忍受。
    比起拒绝姜勉初的亲昵, 她更想让他闭嘴。
    “为什么不愿意亲近我？”他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凭借力量上的优势拦下了她想要捂住他嘴巴的动作。
    她不想听他说话，在被黑暗放大所有负面情绪的现在，这份认知像落在油里的火星, 瞬间撩起一片熊熊烈火。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梦里也不是。”
    即便那实际上是个噩梦, 但前半部分，仍旧有着许多值得铭记的美好。
    带着强硬质问语气的话语让罗念烦躁不已，姜勉初的话听在耳朵里，不是真情实感的控诉，而是嗡嗡嗡的混乱嚣杂。
    她努力的调节自己，避免自己陷入这种过于负面的情绪之中，然而，偏偏有人火上浇油，不想放过她。
    “我做了一个梦，”姜勉初凑近，气息拂上她面颊，“一个噩梦。”
    察觉到自己的过度靠近对她来说只会代表着麻烦之外，他决定退一步，即便心底叫嚣着很想靠近，想到自己的性格，想到苏尧所说的那些话，他一直在努力克制。
    至少，在他有所改变之前，在她态度软化之前，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机会。
    他不觉得自己能放弃罗念。
    即便从前他们中间有过一段长达四年的“隔离期”，但不意味着他愿意再来一次。
    那四年，既是考验与试探，也是冷静与思考。
    对他来说，他很早意识到危险，但想要又意图疏远冷待的斗争过程中，最终是渴望占据了上风，该有的迟疑与犹豫他已经尽数经历过，现在早已经不需要。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他想要她。
    正因为想要，所以才如此慎重，多番筹谋，只为了达到最安全的状态。
    然而，就在经历了波折曙光隐现的时候，他被不知名的噩梦困住了。
    最开始，每次醒来都不记得梦境的内容，但残留的情绪他感受得清清楚楚，无法言说的痛感从心蔓延到骨髓，恍惚间他都怀疑自己是生了重病。
    医院体检的结果是他很健康，除了睡眠质量不佳多梦以外，其他一切安好。
    梦境反反复复，渐渐地能被窥探到一点端倪，起初，梦境里的景象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
    那是最初一切还未出现异常时，他所制定的最完美的恋爱步调。
    如设想一般顺利且完美的交往，然后是恋爱，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他沉迷梦境无法自拔，然而下一刻，他从天堂坠落地狱，满目的血色与黑暗湮没了一切。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场梦境，都开始以满目的血腥与黑暗开场，像是轮回一般，从头到尾开始展示那些曾经被感受到的景象。
    在他的记忆里，那些美好景象是被记得最为深刻且清晰的，同录音里罗念所描述过的生活一样，从语言化为具体的场景，甚至让人有了真实的参与体验感。
    相比罗念那些说得极为简略的描述，这些场景具体、生动、形象，比一场以两人为主角的全息电影还要来得让人动容，但每当场景进展到他心情最好最为幸福的片段，噩梦就随之降临。
    比起那些清晰的美好记忆，代表着噩梦的部分从来都是模糊的，即便当时记得深刻，过后也会尽数化为烟尘，只留下黯淡黑影与痛彻心扉的感受。
    但至少有些东西是很清楚的，被抛弃，被留下，绝望与悲哀，还有血腥与死亡。
    无论对象是梦境里的谁，于他而言，都是难解的噩梦。
    因为这些，他开始失眠，但只要闭上眼陷入沉睡，仍旧会看到感受到。
    安眠药不管用，临床诊断显示无异常，中药治疗同样无效。
    无论是食疗也好，还是药疗也罢，短时间内他尝试了一个遍，最终，除了越来越差的心理状态，其他似乎都没受太大影响。
    甚至，只要他能接受这个噩梦的存在，生活还能回到以往步调。
    只要不去管不在意这个噩梦，他不会有任何变化。
    梦境过后，残留的情绪会很快消失，记得的那些记忆也会像被置于烈日之下的冰雪一样尽数消散，记得再清楚，仍旧会很快忘记。
    所以很快，他明白了自己是在重复一个记得然后遗忘的短暂过程。
    只要不去在意，他仍旧能像从前一样很快恢复以往的生活状态。
    然而，他无法不在意，因为，这就像是一个和罗念共享的梦境。
    主角是他，也是罗念，在罗念的记忆里，这是一个以悲剧结尾的故事，同样的，在他的梦里，也是悲剧结尾。
    故事中她的死亡是如此可怕，令人绝望，以致于仅仅是被故事困扰的他，也开始陷入了泥潭。
    他的人生里，最忌惮恐惧的就是这些，恨不得再不靠近，然而，本能驱使下的冲动是如此强烈，一次又一次突破理智的桎梏。
    直到此刻他呆在这里，怀里抱着她，看到同梦境里如出一辙的黑暗。
    只是幸好，身旁的这个人是温热的，有呼吸的，心跳声在一片寂静中和他的逐步同调。
    没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没有痛入骨髓的窒息感。
    如果噩梦是为了告诉他不要放手，那他会先变本加厉的抓.住她。
    她是让他变得奇怪的罪魁祸首，决不能被放过，一定要紧紧抓在手里。
    罗念觉得姜勉初有病，他靠在她耳边，低声自语的声音微不可闻，她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却是能感觉到的。
    很痛，同样很热，烫得人难以忍受。
    挣扎全都无济于事，即便同处一处，他们也像是分别呆在两个世界。
    他的意思，她不懂，她的挣扎抗拒，他也不解其意。
