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板开门大吉嘛,你看我都算老客了,这次就便宜点算喽?”
这声音可真耳熟。
珑花望过去就看到一头标志性的乱糟糟的头发,头上依旧顶着个大荷叶,衣服松松垮垮。
是那天渡河渡一半的小丐帮,正跟酒楼的老板讨价还价。
“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司空仲平一手抓着脑袋,一手撑着门板,着实一脸的可怜相,“我好不容易才攒够了这笔钱,这价怎么能说涨钱就涨了呢……”
老板木着脸,显然早就看惯了他这一套。
小丐帮见店家不为所动,干脆一屁股坐在店门口哭嚎,“哇呀这黑心的店主啊,逼得我卖尽家财啊,他连十文钱都不让给我!连十文钱都不让给我!欺负穷乞丐啊……”
珑花一脸惊奇的看着他表演。
等他转过身这才发现,对方脸上蒙着一块黑布,正好挡住眼睛。
眼睛上蒙着黑布的小丐哥告别了脸色铁青的店家,心满意足抱着他的酒葫芦出门,突然偏偏头,笑眯眯道:“小花妹妹,咱们可真有缘啊。”
珑花望着他眼睛上的黑布,好奇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
“小花妹妹身上的香味凉丝丝的,想错都错不了!”
珑花弯起眼,夸他:“司空哥哥好厉害。”
司空仲平很舒心的点点头,拉她去阴凉的地方坐下: “你可知我眼上所蒙的黑布是何物?”
恶人谷里也有原是丐帮弟子的,偶尔珑花也能见到他们眼上蒙着类似的黑布。
“我听说过,它是不是叫云幕遮?”
“噢呦!小花妹妹真是聪明的不得了。没错,我们老大说了,正所谓不畏浮云遮望眼,是为云幕遮。”司空仲平又仰面灌了一大口酒,笑嘻嘻的说:“咱们遮的是双眼,为的是自由!”
小姑娘瞧着他问:“怎样才算是自由?”
“云幕虽遮双眼,清浊却在人心。自由嘛,也就那一回事。”
*
什么是江湖?米丽古丽说它还比不上恶人谷,烟却说那是个极有趣的地方。
王悬叔叔告诉她,那些有酒、有人、有刀光剑影的地方,便是江湖。
珑花便大概了解到,江湖应当比恶人谷大的多,比江海湖泊还要广阔。
“哎哎哎,听说了没?衙门把那什劳子刺客给抓了!”
习武的人耳力总是极好。
小姑娘眨巴几下眼睛,往声音的来源偷偷望了眼。
“我怎么听的是那刺客自首的?”
“听说那刺客行凶的时候被路过的高人给拿下了,硬生生给绑去衙门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那高人把人绑去衙门以后就不见了,连名都不留一个,此等侠义之行当真叫人佩服!”
小姑娘目光莹莹的接过老伯手里的糖葫芦。
回头的间隙抿起嘴偷偷笑了下,有点小害羞。
“瞎扯蛋!什么江湖高人抓了人还送衙门的?”
“可不是!”有人用羡慕的语气说:“我要能练出一身盖世的功夫,哪会把官府放眼里?”
小姑娘咬着糖葫芦走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路上。
直到最后一颗酸酸甜甜的糖球被她吞进了肚里,她还咬着空串怔怔的出神。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杀人是犯法的。
可使用武力违犯禁令,却能被人以礼相待。
拥有武力的刺客,却能被人用钱财收买豢养。
假使法令反对的成了百姓向往的,法令制裁的却成了权贵豢养的,那么这样的国家会怎么样呢?
天空中传来几声熟悉的鸣叫。珑花用手挡在眉毛上,眯着眼抬头望望。
“大王,你回来啦!”
“呀——!”
