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梦师》56.第 56 章

    靳童捕捉到了关键词, “看？”
    靳童没办法相信, 陈渊是从梦境里看出来蒋宛舒得了抑郁症, 毕竟, 眼前的这个男人, 在几天前都还不相信蒋宛舒的梦境亦或者是她这个人有问题。然而此时此刻，陈渊的这番话, 与其说是推断，不如说是断定。
    所以，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嗯。”陈渊叹了口气, “刚才在蒋宛舒的书房，我注意到桌子上放着几瓶药，其他药名太长了, 我只记住了其中一瓶是叫盐酸万拉法新。”
    “什么？”靳童听得云里雾里, “万拉……什么？”
    陈渊：“在回来的路上我百度过了, 那是一种具有独特化学结构和神经药理学作用的，新型的抗抑郁药。”
    闻言, 文少一愣, 继而又复杂地看着不停转圈的年轻女人，“要真是抑郁症的话, 你们知道她病了多久吗？”
    谁都听得出来文少的言外之意，病痛, 不论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都是早发现早治疗, 时间拖得越久, 伤害就越大，像抑郁症这样的心理疾病，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
    靳童心惊肉跳地看着即将转圈转到灰色围墙边的年轻女人，满心满眼的担忧，蒋宛舒病了多久？是从将近一年前开始补这个系列的第一个梦的时候她就得了抑郁症吗？还是……病情严重到她无法控制的时候，才想到通过第一个梦来告诉陈渊，她的情况不太乐观了？那么今天，蒋宛舒迫切要求陈渊尽快补梦亦或者是尽快看到这个梦，是不是说……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快……”靳童抓着陈渊的手臂，焦急道：“快想办法！我们得赶紧出去，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求求你，快想办法啊！”
    靳童说完以后，又失落地放开手，她知道陈渊也束手无策，没有出世门，他们只能在这个绝望的梦境里，绝望地等待着梦境结束。
    陈渊紧紧地握住靳童的手，“冷静点，蒋宛舒要是一心求死，就不会把梦境分享给我们了，再说她老公不是在么，在我们赶过去前，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番话的可信度，陈渊自己都在心里打了对折，早晨蒋宛舒家的低气压，他不是无知无觉，并且，他总觉得蒋宛舒那么开朗的一个人会患上抑郁症，十有八九和刘君涛有关。
    此时此刻陈渊最担心的，则是刘君涛有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这个时候还在家里陪着蒋宛舒。
    十多分钟后，已经转到围墙边缘的年轻女人终于停止了转圈，梦境里的三人屏息凝神地看着背对着他们，微微俯身朝着围墙下面看去的年轻女人。
    一分钟……
    两分钟……
    年轻女人就这么定在了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楼下空无一物的森然白光。
    梦境结束的时候，年轻女人终归是没有朝着楼下纵身一跃，然而最终定格的画面，却让三人瞬时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最后，年轻女人像是看够了楼下风光一样地抬起了头，转身面向三人，那张本该模糊不清的脸上，却让人凭空觉得她的唇线渐渐地向上弯了起来——她笑了，就像是刚才只不过是跟他们开了个玩笑一样。
    烟消云散，梦境结束。
    率先回过神的陈渊连忙开了密门，“走！”
    听到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脚步声，陈阳皱起眉，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三人陆续下了楼。
    陈阳瞥了一眼陈渊和靳童，继而朝着文少道：“干什么？那么大动静要拆房子吗？”
    文少鲜少地朝着陈阳不耐烦道：“他们有个朋友得了抑郁症，我们要赶着去救命，没空和你多解释。”
    一听到“抑郁症”三个字，陈阳和身旁的王莹对视了一眼，继而陈阳站了起来，鞋都顾不上换地跟着三人出了门，“我跟你们一起去。”
    慌乱之中，谁也没空和这个古板又倔强的中年男人磨叽浪费时间。
    楼下，陈渊刚解了车门锁，一只手就拉开了驾驶位的车门。
    文少：“我来开，你这精神状况就别勉强了。”
    陈渊：“你行吗？”
    他记得刚才在梦境里，文少被年轻女人没有影子吓得够呛，就更别提那个最后的微笑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过跑跑卡丁车吗？”文少迈开长腿，跨进了驾驶位，“你老哥我可是彩色手套！上车，带你飞！”
    其余三人匆忙地上了车，点火，挂挡，白色的SUV愣是被文少开成了F1级别的赛车……
