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物语》20.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他身披着有些脏兮兮的斗篷,佝偻着身子在那里站了好半天。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容貌,让他的身材更显娇小,让人很容易的就联想到了满大街乱晃的小乞丐。他一会儿抬头似打量着什么,一会儿又低头似思量着什么,奇怪的言行引得周围的人不禁侧目。
    石福禄是隐叶山庄石总管的儿子,在山庄内当差也有些年头,他知道隐叶山庄一直是扬州城的一个传奇。所以,今天当他从集市上回来看到大门口又站着人在探察着什么时,已见怪不怪。只是,这次的人似乎有些奇怪,看样子已经站在那里很久。石福禄同样也耽搁了一会儿,打量着这奇怪的人,终于,他忍不住上前问道:
    “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防备的,低垂的脑袋猛然抬起,斗篷因主人的震颤而滑落,一头灿烂的金发顿时散落开来,耀眼得刺人!接着一双美丽而诡异的蓝色眼眸又再次震惊了人们的视线。
    “啊……妖怪!”当场有人惊叫出来。
    “该死!”安吉洛儿一声低咒,急忙将他那头醒目的金发藏入斗篷中。眼前这个惹事的家伙似乎就是从隐叶山庄出来,管不了那么多了,问了再说:
    “你,知道宇文洛是在这里吗?”
    怪异的容貌,生硬的语气,很容易的石福禄联想到了西域人。他曾听跟着宇文洛一起经商西域的同伴说过,在西域有很多发色与眸色不同于中原人士的异族。
    “问你话呢!”安吉洛儿有些不耐。刚刚引起的骚动显然正在慢慢扩大,周围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害怕到了厌恶,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该被当成恶魔绑起来了。
    “呃……”石福禄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小兄弟是问……”
    “宇文洛,在哪里?”
    “怡乐坊。”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眼前这位西域来得异族有着莫明让人顺从的力量,石福禄就这么顺口给了答案。
    “怡乐坊?谢了!”达到目的,安吉洛儿以诡异的手法转身,片刻间已失去了踪影。
    已经起了骚动的隐叶山庄门口,忽然整个冷了下来。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样貌长得妖异,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不见……一阵冷风吹过……
    “鬼啊……”
    “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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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宇文洛冷不防喷了满地的酒水。但是他难得失态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汗从芳老板的额头凝聚,顺着脸颊至下巴滴落……一滴……两滴……
    尽管冷汗不停的冒,可是芳老板却不敢有任何动作,此刻屋里的情形太过静谧。打从那位打扮怪异却又脱俗非凡的姑娘进门开始,形式就发生了变化,任何人都能感觉到那一直淡漠从容的隐城城主身上隐隐冒出了怒气……
    秋天只略扫了四周一眼,便知道现下的中心人物是那已经对着自己流口水的中年猥亵大叔。做足了功课的他甚至不看墨煜衡一眼,便发挥了十二万分的狐媚功力,一屁股坐在目标身边前,更是故意似的双腿交叠着,裙底下的春光顿时因那高开的裙钗而泄露无疑。
    光洁白皙的裸臂搭上满是肥油的肩膀,因裹紧贴身的穿着而高耸突出的胸部顿时很暧昧的帖靠了上来,若有似无的淡香隐隐缭绕在杨富泰的鼻息间:
    “这位老板,小女子想暂时打扰各位的雅兴,与含烟姑娘比上一比,您不介意吧?”