在路人诧异的神色中,乌鸦飞旋的停落在小姑娘抬起的手臂上。
……
那只怪鸟似乎不在了。
裴元举目四望,只有蝉鸣聒噪。
山上日头大,少年脸上透着一股子苍白羸弱。
他有些中暑。
在树荫下喝了口随身带的药汁,正昏昏沉沉着按着额角,后背上却突然一轻。
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轻轻松松抱着那药篓,那药篓都快有她的半个大了,她却能半点不吃力的抬头朝他笑。
清清甜甜一张笑脸,额头鬓角皆无汗意。
“帮你拿!”
“……姑娘?”
“裴医师。”小姑娘似乎并不想打算解释一下她出现山里的缘由,只笑得一脸软和灿烂望着少年乌青的眼圈苍白的脸。
然后说:“你看上去很累,要回去了么。”
少年顾不上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摇摇头:“还差一味药。”
“什么药?”小姑娘把药篓轻轻放到地上,道:“我也认识草药,我来帮你找。”
少年还是摇头,挣扎着想起身:“它很难找。”
“我武功很好。”小姑娘轻轻按住他,弯起眼对他笑,“也很会找东西。”
少年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目光扫过女孩雪糯晶莹的脸,像是察觉什么似的把头顶的遮帽取下递给她。
“带上它,山上日光更烈,那样子到时会晒伤。”
小姑娘接过了他的好意,阳光从松树的树梢间射下来,雪白的脸蛋就像在发光。
“我叫文小花。”
“多谢文姑娘。”
少年靠着树似乎淡淡笑了下,一阵风吹过,他黑发上的束带也跟着飘扬起来。
周围似乎不那么热了,像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就一下子凉了下来。
这么想着,然后他倚着树,渐渐闭上眼睛。
山雀在森林的树荫处细声鸣叫,松鼠抱着松子蹿下树桠,山中小兽在阴影中悄悄探出眼睛。
苍鹰默立于飞岩,溪水中游鱼汇聚。
女孩的动作上像是感觉不到体重一样,踩在落叶上也没有一丝声响。
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想找一味药。
她询问山林,山林便对她低语。
于是小姑娘蹲身靠近,指尖接触湿濡的土壤。
带起草药的清香。
那据说最难寻最珍贵的灵药,就被这方土地奉到她的手上。
“呀——呀——!”
裴元听见几声熟悉的叫声。
是那只乌鸦又回来了。
少年睁开眼第一件事,是去看一旁的药篓。
然后他就发现药篓里多了一把精巧的短剑,竟是不断发着幽幽寒气。而那棵他苦寻多日的草药,正躺在他的药篓中,静静散发着药香。
“那是我离开家时我阿爹给我避暑防身的剑,很好用对不对?”
小姑娘就立在他边上,肩膀上站着一只乌鸦。
发觉少年正面色犹疑的盯着这只乌鸦看,珑花便跟他介绍:“它叫大王,是我好朋友。”
大王?
裴元望了眼那只比寻常乌鸦大了几圈的怪鸟,目光透出了然:“是你养的。”
乌鸦发出一声怪叫。
小姑娘赶紧摇头,“大王是我好朋友。”
“它近日一直待在在下身边……”
“嗯,是我叫它跟着你的。”小姑娘眉目静静的望着他,然后说:“有个杀手几天前的夜里想对人行凶,后来被我发现送进了衙门。”
少年面露不解。
就听小姑娘继续对他说,“那个被送进衙门的杀手,他本该是来杀你的。”
裴元一怔。
“只是进了衙门以后他便什么也不肯说。”
“我来之前听说,他在牢里自杀了。”
**
“裴元,你当真要逼死天下医者才甘心么?!”
“是,你是贵家出生,不稀罕那几个臭钱,可我们学医治病是为了养家糊口,比不得你这个贵公子!”
“我连地租都交不起了,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这可怎么活啊……”
“便如此吧,你若从此立誓不再医人,我们几个愿意把祖传的方子给你,至此之后,你拿着这封信,老朽也有几分薄面,已在这信中记下了前因后果,你若立了誓,从今往后,那些个医者自会助你编写医书。你待如何?”