    车里，陈阳大致了解了情况，那张古板的脸越发冷了几分，“早上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你们为什么不留下？”
    陈渊烦躁道：“她老公不是在家吗？并且看那样子，感觉就像我们耽误了他的时间一样。”
    陈阳：“既然你都察觉到她老公态度不好了，就不会动动脑子想想这是为什么？是那姑娘大清早发消息让你过去的，那么她丈夫凭什么不欢迎你？还不是因为那姑娘并没有和他说过你们会在那时候过去的事！两口子之间要是没什么嫌隙，有客人来家里这种事难道不该知会一下对方吗？”
    靳童直愣愣地看着陈阳，是啊！她怎么会没有想到？清早和深夜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最私密的时间，蒋宛舒不会不把早上约了陈渊的事告诉刘君涛——谁都不会希望客人到的时候，家里人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地走出来吧？
    陈阳冷哼一声，“你们满脑子想的都是要赶回来看第四个梦，虚幻的梦境就比真实世界里的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要重要吗？”
    陈渊反驳道：“那是因为这一切的答案都在这个梦里！”
    “呸！”陈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准备骂醒陈渊，靳童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是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赶着回来看梦，哪怕留一个人守在楼下都好，叔叔说得对，确实没有赶回来看这个梦的必要。”
    靳童捂着脸，痛苦道：“就算我们早上到蒋宛舒家的时候还没有解开梦境的谜底，可是……你已经在书房里发现了那瓶抗抑郁的药了啊！”
    陈渊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了药，在那些药里记住了“盐酸万拉法新”的名字，他完全可以出了蒋宛舒家的门就百度这瓶药是治什么病的，甚至是在汽车上高速前都来得及搜索疗效，只要知道了盐酸万拉法新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那么蒋宛舒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不就摆在明面上了吗？又何必执着于梦境的谜底，何必要梦境给出确切的答案呢？
    可是他没有。
    也许是因为年纪轻阅历少，也许是……因为他们无形中把梦境看得比现实还要重要。
    陈阳看了一眼靳童，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
    汽车风驰电掣地驶进蒋宛舒家所在的小区，车子停稳以后，四人又风风火火地下了车，陈渊连忙仰着头看向房顶——还好那里并没有人影。
    也许，是他们想多了呢？
    然而这个侥幸的心态并没有保持多久，当他们来到位于三楼的蒋宛舒家门口时，正打算敲门，就见陈渊朝着门边抽了抽鼻子。
    陈渊：“煤气味。”
    闻言，陈阳蹲了下来，趴在门缝上嗅了嗅，继而又直起身子，接连敲了好几次门，可是都没有任何回应。
    “味道还不算浓重，但是之后都不要再敲门了，免得震动了屋子里的空气引发爆炸，更何况这个情况也不会有人开门了。”陈阳放弃了敲门，转身朝着陈渊道：“你有她丈夫或者是父母朋友的联系方式吗？”
    陈渊：“没有。”
    陈阳点了点头，又朝着文少吩咐道：“你去楼下报警，消防和救护车也一起叫来，你们两个的手机以及所有的电子产品也全拿给文少，救援人员到达以前，文少你就不要上来了。”
    煤气泄露的救援现场，倘若煤气浓度过高，那么是经不起一丁点的静电和电压变化的，电子产品接收信息的时候产生的电压，有可能导致爆.炸，其中最危险的是家用电器。
    三人依话行事，陈阳的目光在楼道里巡视了一圈，眼神锐利而疑惑，“电表呢？”
    靳童心领神会：“是要关闭总电闸吗？我去物业问一下！”
    说完，靳童看了一眼蒋宛舒家的门牌号，等不及电梯就径直跑进了安全通道里。
    在车里被陈阳和靳童点醒以后，陈渊就陷入了愧疚之中，此时此刻，看着各自忙活着救援，又像是在给他的疏漏而导致的恶果擦屁股的众人，陈渊再也绷不住了，他恐惧地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爸……我现在能帮上什么忙吗？”
    陈阳冷觑着陈渊，终归是没有再说一句苛责的话，“你不是说这个姑娘常年一个人住么？那么一定会在外面藏备用钥匙，你跟我一起找找看。”
    “好。”
    父子俩在楼道的死角旮旯里翻找了半天，然而一无所获，门缝里溢出的越发浓重煤气味，无时无刻地提醒着父子二人，留给他们，甚至是留给蒋宛舒的时间不多了。
    “叮……”
    电梯门应声而开，靳童从轿厢里跑了出来，“叔叔，总电闸已经关了！”
    陈阳：“消防来了吗？”
    靳童摇了摇头，“还没。”
    陈阳冷静道：“别浪费时间找钥匙了，走！去楼下！”
    一行三人下了楼，消防人员还没赶到，好在来了两个骑警，三人从楼上下来时，文少也把情况解释得差不多了。