    话虽是对着杨富泰说得,可是秋天的双眼却是紧紧盯着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墨煜衡。哼,忍是吧?还真能忍啊……
    冷不防地捉住那双蠢蠢欲动想要爬上自己大腿的咸猪手,微撅起刻意涂抹的红艳耀人的唇瓣,黑色的眸中因隐隐的湿润而显出琉璃般的光泽:
    “讨厌,你都不听人家说,就想着吃人家豆腐。”
    仅一招便将□□媚俗的神态动作学了个十成十。如此大胆辛辣的作风,饶是见惯了风尘的芳老板也有点目瞪口呆。
    “啪!”墨煜衡捏碎了手中的酒杯,他毕竟不是圣人。正要发作,却发觉那水雾眸中隐藏着的怒火,虽相处不长却已熟知秋天性格的墨煜衡只能在心里苦笑,看来这次不顺着他的戏路走下去,他将很难摆平他。
    □□熏心的杨富泰此刻早已将墨煜衡等抛之脑后。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不但见到了难得一见的含烟姑娘,更有不输含烟的绝色美人投怀送抱,杨富泰的体内涌动起一股燥热:
    “听……怎么不听!小美人儿,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会拦你。”
    目的达成,知道自己已经挑逗起这位中年大叔所有的□□,秋天很适时的收回手,起身来到芳老板面前。
    “芳老板,你看这屋里的客人都已经不介意了,可以比赛了吧?”
    “这……”芳老板不自觉地看看被抢了风头的含烟。
    含烟轻笑,显然并不将这满身狐骚臭的风尘女子放在眼里:“妈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规矩了?墨爷不喜欢被人随便打扰。”
    看来自作聪明的含烟将墨煜衡刚才捏碎酒杯的动作自动解释为被打扰的怒气。
    哼!好一个狐假虎威的主儿!没等芳老板有所反应,秋天已转到墨煜衡面前,这回整个身子都依偎了上去:
    “想必您就是墨爷了吧……能成全小女子一点微小的心愿吗?”
    说完,还变本加厉的在他耳边微微吹气,状似挑逗,却只有墨煜衡能听到耳边低声的威胁:“死狐狸,你要是敢不答应,咱们就走着瞧!”
    见秋天如此大胆的挑逗着自己的心上人,含烟也有些气急了,刚想要拉开那不知廉耻的女人,却又转念想到了什么。和墨爷认识也有些年头,多少知道他的脾性。她知道墨爷不喜与陌生人接触,更容不得外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如今,这不知好歹的妖女居然想要去挑战墨爷的耐心,她等着墨爷将她一把推开,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不仅是含烟,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宇文洛——都以为墨煜衡会推开秋天,否决这个无聊的提议。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墨煜衡应允了。
    宇文洛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来——他可不认为老大有这样大的肚量容许自己的爱人以如此的模样出去见人。但从老大满是苦笑的脸上,他知道似乎得重新考量这位“季如雪”在老大心目中的地位了。
    得到了墨煜衡的首肯,秋天满意的扭着小蛮腰来到含烟跟前:
    “含烟姑娘,连墨爷都点头了,你看……”
    墨爷居然同意了,这个该死的妖女居然连墨爷也给迷住了。危机感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的含烟,勉强压住了满腔的怒火,脸上挂起了惯有的职业笑容:
    “既然连墨爷都应允了,小女子定当全力奉陪。不知这位姑娘想要怎么个比法?”