    就像是两条短暂交错之后就各奔东西的直线，两人眼睛里看到的只有彼此的方向与目标，完全触摸不到对方的意图。
    最后那一口咬在他手臂上，薄薄的衬衫遮不住血腥味，罗念舔.着唇齿间的血迹，之前的烦躁伴随着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消失无踪。
    被黑暗过度放大的本能终于重新蛰伏在理智之下，她擦去嘴唇上的血迹，顺着掌心下的触感摸.到了姜勉初的脸颊。
    这一次，她理智而清醒的堵住了他根本听不清一字一句的喋喋不休与喃喃自语。
    用嘴巴。
    之前那个亲吻，如他所说，是上次她教他的技巧。
    这次，她会让他知道，就算是技巧，也有高下之分。
    本来会是一场新的炫耀，然而，在短暂的交锋过后，被她压制的人像是突然开了窍，不止能顺利的跟上她的节奏，还拥有反过来调.戏她的余力。
    事实上，在偏执的意识到亲密行为和爱不一定有关之后，罗念就逐渐开始抗拒起两人之间的亲密接触。
    但在此之前，陷入一场迷乱爱情的她，曾经很喜欢同他之间的亲昵。
    每一次接近，都意味着自己是不同的，每一点纵容，都证明着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就像是喜欢糖的孩子，浅尝辄止满足不了对甜味的渴望，必须吃到过瘾，就算牙疼也无所谓，才能安抚心底的躁动。
    此刻的她，久违的感受到了曾经的那种心境，但却早已没了对糖分的渴望，反而是姜勉初，越来越像后来的他。
    天真且主动时，两个人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像所有她认知中的爱情一样，普通且随意，那是一种“大家都是这样的”的安全与安心认知。
    但当罩在外面的五彩肥皂泡破灭，她不再那么天真之后，在五彩斑斓的表面背后，她察觉到了被压制被.操控的隐隐威胁。
    姜勉初，一度想要操控她，以打破两人之间的平等关系为代价。
    她察觉得很快，甚至没有试图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本来就开始抗拒亲密行为的心，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变得更加消极。
    很快，那点儿可能、也有可能不是错觉的意图在姜勉初身上再寻不到踪迹，但在亲密关系里，仍旧出现了改变。
    现在，那点被她所不喜的改变，出现在了此刻仍旧还很年轻的他身上，甚至让她恍惚觉得眼前这个抱着她的人是她的丈夫，而不是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年轻的他。
    墙壁角落的位置，空间狭窄，气流不畅，但两侧的墙壁提供了强大的安全感。
    被挤在角落里的罗念，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此刻姜勉初想要控制她的意图。
    即便是最爱他的时候，她都无法容忍，更遑论现在她早已抛弃他。
    充满补偿心理的渴望被爱和被对方操控，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种状态，前者是她的性格和心理缺陷导致的问题，后者，就不在她所能接受容忍的范围之内了。
    即便渴望被爱，她的自尊与自我也从未付与他人，从小到大，楼佳都是这么教导她的。
    在爱情里再可怜凄惨，楼佳的教导她都没忘过，那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信念，不会因谁而改变。
    姜勉初的意图，让她觉得生气，从前是没来得及，现在恰如其分，她完全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在黑暗中第一次开口，冷静且冷漠，“你说我从前不是这样，梦里也不是？真可笑，我从来都是我自己，改变的人是你而已。”
    姜勉初没回应，嘴唇和她近在咫尺，她每一个字刚出口似乎都会进入到他唇齿间，被咬碎咽下彻底咀嚼。
    “觉得我突然间不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异常？觉得我的改变就是不合理的需要被深究的？到底是你太天真自以为是，还是你心里从来就把我看得很轻？”
    “姜勉初。”罗念清清楚楚的念了他的名字，“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当真是毫不客气的语气和话语，但和她唇齿相依的人只陈述事实般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有多喜欢我多看重我，”他道，带着意犹未尽的语气，慢慢吐出下半句，“而我……”
    “同样”两个字迟迟缓缓的还未出口，就被对方粗暴打断。
    “那只是曾经！”
    “曾经不代表现在，也不代表未来，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未来更是难以预料，你应该接受现在，接受我不再喜欢你亲近你这个事实，最好让一切变得简单，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各自走各自的路，互不相干。”
    罗念说的坚决，姜勉初强自忍耐着听完，凭借近在咫尺的距离，给了她一记深吻，然后压抑着情绪道，“就凭我们现在这样？”
    “那又如何？”即便刚有过唇齿交融的亲密，罗念的声音依旧冷漠，甚至，比之前要更冷酷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