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抛物线》33.第33Q 为了弥补你们

    虽然输了之后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但秀德高中篮球部的训练却一天都没有停过，不如说反而更加自虐性质地增加了好几组练习。
    无论是正选还是练习生，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咬牙坚持训练，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事到如今每一滴流出的汗水，就当是为I·H失利所流出的后悔之泪吧。
    虽然并不喊累，并不意味着真的不累。高尾累到上课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单手立起课本单手撑着下巴，轻轻斜着脑袋的模样，未花从背后一眼就看穿他在睡觉。
    也怪初夏的风太过温柔，吹得窗外的树叶沙沙摇动，甚至不必经过枯燥课程的催眠，轻声细语之间带走了男生的意识。
    未花轻轻戳向他的后背，想把人叫醒，只听“啪”地一声，高尾的课本倒了下来，书脊磕到桌面发出脆响，引得正在写板书的历史老师兼班导回过头，一秒间锁定了角落的高尾和正在戳他后背的未花。
    班导不声不响地掰开一小截粉笔，甚至都没有瞄准，朝高尾的方向猛地一甩，粉笔不偏不倚打到他的头顶，弹落到未花桌上。
    粉笔末在少年头发上落下细微的白灰。
    “高尾同学？”
    也不知是被粉笔打醒还是被老师叫醒，少年突然浑身一抖，扬声答到：“是！？”
    班导若无其事，笑眯眯地问道：“绳文时代遗存的最大村落遗迹是……？”
    高尾“呃……”地尴尬站起来，挠了挠头。
    “——本能寺？”
    啪。
    理智的弦断了。
    一把握碎了手中的粉笔，粉笔头一个接一个地砸了过来：“本能寺！本能寺！本能寺！刚上了五分钟的课你就睡着了！你记笔记了吗！？把你笔记本拿来我看！”
    未花躲在少年的背后，趁班导看不见，左手拢在嘴边轻轻提示道：“是三，内，丸，山——”
    “老师——”
    高尾理直气壮地举手：“我没法记笔记，太阳太暖和了阻止了我用功读书——”
    全班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躲在后面的未花更是吃惊地缩成一团。
    同学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班导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低头把手中的粉笔拍在讲台上，缓缓碾成粉末。
    “……高尾，你给我出去站着。”
    “是——”
    诶？什么？不要啊！你出去了我岂不是很危险！？
    未花惊恐地看着高尾半侧过身子拉开椅子，少年在侧身的一瞬间低下头，松长的发丝遮住眼帘，对未花若有似无地露出笑意。
    好像在说“放心，我去去就回”。
    “——所以说，被班导抓包了还能义正言辞地怪到太阳头上去，你的神经究竟是有多粗啊。”
    未花抱着胳膊，怒视着踩着下课铃嘻嘻哈哈回教室的高尾。
    “我是真的超困的啦，”高尾左顾右盼，凑到未花面前咬耳朵：“班导真的是好凶，稍微睡一下又不会怎样。刚才他出教室的时候狠狠瞪我一眼，哇，吓得我脸都僵了。”
    说着就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瘫坐在椅子里。
    “最近晚上熬夜打游戏了吧？你几点睡的？”
    输了I·H预选赛之后，坐在前排的男生为什么突然每天困到上课睡着，其实未花并不是想不到原因。
    之前她见过一次体育馆中训练的场面，秀德篮球部全员挥汗如雨的身影，作为篮球强校的篮球部在校内弥漫着的优越气氛，以及任何队员眼中对胜利毫不掩饰的欲望深深刻进未花心里。篮球部不存在输了比赛还能熬夜打游戏的人，至少这一点未花还是相信的。
    只是有些事情，毕竟不能轻松问出口。
    如果比赛那天自己没有迟到，是不是秀德就不会输，高尾（以及其他人）就不会加大训练量累到无法听课，要是他们期中考试成绩下滑的话，她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唔……”
    少年未置可否，别开眼神，看向窗外。藏在轻浮外表下那颗小小的自尊心，使他并不想和盘托出。
    “……啊。打游戏了。”
    最后，他轻轻说。
    ——为了弥补如果能做些什么的话就好了。
    他就连午休时间都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补觉。未花坐在后面，远远看着少年露出半边线条清秀的侧脸，实在不忍心叫醒他吃午饭。
    不多时，少女从外面奋战回来，轻手轻脚地将小卖部超级难买到的炒面面包和牛奶放在他身旁的窗台上。
    她拆开了手中的梅子饭团，慢慢地吃着，将视线转向窗外。
