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念念不忘》28.1-28黑暗中的她

    终于和苏尧约好治疗时间时, 罗念还是很期待的。
    这次治疗结束之后，她就要和楼佳一起回Z市，当然，在此之前, 会找好接下来几年要住的地方，顺便将她最近很喜欢的那些闪蝶标本妥善的收藏起来。
    回去之后, 要见许多人, 还要做许多事，顺便在办完那些事情之后约上杨晴一起, 三个人去海边过个轻松的暑假。
    在她的日程表里, 想要做的将要做的事情排得满满当当, 那种迫切的充实让她心情一直处于不错的状态，即便是前阵子对孩子长大有所不满的楼佳，这会儿也心软的放松了约束，开始尝试着以更加成熟宽容的方式对待长大的宝贝。
    然而，罗念的这种好心情终止于看到苏尧身旁的姜勉初。
    本以为上次过后会清静很久, 谁知道在这里见到他, 苏尧当时说的很明确，姜勉初的那种情况算不上心理疾病的程度，但性格有问题是实打实的, 可就算是治疗, 也不该和她凑到一块儿。
    心里这么想着, 她面上却如常的打了招呼, 不远不近, 温和以待。
    对待姜勉初的态度很不好拿捏，两人那或远或近的纠葛过往，让分寸难以把握，有时候过近，有时候又故意疏远，就算自己不觉得累，只怕周围看着他们的人也腻烦。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现在这种，一般时候不远不近，特殊时候视情况而定。
    只要初衷不改不动摇，偶尔的特殊与出格也算不得什么。
    反正除了自己，在这件事上她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
    “期末考试感觉如何？”苏尧选择了家常话题开启今日的聊天，但却反常的容忍身边多了姜勉初这个“外人”。
    主治医生态度不变，罗念也顺其自然聊开来，他们两人言语间都是熟稔与亲近，倒显得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人多余了。
    聊天间隙，罗念眼神略过姜勉初，或许是室内光线太好的缘故，那一闪而过的璀璨光芒清晰且彻底的映入了她眼中。
    本来打算移开的视线凝固在那一点闪耀的星斑上，阳光下，她看得清楚，是戒指。
    很明显的男款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配着主人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煞是好看。
    但此刻重要的不是好看，而是涌上心头的熟悉感。
    被这种感觉所控制的罗念，心一瞬间跳得极高，然后重重落下，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像受了大惊吓般，瞳孔扩大，心跳失衡，呼吸凝滞。
    婚戒！
    属于她和姜勉初的婚戒。
    混乱中，岌岌可危的理智叫嚣着提醒她，那枚戒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婚戒，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枚戒指的存在和款式。
    摇摇欲坠的理智拯救了她的惊慌，她压抑着内心的触动再去仔细看，随着戒指的主人变换了姿势，她看得更加清楚了一些。
    虽然像，但不是。
    不是他和她的婚戒，只是像而已。
    安心的情绪瞬间快速蔓延，安慰了之前有些慌乱的心，虽说如此，但罗念此刻已经无法再专注于和苏尧的谈话，视线时不时会落在那枚戒指之上。
    姜勉初从来都不喜欢这种累赘饰品，婚戒也是因为意义特殊才一直戴着，如果不是刚结婚时她一力坚持，可能他早已经因为麻烦不方便等理由摘下来了。
    对她而言，婚戒是婚姻的代表，是一种形式上的标志着他们属于彼此被彼此圈定的信物，所以她很看重，虽然明知这种看重和婚姻本身的实质关系不大。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喜欢，很看重，从来都十分爱惜。
    但对姜勉初而言，戒指或许只是一个戴起来有些麻烦的饰品与身外物，有没有都是一样的。
    这不只是男女观感上的差异，更深入一些，可能代表的是彼此对于婚姻这件事的认知。
    一个过于看重，一个没放在心里。
    有没有婚姻，对他而言可能区别不大，但在她心里，那意味着新家庭与最重要家人、伴侣的诞生。
    失衡，总伴随着灾难。
    或许从两人踏入婚姻开始，悲剧的种子就已经埋下。
    罗念视线落在那枚戒指上，久久不语。
    戒指的主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平稳不动，如果不是呼吸还有起伏，他更像一座精美的雕塑。
    只不过是一枚戒指而已，就让她这么激动，姜勉初视线落在她脸上，她面上还算平静，但乱了节奏的呼吸与之前波动极大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
    她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没心没肺，只是相当抗拒因他而起的波澜，更甚者，是厌恶的。
    就像此刻，她看一枚戒指的眼神是如此深刻与汹涌，却连半分注意都没分给他，就像她眼里，他这个活生生的人无足轻重。
    以往她待他再疏远冷淡也罢，总归都有两分故意，那点故意让他明白，她心里他太有存在感，所以得用这种方式来拉开距离。
    然而此刻，一个小小的毫无价值的物品就夺去了她的所有注意力，这种地位置换的微妙现实让人心生荒谬之感。
    所以，那场噩梦，至少对她而言，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否则，她不会如此。
    因为这个心存故意的小小插曲，聊天的后半程，不如之前顺利。
    苏尧对此刻的情形心知肚明，但面上却毫无异色，只按部就班的沟通聊天，为接下来的特殊治疗做准备。
    近段时间他反复研究病案，终于推翻自己先前的结论，对罗念的妄想症诊断结果存疑，然而进一步的研究结果，却让他无法明确患者这种异样情形。
    所以，鉴于目前患者病况还未有实质上的危害性，因此他决意冒险，采用特殊疗法。
