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抛物线》25.第25Q 我也很讨厌你

    于是到了I·H预选赛A区决赛当天。
    现在距离决赛还有9小时，早上8点。
    为了进行训练，未花还是在早上坐车回家了一趟，一言不发地背起自己的球棒去学校。本打算就算在家里和中谷面对面也不打招呼，但走运的是恰好他在卫生间洗漱，未花便幸运地免除了困扰。
    不知道如果再见面还会不会被骂，但在未花的想法里，只是穿着室外鞋进体育馆而已，根本用不着生气成那样。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少女决定在中谷|道歉为止不和他说话，绝对不。
    有什么办法呢，上神未花只有15岁，而像她们这样处于青春期的孩子，处在未成年保护法之下，还有很多很多任性的权利。
    这一天，是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一天。这一天的早上，除了因为没拿球棒而不得不冒险回家之外，也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杏奈投球，未花击球，再次迟到的桐生贴好了膝盖上的创可贴，拿着手套蹲在未花后面接球。未花的击球仍然是有气无力，能把球打到杏奈脚边就已经是奇迹。伴随着部长起初的温柔笑容和其后时不时爆发的怒吼，少女一边慌张地道歉一边暗想现在的上野部长和昨天完全不一样嘛嘤！
    但是，如此平凡的，普通的日常，属于秀德高中的日常，即将随着他们严谨风格和王者骄傲，一齐跌入深渊。
    “——好，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来交换。未花你去小桐的位置，小桐来我的位置，我来击球。”
    杏奈把垒球扣在手套里，脱下手套放在地上，转身拎起放在场边的球棒。
    “诶！？学姐！！”
    “啊，怎么了？”
    “你又直呼了我的名字！好高兴！”
    杏奈无视未花双手交握一脸少女漫画似的蠢表情，顺手拿起放在场边的闹钟看了看，低声自言自语：“差不多该来了。”
    “什么？”
    杏奈顿了顿，回过神：“哎呀，就是那个啦。”
    脸上显现出“你们都知道的嘛”的表情，杏奈大拇指向后指指校门：“到校的学生开始多起来了，我们笨蛋未花的死对头也快接近了，为了不让她再次犯错误以后这个时侯就交换位置。”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杏奈的意思显然就是指绿间。未花的嘴立刻瘪了，不爽地道一声谢谢学姐就走到桐生身后做捕手去了。过了没一会儿，从校门通往教学楼的学生越来越多，果不然绿间就在其中。
    这是历史性的时刻。
    就算是在练习的垒球部三人也不由得停下动作，目送着近一段时间绿间真太郎第一次在上神未花上学的情况下安然无恙地带着吉祥物进了教学楼，然后不由得同时长吁一口气。
    “太好了呢……今天没有弄坏咩~~”
    “啊……”杏奈也擦了擦汗蹲了下去。五月份的天气正处在换夏季制服之前，气温又连续不断地升高，虽然垒球制服是短袖，但因为三人脑袋上都戴着头盔，汗水全都笼在里面，热得头都快冒气。今天又赶上阴天，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杏奈心算了下往年梅雨季节的时间，想着真讨厌哪，梅雨天就不能练习了。“看来这办法很好，以后就这么继续吧——在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未花你赶快把欠款补上。”后面省略了一句“既然不能撮合你就争气一点别逼我挂牌把你正式卖掉”。
    “嗯……可是……学，学姐……学姐学姐学姐！！！”
    少女不安地尖叫着跑到杏奈身后瑟瑟发抖。“又走过来了！那家伙怎么又过来了！我明明没有打碎他的东西呀！”
    “啊？又过来了？”
    听闻抬起头来的杏奈，正对上绿间不怒自威的严肃脸——不，略微有点不同。虽然又把未花吓得直往后躲，但在杏奈本身看来，却并没有在生气，不如说相当平静。他手里托着个浣熊信乐烧，看上去这玩意儿就是他今天的幸运物。想着应该是未花被吓怕了，光是看到绿间走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往后躲，杏奈安慰地拍拍蹲着的未花的头，站起来挡在她前面亲切地问候：“早上好啊，绿间同学~~”
    绿间有些迟疑，梗了一下，才回道：“早上好，学姐。”
    然后，在微笑着的杏奈的注视下，像个被家长说“快向阿姨问好”的幼童似的，对桐生和杏奈也打了招呼。
    “早上好，学姐。早上好……上，上神。”
    “咩！？早安啊……”
    跟在桐生之后，未花从后面歪出半个脑袋来，略带敌意地说：“早，安，啊，绿间同学。”
    杏奈果然还是回到了幼稚园老师的角色里，想尽办法让绿间和未花和好。但问题是，两位小朋友的电波总是合不到一起去，就算绿间先低头，未花也绝不认输，就像昨天晚上她说的那样，对绿间本身，她完全找不到一点好话，不管怎么讲都没法阻止两人相互讨厌的状况。这不，未花一有敌意，绿间紧跟着火就上来了。