    “素闻含烟姑娘琴棋书画堪称一绝,所以我们就来比试这琴棋书画吧。”
    “何时何地?”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们就在怡乐坊大厅摆擂台如何?”说着也不等含烟答应就要往外走。
    还没到门口,墨煜衡伸手拦住了他,眼里满是不赞同:
    “摆擂台,这里就可。”容忍猫儿以这样惑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
    可是,有只小猫偏偏就喜欢挑战极限:
    “墨爷您真爱说笑。摆擂台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如果在这里摆,少了那么多观众那多没乐趣。况且——”微眯起水雾的大眼,嘴角裂开挑衅的微笑,“你们都是含烟姑娘的熟人、老主顾,我怕到时我赢了比赛,没人承认。”
    狐狸眼对上猫眼,火心四射。终于,墨煜衡极不情愿的放下了手,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让猫儿抓到把柄,猫儿吃起醋来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带着胜利的笑容,秋天又吩咐道:“芳老板,你去准备一下吧,顺便通知大家一个时辰后,我这个长安第一才女要和扬州第一名妓的含烟姑娘打擂台。”
    尔后,他又向芳老板要了间清静的房间,把自己给关了进去,号称是要稍作准备任何人不得打扰,其实他是不想给墨煜衡追问的机会。
    当然,墨煜衡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不能忍受其他人淫意的眼光落在猫儿的身上的他,也抓着芳老板这样那样的交代了很多事项。同时,这让不知道秋天和墨煜衡关系的如烟越发觉得,自己在墨爷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怡乐坊的含烟姑娘要和来自长安的第一才女比试擂台拉。”消息一经传出,怡乐坊顿时被前来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经过了漫长的一个时辰的等待,芳老板终于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下出现:
    “众位少爷公子大爷,我们的擂台马上就要开始,现在先请两位姑娘入座。”
    随着两位主角的出现,擂台下嘘声一片。为什么?因为如烟和秋天的脸上都被蒙上了一层纱,而她们就座的地方更是被层层纱帐所缭绕,仅是让人看清里面的身影,却难以窥得其中的真容。
    一看就知道这个肯定是墨煜衡搞得鬼。秋天不屑地看了看坐在雅座处的墨煜衡,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心底却不知道怎么搞的泛起了一丝丝的甜蜜。
    台上甜蜜,台下可不买帐了。
    “芳老板,这两位姑娘又是蒙着纱,又有纱帐遮住,你叫我们怎么看阿?”有的人很不满意的大叫起来。
    见惯了闹事场面的芳老板看看只是个普通的寻芳客,便也毫不含糊:“这位大爷,咱们含烟姑娘平日里就是难得一见,现在给你个机会看看她的身影就属不易,更何况一会儿还能见到两位姑娘比拼她们的才艺,已经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还想怎么着?如真要看看两位姑娘,先把你身上的银票都掏出来让老娘我看看够不够格。”
    台下顿时嘲笑四起,因为大家都是勾栏院的常客,彼此或多或少都知些底儿,那寻芳客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够不上那个格。而那寻芳客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讨无趣的哑了声。
    “那么比赛开始了。这次二位姑娘比的是琴棋书画,首先是琴,不知两位姑娘谁先来?”
    “在这里我是客人,还是请含烟姑娘先来吧。”(作者:你也知道自己是客人哦。)
    含烟也不跟他客气,当下便抱着琴坐了下来。
    含烟的琴技在她还是官家小姐时由当世的名家指导,这造诣不能说是登峰造极,也能算是名震琴场了。所以,含烟入座后,整个场内顿时便安静了下来。毕竟,谁都不想错过难得一见的含烟姑娘难得一听的琴艺。
    抬眼望去,含烟看到了台下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不禁想起了自己沦落风尘前,也曾面对过这样期待的目光,可是当时她是何等的幸福,那时的她决想不到自己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想着想着,不由得悲从中来,信手一拨,幽怨、惆怅的曲调缭绕在场内。
    演奏者内心的悲伤,对生活的不甘,随着幽幽琴声传入在场的每个人心中。就连对音律不甚精通的秋天,都感受到了那哀怨、压抑的气氛。
    “乖乖隆滴冬,这扬州第一名妓果然不是盖的!”如果要比真功夫的话,他是必输无疑了。
    “哼!人家可没你那么好的命,先有你老爸,现在又有墨煜衡这个大财主罩着,用不着为生活抛头露面。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才不会沦落至此卖身献艺。”
    隐身在秋天身旁的阎修狄不屑地说道。本性属花花公子的他最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的泪水。一听到含烟那悲怨的曲调立刻被打动,阎修狄怜香惜玉的情潮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以至于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多么的怕秋天,竟开口讽刺起他来。
    秋天眼一眯。墨煜衡?那墨煜衡罩的人似乎可不止他一个,这含烟姑娘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想到这个秋天就来气,只是碍于现场的形势不便发作,只是低声说到:
    “闭嘴!待会儿好好跟我配合,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唯你是问!”