    除了之前的噩梦，其他的情况姜勉初并未对他透露太多，但他很清楚，眼前这位不知算不算病患的先生心里自有盘算，主意正得很。
    做心理医生的，最怕遇到这类人，心志坚决也就罢了，对自我的认知理性且刚硬，心防也重，可以说是极其麻烦的一类病患了，幸好，眼前这位并不算是他的病人。
    充其量只是一个需要心理疏导的患者亲友。
    今天的治疗内容他提前透露了一些，对方却只是点头表示知晓，其他的关于个人的打算与手段乃至目的什么的，未透露分毫。
    考虑到治疗的特殊性，他这次不会介入太深，更因为姜勉初的强硬要求，不会留存治疗资料，所以结果与成败如何，他自己也说不准，只能以后续患者的心理状态和治疗反馈结果来进行评估了。
    三人各怀心思，一起用过一顿还算平和的午饭，在夏日午后的困倦睡意涌上来时，治疗开始了。
    ***
    罗念不怕黑暗，更甚者是习惯的。
    在年幼的记忆里，黑暗意味着安心与安全，意味着逃避与远离。
    在父母的战争里，她永远是最无辜的波及对象，他们不会对她暴力相向，却永远让她时刻处于恐慌与不安之下。
    大大的房子里，所以的声响都像是被放了无数倍，嘈杂尖锐的声音撞进耳朵里，让她小小的心揪成一团。
    弱小，无力，茫然，懵懂，她费尽心思找到的自救手段，也不过是躲进黑暗的储藏室里，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离开来。
    不用看到双亲扭曲的脸，尖利暴怒的声音被远远隔开，她窝在黑暗的角落里，觉得自己安心极了，也安全极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对双亲的眷恋蒸发消散得一干二净，纵然心底还有天性中对父母的濡慕与渴望，但比起那些长久强压在心底的不安与惊惶来，她更能接受也更适应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现在，眼前的这片黑暗给她的就是这种感觉。
    然而，麻烦的是，满目黑暗没有丝毫光线的全封闭式的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人。
    黑暗放大了感官敏锐度，安静得有些瘆人的屋子里，她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平稳呼吸。
    是姜勉初。
    不用任何思考，她第一时间就这么认定。
    或许是气息，或许是存在感，更或许是直觉与第六感，无论是科学还是非科学的东西，先于这些东西之前得出的结论就是他。
    一片黑暗中，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除了呼吸稳定，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罗念闭上在此时毫无用处的眼睛，靠坐在墙角，摆出最为熟悉且舒适的姿势，同对方一样安静。
    黑暗没有任何改变，室内也依旧安静。
    人会恐惧黑暗、寂静与孤独，越是纯粹且绝对的场景，被本能驱使油然而生的恐惧情绪就越强烈。
    罗念的坚持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黑暗中很难判断时间的流逝，她身上也没有统计时间的工具，但她就是知道，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是长久以来她童年遗留下来的习惯养成的感触。
    长大之后，这种逃避行为出现的频率降低了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决意离婚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重温了童年旧梦。
    在她开始有了轻微的烦躁之后，和她处于同一空间的人呼吸也开始失措起来。
    由黑暗与寂静所引导出的紧张与恐惧，不由人控制，思维无法控制本能驱使下所产生的诸多条件反射。
    等听到悉悉索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时，她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已经有些混沌。
    如果不是判断出这是苏尧自作主张对她进行的特殊治疗，她不会如此顺从的配合，只怕早就反抗寻找离开的手段了。
    她是不明白苏尧想做什么，但目的至少是清楚的，她的这位主治医生想要治愈她，毫无疑问。
    大概也是因为清楚她童年的那点儿阴影过往，所以选择这种治疗方法时没有提前告知，毕竟，她对黑暗的恐惧确实不如一般人那么重。
    在她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里，姜勉初靠了过来。
    同那些被黑暗放大的紧张恐惧烦躁情绪一样，他通过依靠这个动作释放出来的渴望与依赖也十分鲜明强烈。
    黑暗中的罗念，从来都不喜欢说话，本来就是为了逃避外面嘈杂的世界，置身于这种情境之下的她，没办法开口。
    心理暗示也好，固执与阴影也罢，她从来不打算说话，也不想说话。
    一片漆黑里，什么都看不到也看不清，然而听觉却变得敏锐许多，靠近的姜勉初呼吸紧张且急促，显然状态不如她安稳。
    犹豫了一瞬，罗念还是接纳了这个寻求依靠的人。
    两个人的相处中，惯于强势的那个从来不是她，然而此刻抱着她的人，明显是更软弱的那个。
    身体尽可能的贴在一起，呼吸与肌肤的温度近在咫尺，像是相依为命一样，对彼此敞开怀抱，信任且亲昵的靠近。
    罗念不清楚苏尧让姜勉初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但不妨碍她进行深入的思考。
    只不过思绪只进行到一半，就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打断了。
    带着试探意味的亲吻，从像是纯粹寻求亲近一样的碰触，到隐隐夹杂着焦虑的渴求，转圜之间极其自然。
    他同她一样保持着沉默，但情绪显然是沸腾的，罗念眉头皱得死紧，挣扎之间终于听到他第一句话。
    “这是你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