    “我本来还认为，今天没有把我的吉祥物打坏，是因为上神未花这个人的命数发生了什么改变了呢。稍微有点在意就来看看——不过果然，”他眼神一冷，“你这家伙什么都没有改变，散漫也好，任性也好，随便也好，娇纵也好，无论哪一点都不像是中谷老师的女儿，也不配成为秀德的学生。上神未花，你这个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非常地令人讨厌。”
    “…………”
    刹那间的安静。
    杏奈感觉到未花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体一下子就不抖了。她不禁回头，看见未花的眼睛睁得老大，因为绿间的话而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似的没法做出回应。
    “所以为什么昨天中谷老师会那样骂你，我想你比我清楚：对篮球部的监督中谷仁亮来说，能让他高兴的东西只有比赛的胜利。而现在，能代表秀德取得胜利，让他高兴的人，是我，不是你。上神未花，你是没有用的，秀德和中谷老师都不需要你，明白吗？”
    “绿间同学！说得太重了！”
    习惯性的护犊子让杏奈忍不住制止道：“的确她没有选择篮球不会让中谷老师高兴，但是至少她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虽然对不住老爸不过自己开心不就好了吗？”
    绿间有点惊讶地看着杏奈，意识到自己失语了，尴尬地变了脸色，转身就走。
    “……少唧唧歪歪地说教了，你是人到中年的大叔吗？”
    在未花不耐烦的反问下，大叔这个词一定是触到了绿间的神经，他猝然停下步子，回头瞅了她一眼。脸上全是厌恶。
    “‘能让他高兴的人是我不是你’？哈啊——？！你也真是敢说啊，就那么希望他高兴吗？嫉妒我是他孩子而你不是吗？请便请便，如果你愿意当他的养子，我很愿意和你交换户籍——绿间未花——啊哈，还挺生机盎然的名字，充满了春天的气息不是吗？”
    “但是绿间同学啊，”
    少女身形一动，硬生生地从杏奈眼前消失不见。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
    刘海盖过眼睛的少女步子猛地变向，径直跑到场边捡起自己的球棒。她的这支球棒和部里用来练习的木质球棒不同，是比赛时才会使用的金属球棒，圆滑的质地让击球速度快，力道更大。拿着球棒的未花像拿着刀的武者一般无声地贴近渐行渐远的男生的后背，高高举起双手。作为一年级最高的女生，她只比绿间矮一点点，只是微微举高手臂就能碰到他的头顶。而现在，这双手发力的目标便是它。
    “未花！”
    ——难道她终于被绿间同学的刻薄给逼疯了！？场面上完全是“上神未花即将用球棒杀死绿间真太郎”的样子，杏奈高喊着未花的名字——虽然知道来不及了。
    “！”
    听了杏奈的喊声绿间有所察觉似的，利用运动员良好的变速急停的能力侧身一躲，刚刚好和未花全力挥下的球棒擦肩而过。但那个瞬间，少女却胸有成竹地咧嘴笑了下，将已经突破绿间防御范围的球棒横里一扫——
    哐！
    稀里哗啦。
    成功地把他手里托着的信乐烧砸了个粉碎。
    这一声响得清脆，操场周围的其他学生全都听到了，纷纷安静下来朝这面望。就连站在校门口的教导老师都察觉到了不妙，远远地走了过来。
    因为要首先保证身体远离危险，不自觉地孤立了手上的东西，绿间这一点小小的失误被未花完全抓住并彻底击破。原来从一开始，未花就不是冲着他的头去的。好在没闹出人命，杏奈刚松一口气，未花满带报复快感的台词便传来：
    “我最后悔的就是，既然被你那么讨厌，干嘛不真的去故意打碎你的东西啊！！”
    ——糟了！这次真的是故意打碎的！
    和以前不同，这次是百分百故意打碎绿间的东西，而且因为是直接用球棒打的，信乐烧碎得更加彻底。未花还完全不能解气，歇斯底里病全开，把地上的碎片当成绿间一样用球棒敲得碎成了渣滓：“绿间真太郎！我也很讨厌你！超级讨厌你！试图和你和平解决问题的我！想要和你试着交朋友的我！帮你包扎伤口的我！昨晚还有那么一丝丝想要和你说声谢谢的我！就是个！白痴！”
    被故意打碎幸运物的绿间当然十分的震惊和愤怒，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直接杀了就在他身边的未花。他脸上显现出一种非常诡异的难堪，回头哀怨地瞪了杏奈一眼，就匆匆离开现场。
    但是——
    “绿间真太郎。”
    与其背对的未花直起腰，用球棒撑着右手。她面朝着杏奈，因而杏奈可以看到她的表情。
    ——好像对什么东西都失去了热情的，冷冰冰的，绝望的表情。那是她所认识的笨蛋上神未花最不可能出现的表情。
    从刘海下面眼泪一下子就滑过嘴角。可尽管如此，少女还是拼尽全力用在笑的声音说：
    “能够真正做一件会被你讨厌的事情实在是太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