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地推开他, 自己却反而因着反作用力,身体向后退了一点,在远一点的地方她终于看清了他,然后经期地发现他似乎变老了。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又或者是从树荫间隙中跑到面前的阳光让她花了眼。
她看着他的眼神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这让他微微感到不悦。
“怎么了?这次也要装作不认识我吗?”他转开脸看向树下的大黄牛,又似乎在看地上她的影子, 笑意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黎雅清突然就有点心虚。其实她后来越想,觉得破绽越多,以他的头脑,没发现一点问题才是不正常的。
而他短暂的那一下侧开脸,让她真的确认:他真的变了。
脸瘦削了很多,也变黑了很多。
“我什么时候装作不认识你了。”她干巴巴地说, 声音里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轻松。也许她原本就没期待能瞒天过海,也一直高估了自己假装的本事。
就算有些人一时骗过了其他人, 过后心里却还是会一直在意那件事,哪怕对方根本没怀疑你。
如今眼见就要被揭穿, 她反而松了口气。
陆弘远却不肯接着往下说了。
“你……在部队里很辛苦吗?”她想就算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这么问也不会显得奇怪。他却抬头看她,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 “你看起来瘦了一些。”
他的确睡得不太好, 衣服空荡了一些, 但他不想跟她抱怨这些。
“还好。”
他最后这么说道。
今天是个阴天, 风很冷, 黎雅清好说歹说才劝住许兰芳不要出门, 自己去下田就好了。
原本他们家的粮食已经充足, 她考虑过为了父母的身体,想跟大队长申请不再参与队里的劳作。反正就算没有分的粮食,他们也能够养活自己。但大队长说不行,他们不能搞特殊,就算知道他们家发迹了,但生产队名额还是要保留的,不然对上头不好交代。
大队长吸了口旱烟,想着面前的女娃娃毕竟不是一般人啊,小小年纪就能从镇上那么多老板手中赚下家财,能力不容小觑,后生可畏呀。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又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不必每天下地,只有特别忙不过来时参与一下就可以了。
黎雅清只好接受了这个提议。当然,活干得少,领的粮食也相应地少了很多。但渐渐的,她发现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这还是个不太讲究特立独行的年代,保守一点,随大流一点,总比枪打出头鸟要好。
但这么久不下地,显然她已经很不习惯农活的劳累了。
果然由俭入奢易呀。
她穿着长袖长裤以防晒,还戴着袖套和帽檐宽宽的草帽,蹲在田埂里除草。有种杂草的刺又短又硬,总是扎进她的手里。
她倒退着拔草,有些靠近农作物不能用工具铲掉的杂草就要用手拔掉。
她第十七次停下来挑掉手上的刺。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是陆弘远。
他怎么也来了?
她的心不知为何一下子剧烈地跳了起来。
上次他们没有交流太多,就有村人经过,他们很快就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她总觉得他有什么没有说出来。但她不确定自己想不想面对那些话。
她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向这边转过来,似乎下一秒他就要看到这边了。她连忙压低帽檐,更低地匍匐着自己的身子,简直像是要把自己埋到沟里去一样。
然后他又转了回去,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似乎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说不清她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她只是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
她最近莫名其妙地处在一种复杂的自厌情绪中。因为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日子一变得好过起来,她又变回了不愿意吃苦的娇气鬼。刚重生时因为三分钟热度想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勤奋的人,如今看来更像是昙花一现的热情。
脑里胡思乱想着,也不耽误手下的功夫,她终于除好了第二条边的草,还剩下长方形的两条边,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
欲哭无泪的是,剩下的是两条长边。
她的腰酸得直不起来,手被冻得僵硬。稍事休息,她又开始吭哧吭哧地干活。
她退着退着,突然感觉碰到了另一个人的背。
“是你。”她不由自主说了声。
他也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淡淡的好像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嗯,刚才没看到你,我到那边去吧。”然后他果然离开了,就像他真的没打算在这里偶遇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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