    陈阳打量了一阵楼房的构造，目光略过没有攀爬可能的客厅落地窗，最后停留在像是位于卧室，凸出好大一截的飘窗上，蒋宛舒家在三楼，顺着飘窗爬上去，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陈阳把他的想法和两个警·察说完了以后，二人却立马否定了他。
    警·察A：“你们不是打过火警了吗？等他们来了再定救援方案吧。”
    警·察B：“是啊，爬上去是小事，但是敲开玻璃，煤气就顺着窗口泄出来了，那么浓的煤气，爬上去的人肯定吃不消。”
    陈阳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几个人，除了憋气以外，确实没有任何防止吸入煤气的措施，就算真的有人肯爬上去，但是敲开玻璃进入到房子里，然而煤气味浓重的室内，自然不能跑，因为跑动更容易摩擦到衣服布料，容易产生静电从而引起火花，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关闭煤气阀门，再到玄关开门……如此算下来，再怎么快也得两三分钟，人在运动状态下还得憋气两三分钟，似乎不太现实。
    “不能再等了，就按我爸说的做。”陈渊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镇定地解释道：“我车上有安全锤，敲个玻璃没问题，另外，麻烦警·察大哥借我一下你们的摩托车头盔，我戴着头盔上去，撑到把门打开应该没问题。”
    不等众人反应，陈渊就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安全锤，塞进裤包里，继而找来毛巾，用矿泉水淋湿挂在脖子上，想到陈阳说布料摩擦容易产生静电，陈渊又开了几瓶水，浑身上下浇了个透心凉，这才戴上警用摩托车的头盔，在众人担忧的眼神里爬上了一楼的飘窗。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陈渊就灵巧地爬上了三楼，要不是瞧着这一行四人穿的用的都很是讲究，赶到现场的骑警同志都快要怀疑陈渊曾经是不是做过贼……
    陈阳瞧着陈渊把头盔面罩盖了下来，又把脖子上的湿毛巾严严实实地塞住缝隙，陈阳朝着陈渊大声喊道：“砸玻璃上方的两个角！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渊点了点头，拿起安全锤就朝着玻璃的左上角使劲地抡了下去……
    “稀里哗啦……”
    等到陈渊砸出足够他钻进去的洞，正要进去时，陈阳又吼道：“小渊！先关煤气阀门再开门，动作要慢！千万别着急！”
    而后陈阳连忙学着陈渊的样子，打开矿泉水就往身上浇，还没浇完一瓶，就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然而陈阳只是愣了几秒，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单元门跑了过去。
    “唉唉唉？”警·察A一个箭步，拉住了不管不顾要往里冲的陈阳，“老爷子你就别上去了，消防战士都到了，后面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放开我！”陈阳蛮横地挣扎着，“我儿子进去了，我得去门口接应他！”
    警·察A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陈阳急得双眼通红，“那是我儿子！是我儿子啊！万一头盔挡不了多少气味，万一……不行！我要上去，我得去看看他有没有把门打开了！放开我！放开我啊！”
    陈阳撕心裂肺的喊声，使得靳童的心肝跟着颤了三颤，靳童强忍着泪水，朝着刚下车的消防人员跑了过去。靳童简单扼要地说明了情况，消防人员便拿上装备，井然有序地冲进了单元楼里。
    “叔叔……”靳童跑到陈阳身旁，双手握住了陈阳冰冷的手，“情况我都告诉消防人员了，陈渊……一定会没事的。”
    陈阳放弃了挣扎，死死地盯着靳童，“一定会没事吗？”
    靳童的唇线不自觉地颤抖着，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滑了出来，“一定。”
    紧绷的弦瞬时松开，陈阳双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文少和靳童连忙把陈阳扶了起来，一时无话，只是三人都牢牢地盯着单元楼的通道口。
    片刻过后，楼上传来了脚步声，三人屏息凝神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他们期盼着的那个身影，不负众望地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里。
    “小渊！”陈阳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陈渊，“儿子你可算下来了……”
    陈渊回抱住陈阳，“爸，救护车来了么？消防的战士说，蒋宛舒还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