屋子里似乎静默了一会儿。
然后传出少年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声音:
“裴元愿意立誓。”
*
“师妹,你在看什么?”丁丁往外望了一眼,伸手关了窗户。“真是热死了……师妹?”
丁丁一回头就看见小师妹还站在窗子边上,似乎因为天气炎热,一副少见的严肃脸。
“……师妹,你想干嘛?”
小师妹用那双黑白分明莹莹清澈的眼睛望她一眼,说:“去做一件坏事。”
*
裴元那小子今日的脸色真叫人舒心畅快,看他以后还怎么狂!
解决这样一件压在心头的大事,吴起面上镇定,心里暗喜。
然后他抬头便望见一双眼睛。
如清水一样的眸子定定地望过来,目光清亮生辉,直逼得一切在它面前的肮脏丑陋无处遁形。
吴大夫被看得一阵发虚。
稳了稳神,才发现是个软糯灵俏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何时进来的,竟也没个声响。
见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吴起莫名松了口气,他面上讪笑着,也不知怎么着,这大热的天,背后却是一阵一阵的寒。
吴起避开那目光,佯装去理药材,可他能感觉那目光一直在。
故而不免开始恼怒:
谁家的孩子,也不看好管好,一个女孩子直勾勾盯着人看像什么样!
可小姑娘还在看他,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明净地凝视刘中,那目光把吴大夫的心虚惶恐照得清楚,却自始至终的一句话也不说。
许是愤怒,许是不安,吴起在药房里来回踱了几步,突然气急败坏的说:
“你…你看什么!”
“是你做的,对不对。”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声调和面容一样软糯,说出的话却如一根根锋利的针,就这么直直戳到了刘中的七寸上。
“是你雇的杀手,也是你鼓动了那么多大夫,对不对?”
吴起眼底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强行挤出一丝笑:“胡言乱语!你是谁家的孩子?谁叫你来说这些话的!”
“没有人叫我,我自己来的,谁也不知道。”
这话似乎叫吴起略微镇定了些,他冷笑着问: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小姑娘摇摇头,“那杀手在牢里自尽了,所以我没有证据。”
她仰着脸看着那人面露得色,又轻轻说:“即便那杀手供出你,可裴大夫即没有伤也没有死,那么依照大唐的律法,你还是无碍。”
吴起挑挑眉。
“你这孩子好生聪慧。”
他竟索性也不伪装,一脸的你奈我何。
大抵背负这样的秘密,如今突然被一个毫无威胁的孩子看出来,他竟然有种很沉重又很兴奋的诡异感。
“你是从哪知道的?”
“你家的老鼠,还有墙头的山雀,人做的每一件事,天地都能看见。”
小姑娘静静望着他说:“做坏事是要被罚的,真相也应该被人知道。”
这话听来实在很有趣,也只有孩子会相信什么苍天有眼恶有恶报。
吴大夫于是配合的笑笑,他现在只觉得心神舒畅,只要想到裴元那小子从今往后再不能医人治病,他就浑身舒坦恨不得大笑起来。
“你不羞愧,也不后悔。”
小姑娘看着他,像是做了一个什么非常艰难的决定,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她这样漂亮的孩子如果学大人叹气,那样子肯定是很可爱的,也一定非常有趣。
小姑娘再望他一眼,眼睛清湛,目光很淡,然后对着他伸出手来。
手指白白嫩嫩,带着少女的纤美。
直至这只小手伸到眼前,吴起这才察觉几分不对。
可他已退无可退,亦避无可避。
因为他被点了穴。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办法很糟。”
小姑娘搬了个板凳过来,站在上面真心实意的跟他说: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真相理应被知晓,做了坏事就要被惩罚。”
她的手指按在了吴起的眉心上,看着对方因此突然惊恐万状的样子,说:
“我没有证据,那就由你自己把真相告诉大家。”
……
“唉你有没有听说啊?”卖烧饼的大伯对一旁摆摊卖菜的大婶说:
“那个吴大夫亲口承认他□□啊!就是嫉妒裴大夫医术高超抢了他生意!”
