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 靳童刚走到御园的大门,就看到一行三人正急匆匆地从B区门禁口跑了出来,跑在最后面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陈渊也看见了靳童, 他和跑在前面的二人打了个招呼,便跑到了靳童面前, “不在家好好休息, 出来做什么?”
“这个给你,洗裤子的,不会用就看说明书。”靳童把手里的购物袋递给陈渊, 又诧异地看着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文少和中年女人, “你们这是要去干嘛啊?”
“我爸妈来了。”陈渊指着和文少一道的中年女人,“那是我妈,刚才我爸打电话来说他摔倒了,我们这不就是着急忙慌地赶过去么。”
“摔倒?”
“对, 说是在超市门口滑了一跤。”
靳童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地木在了当场。
——【我儿子就在附近,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会……
那么……
巧吧?
靳童直勾勾地看着陈渊那张俊脸,再回想起刚才的中年男人, 还别说,他们俩眉眼之间还有那么点相似……
“想什么呢?”陈渊抬手在靳童眼前晃了晃,“你快回去吧,我得过去看我爸摔成什么样了。”
靳童脱口而出:“他没事了。”
“啊?”
靳童抽了抽鼻子, 那张忐忑又紧张的脸, 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我……刚才在超市门口遇到了一个磕到腿的叔叔,好像……就是伯父……”
……
晚饭时间,陈家的这顿饺子吃得并不太平,或者可以换一个说法,但凡陈渊和父亲陈阳坐在一起,陈家人的每一顿饭都吃得像说相声一样,还是摔梗的那种。
陈阳夹着饺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在料碟里沾着醋,一边朝着文少道:“吃完饭,我们还是回家里住吧,免得不方便。”
陈阳所指的“家”,也就是曾经居住的,出国前留给文少的那套房子,御园B区,则是单独买给陈渊的住所,两兄弟都已经成年,迟早是要分家的。
不论是陈家人还是外人都知道文少是领养来的,然而奇怪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兄弟从小到大,不论是物质还是情感,陈阳都更偏向于文少,而不是亲儿子陈渊。
还没等文少回答,陈渊就莫名其妙道:“不方便?是嫌这套房子小了?哟……那您当初就该买一套面积大的啊!也不至于有朝一日回国探亲还得在我这里不!方!便!”
“啪”的一声,陈阳把筷子砸在桌子上,“说你脑子不够用你还不承认!你自己看看这家里,哪样不是女人添置的?这碗,这筷子,还有这瓶醋,是你买的吗?我今天又不是没遇到那女的,装什么装?”
陈渊顺着陈阳的话,挨个看了看碗,筷子和醋,嗯……确实都是靳童买的,但是……这和陈阳嫌住在这里不方便有什么关系?
瞧着一脸莫名的陈渊,文少一边质疑着自家弟弟的脑回路弯弯绕绕以后估计是条思路,一边好心地小声提醒道:“爸的意思是……怀疑你和靳童已经同居了。”
“卧……”差点脱口而出的感慨词,当看向陈阳那张老古板的脸时,陈渊秒怂地改了口:“喔呜喔哦耶……陈老先生,可以啊!到目前为止,这种美事儿我连想都不敢想。”
陈阳冷笑,“那你解释一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区?”
陈渊:“解释就解释!”
陈渊哽着脖子,一口气把靳童的情况交代了个底朝天,自然是没有提起靳童不会做梦,陈阳安安静静地听完以后,又朝着文少确认道:“他说的是真的?”
文少点了点头,“大致是,细节我也不太清楚。”
“哼!”陈渊瞥了一眼文少,那轻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条走狗。
陈阳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渊,“这么说,你还是高攀了?”
陈渊气呼呼地道:“是啊,您那不争气的二儿子,一不小心就找了个更富裕的富二代。”
陈阳的心思早就被陈渊摸得通透,陈阳仗着自己白手起家,如今在云弄市业内也算龙头企业的阳南商贸,陈阳就自诩成功人士,那些豪门的条条款款,他是依葫芦画瓢学得一样不落——
接班人要出国深造镀一层金,OK,高中就让文少读的中加班(中国加拿大高中教材混读),加拿大省级高考成绩和雅思分数一出来,就直接把文少扔去加拿大自生自灭。
穿着打扮不但不能随便,还必须是名牌,行吧!出国旅游最爱逛免税店的,绝对不是王莹。
豪门那一套陈阳学得最像的,也就是未来儿媳妇的条件了,什么门当户对啊,什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什么贤内助啊等等等等,总之每一条每一款都让陈渊觉得陈阳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然而此时此刻,陈阳的那些条件,靳童不但基本符合,在某些条款上还严重超标,陈渊看热闹一样瞧着陈阳那张难得有了表情的冷脸,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陈渊万万没想到,听完了他对靳童的介绍后,陈阳并没有按照常理那般,欣喜又挫败,反而是板着脸地冷声道:“她不适合你。”
陈渊:“????”老头儿你老糊涂了吧?
没给陈阳再次开口的机会,陈渊“啪”的一声砸了筷子,起身就走,“饱了,你们慢用!”