    教室里有些喧闹，而这一方小小的角落，却为他们张开了一个结界：远方飘动的浮云，些微摇动的树梢，从窗下经过的学生们，一切景色都带着悠闲的气息。前排睡着的男生，使结界中的时间静止一般，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似乎是相当疲倦呢。下午的课希望老师们不要再叫醒他了。
    或许是少女的祈愿发生了难得的奇迹，下午的课程，真的没有老师再管过他。这样一来，倒是未花的视野变得异常开阔，不管她上课搞些什么小动作，甚至眼神呆滞了一瞬都逃不过老师的眼睛。在高尾睡觉的课上，未花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几率大大增加，搞得她不得不认真听课记笔记。
    “既然已经认真听课了，不如替他再抄一份笔记吧”——一根筋到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的少女，虽然学习不太好，笔记倒是记得很好看。好歹是练习过书写体的，未花的字写得十分清秀，书写速度也很快，一个人抄两份笔记并不是什么难以完成的事情。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尖锐的铃声惊醒了高尾的同时，十来页写得满满当当的横格纸就从身后递了过来：
    “给你的。”
    “诶！给我？”
    满脸狐疑地接过笔记，高尾的眉毛拧成了结，随意扫了几眼：“怎么会突然帮我记笔记……你确定你抄的是对的？这笔记能信吗？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啧，不要拉倒！”未花劈手就要把笔记抢回去，“你也觉得我不可信是吧？不管你了！期中挂科去吧！”
    高尾赶紧把手背到身后，躲着未花：“哎别别别！你对我这么亲切我不习惯而已——谢啦上神。”
    少女指尖擦过鼻子，垂下眼神：“我该谢你才对，之前送我回家。还有，在那之前早上我和绿间吵架，谢谢你安慰我。”
    “哪里，又不是什么大事。”少年轻快地把笔记塞进挎包，连带着一些文具书本扔了进去，不经意间注意到了窗台上的炒面面包和牛奶。
    “哇，炒面面包？这也是给我的？上神你给我买的？你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好！”
    不等未花回答，高尾直接拆开面包的塑料包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本来还没觉得饿呢，看见面包忽然就超饿的！你真的厉害了，炒面面包很难买的！”
    并不能说是因为秀德输了I·H预选赛心里有愧疚才对他好，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话题都将成为篮球部全员的心理阴影。
    说起来，其实无论怎样被骂，迟到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理应和绿间道歉的。只是以前未花的道歉只会换来更加刻薄的讽刺，久而久之，真的一想到绿间就头大。
    “是吗？我遇上三年级学姐了，拜托她买的。”
    “哦哦，就是之前垒球部的学姐吗？我猜你也没有别的前辈可以依赖啦。”高尾指指自己，“不像我，交际广泛，人脉广布。”
    “你什么意思，是在嘲笑我朋友很少是吗？”未花气得拽住了高尾的手腕，猛地将炒面面包拉向自己。像是海中跃起的鲨鱼，迅速而无声地从尾端咬了一大口。“这一口不给你吃了。”
    以高尾的腕力，本不可能被未花抢食，只是万万没想到少女会有如此行径，而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少年眼中浮现出瞬间的惊讶，然而很快地沉没无踪，转而流露出点点笑意。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差这一口我等下训练饿昏在体育馆怎么办？”
    少女点点唇角，将面包渣取下，两手一摊：“哦，那你就昏过去好啦。又不关我事。”
    “切～”
    虽然常常被叫做笨蛋，仔细看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一直都充满着灵气。少女轻巧地擦拭嘴唇的样子像是对着镜子涂口红一般可爱。高尾垂下眼帘，像是在保存这一刻眼中倒映着的风景。
    “真是搞不懂女孩子。”
    将塑料包装揉成团后潇洒地投进教室后的垃圾桶，若是身为篮球部正选首发连这点都做不到就太丢脸了。高尾和成拉上挎包拉链，起身俯视过来，笑着伸出手：“走吧，社团活动的时间到啦。”
    上神未花不禁顿了一顿。
    傍晚的风吹拂着男生的额前发，一贯锐利的眼神被温柔地包裹住，一身锋芒尽数敛去散发出沉静的气场，夕阳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温暖又明亮。她拉着他的手起身，这一秒高尾和成的样子她能记一辈子——
    只因为从此再也没有人对我像你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