“哦呦我的天,昨天好多人都看到啊,那吴大夫平日里斯斯文文,怎么也干出这样人面兽心的事咧?”
……
“今天要下雨的。”
裴元把药材铺开放在院子的地上晾晒,冷不防边上就响起了这声音。
这会儿天气燥热的厉害,太阳火辣辣的,万里晴空,看不出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可裴元却说,“多谢。”
珑花下意识摇摇头,然后望着少年一点点把药材小心收起来的动作。
“裴大夫,是裴大夫么?”
窗外传来声响。
少年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抬步走了出去。
“裴大夫!”
那人背着一个老妇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腰压得很低,豆粒大的汗珠不断的打在地上,在那里印出一个一个点。
他勉强抬着脸,一张朴实平凡的脸,看着很急切,也很期盼,“总算找到您了,裴大夫。”
他大概背着那老妇人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这里。
寻来的路上一定吃过很多苦,撞过很多次空。
少年医者站在那里,望着那人疲惫却欣喜的脸,定定的看了一阵,突然淡淡说:“我不医人了。”
那人仿佛没听懂,怔怔的抬头望着少年。
“裴大夫,您…您说啥子…”
“你去寻别的大夫吧,我不医人了。”
汉子惊慌失措,“俺娘的病别的大夫都试过了,俺把俺家什么都卖了,俺……”
少年医者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望着。
不动声色,便是无动于衷。
所以汉子突然就慌了,干脆连着背上的老妇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苦苦央求:
“求求你了裴大夫,救救俺娘吧!俺一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
珑花抿起嘴,望着裴元。
有那么一瞬,珑花觉得他的手都要抬起来了。
但他的手臂终究没有抬起来,脚步也没有迈出去。
“…不医。”珑花听见他说,同样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那声音淡淡的,一如往常。
“活人,不医。”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愿意解释。
固执任性的就像阿爹一样。恨不得全世界都来怨他恨他。
那大概是因为,他恨自己。他不愿意原谅自己,也不希望别人原谅自己。
人很奇怪,人与人之间都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有的人做了一辈子的孽,却吃的最好,睡的最香。
也有的人,哪怕做了件微不足道的错事,却依旧能内疚一辈子。
裴元估错人心。他忘记人会嫉恨,忘记世人趋利。
人会嫉恨,所以出现吴起这样的大夫。
世人趋利,所以哪怕不是交不起诊金的贫民也找他看病。
所以他犯下夺人生计的错。
所以好事变成坏事。
所以他落得如今。
没有人知道他第一次将病人推出门外那刻在想什么,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以后又会想什么。
他是最好最慈悲的大夫。
只是从今以后。
世人斥他见死不救,无人识他医者仁心。
珑花静静望着他,等他把门关上了,就帮他把药材小心放到屋内。
“我把它们冰起来了,能放很久。”
“……多谢。”
裴元蹲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被她覆在药材上的薄薄冰雪,那雪在他指尖融化,冻得他整根手指都白了。
他有些累了。
他总是很累,以前是因为要医的人很多,多到他一辈子都医不完。他总想着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便能再多救一个人。
多救一个,再多救一个。
再多一个就好。
他如今、以后都不用再医人了,却感觉更加的累,那疲惫从心底透出来,累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少年医者走到书案前,垂眸望着那里摊开的书。
书页上仍墨迹芳香,俨然刚刚书就。
*
孙思邈听闻此事,便赶回来看看徒儿,就看见一个小朋友蹲在院子里。
这位小朋友他印象很深,因为长得像个娃娃似的,笑起来非常讨人喜欢。
但这小朋友如今愁眉苦脸的蹲在那。
他走过去,孩子见了他就站起来同他问礼。
“孙爷爷是裴医师的师父么?你们身上的药味很相似。”
孙思邈点头,“确是小徒裴元。”
“他是个好大夫。”孩子突然认认真真同他讲:“医书会传承,会救更多更多的人,他特别了不起。”
老者拄着拐杖,须发皆白,目光中带着岁月混杂的沧桑和慈悲,似怜似叹:“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可是孩子问:“为什么?”