    一声呵斥顿时将阎修狄那飞向美人的心拎了回来。完蛋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怎么会色迷心窍,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来!立刻打哈哈,扯开话题:
    “呵呵……以你我的默契水平,配合一定是没有问题拉。只是,以含烟现在演奏的水平来看,即使我帮你从21世纪找了那么多东西似乎也没有多大的优势啊。”
    “哼哼……”秋天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看上去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凄凄切切的一曲,弹不完的悲伤,诉不尽的惆怅。含烟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追忆,对未来的迷惘之中。一曲终了,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即使隔着纱帐看不清里面人儿的容貌,台下的人们也知道美人此刻定是哭得梨花带雨,光想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啊。
    “形势很不利呐。” 阎修狄估摸着现在的场面,这含烟果然不是盏省油的灯。女人的眼泪总能轻易的挑起男人的怜惜之心,她充分利用了这点,在秋天还未比试前,就给人先入为主的意识,希望自己可以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赢得胜利。
    再回头看看秋天,他倒是丝毫不受含烟的影响,自顾自地摆弄着手中的七弦琴。
    阎修狄大惊:“秋天,你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把琴……”
    秋天眼一瞪:“闭嘴!” 做完最后的修整工作,秋天满意地将七弦琴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恩……虽然有些对不起这把琴,不过……也是值得的……差不多了该出场了。
    放下琴,润了润嗓子,拍手:“含烟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从长安第一才女的纱帐那传来了掌声,众人方入梦初醒,喝采叫好声络绎不绝。
    “奴家献丑了。”毕竟是见惯了场面,面对自己造成的轰动,含烟只是款款一礼,便无其他反应。
    芳老板立刻打上圆场:“那么现在有请另一位姑娘了。”
    秋天站起身来,抱拳:“各位,献丑了。”
    坐下,抬手抚上琴弦,姿势做得倒也是像模像样。
    “小鬼,准备好了吗?”
    “恩。”
    “那就开始吧。”
    “好!”
    琴弦轻轻一拨,琴声流泻而出。纯厚圆润、悠扬典雅,时而似行云流水般的优美流畅,时而如长空广漠般的豪放宏深。听那曲声,似乎整个宇宙都包含其中——辽阔、激昂、澎湃;听那曲调,又有一股似水柔情流淌其中——缠绵、悱恻、甜蜜。
    不似刚才压抑的气氛,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皆沉醉在演奏者带给大家的幸福中。
    琴声在激昂中开始,悠扬中结束,但琴声所带来的意境似乎仍流淌在大家的心中,以至于秋天的演奏都结束半天了,也不见人有反应。
    “哇咧咧,这到底似谁演奏的?那么厉害!简直就是一职业级别的!”阎修狄在一旁咋舌。
    秋天得意极了:“哼哼哼,不厉害我敢拿出来现吗?这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弹的曲子,据说是我那老爹为了我的出生而作。”
    敢情听了半天,这撼动人心的古琴曲并不是秋天本人在弹。而是秋天充分利用了阎修狄这一资源,让他从二十一世纪找来了自己母亲生前演奏的古琴合集,然后再让他隐身在自己身边,来个现场播放。而秋天自己,只需要配合曲子,做出正在摆弄琴弦的样子就好。
    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这句话阎修狄憋在心里好半天了,没敢说出来。
    “你老爹作的曲?这可是古琴曲耶?你妈妈能弹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老爹居然还会作曲?”
    秋天的猫尾巴快翘上天了:“当是当然!你不想想我爹娘都是什么家世?统统来自书香门第啊,对琴棋书画的要求最严格了。他们很小就开始练古琴了。”
    台上对话正欢,台下不知谁带头说了声好,立刻掌声雷动,场面绝不亚于含烟的演奏。
    这下可难坏了被临时请来的评判们。一个是如怨如泣,曲调让人心疼不已;一个是刚柔并济,音色清铄典雅。两人的琴艺不相上下,实在是难分伯仲啊。
    **第二十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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