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赋》81.一线

    虽说因为元曦怀胎时日已久,州府中稳婆之类的早已准备妥当。
    可阿衡姑姑见着元曦被宇文澈抱着奔回府上时, 还是吓得不轻, 赶紧派人去准备。
    如今她腹中孩儿尚未足月,怎会突发如此变故。
    早已住在府上的几位稳婆, 被匆匆从床上叫醒, 一刻不敢耽误的入了长公主寝房。
    今夜整个州府灯火辉煌, 大概没有一个人的心不是揪着的,没有一个有丝毫的睡意。
    和府上下几百号人,无一心系着长公主的那间寝房。
    就连那对元曦一直有所微词的于氏, 此时不知出于好奇,还是别的,竟也表现的颇为关心一般,慌慌忙忙的到了两人院中。
    此时, 宇文澈站在那两扇紧闭的房门之外,听着里面元曦声声的惨叫。
    他此刻已说不出是何心情, 甚至想到了许多最坏的结果,甚至想到了她若有事他定不会独活。
    下人们不停的从房中端出一盆盆的血水,而他只觉得有一把刀, 一阵阵的插着自己的心口。
    他身旁的陆沛, 见着这样冷面的宇文澈, 又听见里面元曦的嚎叫之声此起彼伏。
    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靠近他身边道:“那里面可是元巾帼, 这北朝能有几个女郎像她一般, 定会没事的。”
    宇文澈依旧闷葫芦似的, 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一行人就这样站在房门之外,甚至天空已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倒是那于氏,一来始终是上了年纪的人,而来她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
    如今这一夜快回去,她自是累的不行,便准备回去了,走之前还凑到宇文澈跟前,说了句:“我生阿海的时候,那可是生了三天三夜,照样死不了。”
    宇文澈听罢突然转过头,盯了她一眼,这于氏见此竟然忍不住一哆嗦,只觉得这人给阎罗王似的,赶紧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走之后,宇文澈哪里还忍得住,脚步就向着厢房而去,陆沛赶紧一把拉住他,道:“这女郎生孩儿,你去干嘛。”
    只听宇文澈淡淡的道了一句:“陪她。”便抬手挣脱掉陆沛的手,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中一干稳婆和侍女,见他进来了,无不惊讶。
    可宇文澈根本就管不上这些人了,目光穿过房中那阵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静静的盯着床上那位女郎。
    此时的元曦,鬓发早已被汗水打湿,贴在面颊之上,脸色苍白,就脸那樱唇都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见他进来了,甚至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向着他动了动手指。
    他怎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快步走过去,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又抬起另一只手,将她那写散落的发丝理顺。
    他见着此时的元曦,却只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美,这种美,大概来自于她用尽全部生命所展现出来的力量。
    那种无惧生死,最后换来新生命诞生的力量。
    她转头看着他,苍白的唇展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他突然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大概因为她这抹笑容实在太艳丽,太美,美到极致,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到盛放之后的凋零。
    他只觉得自己握住她的手已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他只能一遍遍,如同一个无助的稚儿一般喃喃的对她说:“阿朝,你可以的,是不是。阿朝你要勇敢,阿朝你不会有事的。阿朝,阿朝。”
    元曦听着他这一声一声的呼喊,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滴在了枕上。
    突然,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将指甲握进了他的手心之中,“啊。”的一声,撕心裂肺叫了出来。
    宇文澈早已感觉不到手心中的疼痛,他甚至希望能更痛一些,再痛一些。这样阿朝能少通一些,就好了。
    这时,稳婆倒是叫了声,“快了,快了,头好像要出来了。”
    阿衡姑姑在旁,也急的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一般。
    忍不住哭诉道:“公主,你要加把劲啊。在加把劲,就好了啊。”
    这孩儿早产,本就凶险万分,如今又久久生不出来,大家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宇文澈死死的盯着她,看着她一声一声的呼喊,最后,他俯下身子,凑到元曦耳边说道:“阿朝,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害你动了胎气的那些元家宗亲,我定一个不留,害我妇人孩儿,我定让他们九族无人。
    然后我陪你去死好不好?说过今后要陪阿朝一起走的。”
    元曦听他如此之说,死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又听他不停在她耳旁问:“阿朝说好不好?好不好?”
    不知是憋出了一口气,还是怎样,她突然铆足了力气,吼了一声,“不!”
    这一声,想必用出了全部的力气,伴随着一阵孩儿“哇~哇~”的啼哭,她终于瘫软在床,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把宇文澈吓得脸一下就白了,赶紧伸出手,探上了她的鼻息,感觉到那阵阵规律的呼吸,才放下了心来。
    连自己本就会医术,也能诊脉都忘的一干二净,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
    还从未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自己。
    众人收拾好了那孩儿,由阿衡姑姑给裹上了襁褓,抱到了她的面前,道:“恭喜驸马,是个小女郎呢。”
    宇文澈没有接那襁褓,只是看了看锦布之中包裹的婴孩,想来也许是因着早产的缘故。
    那孩儿看着特别的小,脸皱皱的,还翻着红。
    又听姑姑道:“这大娘虽未足月,可身子骨也健康,想必之后细心照顾,也能同一般孩儿无异。”
    他又看了看那孩儿,对姑姑点点头。姑姑就抱着孩儿,又带着一干早已收拾妥帖的下人们走了出去。
    宇文澈看着床上早已昏睡过去的元曦,下人们已经给她擦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他伸出手去,忍不住轻拂着她那张苍白的面颊。
    他大概在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她对他的意义,她就这样用着漫长的光阴,一步一步的踏进自己的心里,在一点一点的侵蚀,最后整个心里只有她。
    他到这一刻才开始无比后怕,他根本就不敢再去重温这一夜,也根本不能再去想她差一点就会如何。
    他只知道,害她之人,他自会加倍奉还。
    伤她之人,他定要人以命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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