“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
人不可能什么都得到。阿爹也说过这样的话。
在教导她下棋的时候。
珑花不喜欢下棋。
下棋便要思虑得失,比如为了赢得什么而愿意失去什么。
彼时稚幼的孩子低头看着棋盘上的黑白。
有得必有失,长乐。
彼时阿爹坐在另一头,这么对她说:
什么都想要,就会什么都失去。
这会儿头顶的太阳被云幕遮蔽,小姑娘朝那边又望了一眼,她表情很严肃,像是在思考什么非常严肃的事。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对孙思邈说:“可我还是全都想要。”
**
“珑花知道为什么明明麒麟都那么厉害,却不能坐上王位么?”
小小的孩子坐在景王的怀里,仰着脸对她摇头。
“那是因为麒麟是神,而王本质上永远都是人。”红发威严的女王对她眨眨眼,“人类是很愚蠢的,而且有很多缺点。”
“但只有王了解王,同样,只有人才能理解人。”
小孩子瞪大眼睛,认认真真的听着。
“神不通五感,无欲无求,所以澄澈慈悲。而人生来带着欲望,愚蠢矛盾,所以反而更容易接受所有。”
仁德的景王告诉她:
“所以王需要麒麟的圣洁慈悲,麒麟则需要王的粗鄙蠢陋,二者并存,才可成就帝座。”
有些决定,慈悲的麒麟做不到,王必须做到。
有些纰漏,高洁的麒麟看不到,王必须看到。
承认粗鄙,承认丑陋,承认欲望,正视自己。不要妄想去做那高洁的麒麟。
王之所以成为王,就是因为那份不完美。
*
我贪婪固执,我天真任性。
善良我要,赞美我要,道义我要,律法我要,开心我也要。
“长乐,你该学会知难而退。”
那是珑花第一次对她阿爹摇头说不。
“即便你所行之事,前所未有,前路渺茫?”
“即便我所行之事,前所未有,前路渺茫。”
“即使我对你说,那绝无可能?”
“即便那绝无可能。”孩子软软的脸上陡然浮现出严肃的表情。
这个孩子从来都是乖顺柔软的,是最好的学生,也是最好的女儿。
可是孩子说“不”。
彼时阿爹脸上却浮现了难得的笑意,甚至抬手抚过她的脑袋。
语气温和:
“既然不愿退,那便永远不要退。”
珑花立刻欢喜的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声调软软:“我不退。”
她那时答应了阿爹。
她一步也不退。
哪怕以后因此遇到什么,失去什么。
那也是以后的事。
人既不能未卜先知,又为什么要瞻前顾后。
“大王。”女孩对着头顶高高的树杈上抬起手,于是乌鸦飞落到她的手臂上。
珑花轻轻对它说:“帮我找个人,好不好?”
“呀—呀—”
天空中传来几声喑哑的鸣啼。
正在伺候鹰隼的丐帮小子疑惑的看着自家阿宝大爷瞬间僵硬的英武身姿,“阿宝啊,你又咋的啦?”
然后便看到那个灵秀可爱的小姑娘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见他望过来,便开开心心的对着他招招手。
一只乌鸦自天空中收敛羽翼,轻巧的落到她肩上。
然后傲慢的偏偏头,朝着目瞪口呆的司空仲平发出几声阴冷喑哑的鸣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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