……
陈家父子□□味浓重的冷战一连持续了四天,陈渊没有等到陈阳的解释,却等来了一个早就被他忘得干干净净的人发来的微信消息。
【蒋宛舒:现在有空吗?你来我家一趟,我又做梦了。】
【蒋宛舒:今天能补好吗?麻烦你,越快越好。】
陈渊“啧”了一声,这几天尽忙活着和陈阳置气,都忘了答应靳童从茶山回来就带她去见蒋宛舒的事,不过难得的是,这几天不管是见面还是聊微信,靳童的重点也都放在忽然造访的陈渊父母身上,似乎她也把这事儿忘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接到陈渊的电话,靳童这才一拍脑门,一边碎碎念着“恋爱使人降低智商”,一边连忙换衣服,妆都顾不上化就出了门。
让靳童没想到的是,同行的还有文少。
“嗨!”文少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地倚靠在后排座位的靠背上,派头十足地朝着刚上车的靳童道:“不介意我也在吧?”
靳童礼貌地弯了弯唇角,“当然不介意了。”
说实在的,以前还没觉得别扭,然而当见过陈阳,并且把陈阳那句“有缘请你吃饭”过于放在心上以后,靳童才意识到,后排的这位,似乎也是陈渊沾亲带故的大哥……
对方的家长和亲属,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是很尴尬的存在,既害怕相见又害怕不见,既担心对方太热情,又担心对方不热情……
“唉……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来当电灯泡的。”文少苦哈哈地道:“你不知道我家这几天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陈渊打断道:“电灯泡是不会说话的,活着不好吗?”
文少用手在嘴巴前拉了一道,适时地闭上了嘴,他非常清楚,一旦陈渊和陈阳陷入了冷战,谁也不敢主动招惹他们俩,生怕无意中踩到了雷区,陈渊和陈阳还没最终交战前就莫名其妙地把自己交代了。
陈渊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识相的文少,又问靳童:“蒋宛舒的第四个梦,你怎么看?”
不得不说,在收到蒋宛舒的微信之前,即便在张云家的那天晚上,星空之下的靳童说得言之凿凿,可是陈渊也只是一时动容,陈渊会做梦,并且和绝大多数正常人一样没把梦境当一回事,就算有些梦比较有意思,也只是印象深刻,或者把它变成谈资,和朋友说说笑笑也就过了,另外,以陈渊对蒋宛舒的了解,他也确实没办法把那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女汉子和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出了问题的病人画上等号。
但是,蒋宛舒今天的微信却让陈渊起了疑,不论是第一次补梦,还是这一系列的前三个梦,蒋宛舒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急迫,她是老客户,知道陈渊补梦短则三天长则一周,再者,云弄市区和太平新区离了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按理来说,蒋宛舒不可能提出当天把梦补好的要求,然而这种不可能,却真实发生了。
起初,才收到微信的时候,陈渊还认为可能是第四个梦终于激发了蒋宛舒阔别将近一年的画画灵感才那么急切,可是转念一想,一个突兀的想法跳进了陈渊的脑海——她并不是想再做一遍同样的梦,而是想让陈渊立马看到这个梦。
提起蒋宛舒,靳童皱起了眉,表情并不太好看,“我有一种感觉,这个梦会是蒋宛舒这一系列梦境的最后一个。”
陈渊:“前面几个梦呢?你都发现了什么才会觉得她有病?”
靳童摇了摇头,意识到正在开车的陈渊看不到,又道:“我说不清楚,看过第一和第二个梦以后,我确实觉得蒋宛舒或许和梵高一样,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可是……我现在对第三个梦里的《夜巡》一点头绪也没有,或者说,我不知道《夜巡》和前两个梦有什么关系。”
“《夜巡》?”耐不住寂寞的文少插话道:“伦勃朗画的那幅《夜巡》吗?”
陈渊扯了扯嘴角,“你又知道了?”
文少:“以前认识一个搞摄影的妹子,为了建立点共同话题,也就稍微了解过吧。”
靳童疑惑道:“摄影?”
文少:“对,画《夜巡》的那个伦勃朗,不但在画坛很有名,他对光线的运用也能跨界到摄影里,你不知道有一种布光的方法,就叫伦勃朗光吗?”
靳童好奇地转了过去,等着文少的下文。
文少:“啧……那你总听说过45度角自拍法吧?伦勃朗光就是那样,只不过是在被拍摄人的45度角处放一盏灯,这样就会让人的脸部一分为二,一侧在光线里,一侧在阴影里,造成看上去两侧各不相同的效果。”
蒋宛舒的前三个梦在靳童脑子里电光火石地过了一遍,靳童的眉心越蹙越紧。
——【画展是按照成画时间先后来放置画的,但是完全没必要按照时间年限来看。】
突兀的第三个梦,和前两个梦毫无衔接的《夜巡》,难道是在提醒看过梦境的人,前两个梦里的人物的脸部,左右两侧不同?
梦境的存根也被烧了,没有复验的可能就没法证实……
可是,就算是左右两侧的脸不同,又能证明什么呢?
精神分裂?
靳童被脑海里冒出来的四个字吓了一跳,然而还没等靳童深究,文少的声音又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那妹子还说过伦勃朗是荷兰最伟大的画家,不论是在画坛还是后来的摄影界,伦勃朗都被称为光影大师。”
画坛……
摄影……
光影大师……
疑惑的眼睛兀的一亮,靳童尖声叫了起来:“蒋宛舒并没有第三个梦!《夜巡》只是第二个梦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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