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的婚事》第40部分阅读

    成功。打完电话,纪妈妈过来拥着纪红飞的头说:“孩子,你可别再吓唬妈妈了,孩子,我苦命的孩子。”
    没几分钟的时间,救护车就过来了。医生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就让抬到车上去。纪妈妈扑过去,抱着纪红飞一个劲地哭。护士把她拉开,她就又扑过去,好像就要永别了似的。从年前纪红飞回家到现在,纪红飞的身体一向很好,让当妈的高兴得忘记女儿是病人。现在女儿这个样子,她如何不后悔没有早些弄她去医院?
    纪红飞拉住妈妈的衣襟说:“先别告诉方心宁,等他回来,把那个纸盒子给他。”纪妈妈一边哭一边答应。
    纪红飞被抬出来时,把一楼两个服务员给吓得呆在那里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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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方心宁仍然念念不忘要给纪红飞买件衣服,听说他的课安排在下午,便忙里偷闲,一个人上了街。他一直没有忘记,那种很时髦且有些性感的衣服,可以在家里穿穿的,纪红飞特别喜欢。
    结婚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大事,他一定得打发她高兴。
    逛了很多店之后,他仍然坚信,在省城,总能找到,不管走多么远。
    就在一个挺小的服装店里,卖衣服的小姑娘身上穿的一件紧身的小袄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一时竟看呆了。他在想像,这身衣服让纪红飞穿上,那会是个什么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小姑娘可受不了了,看他如呆似傻的样子,下意识地用手遮遮自己的胸口,料是遇到花痴,就悄悄打电话求助。那小伙子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一进门,冲着方心宁就问:“你要干什么?骨头痒了?”方心宁此刻正要从满屋子的衣服里找到同样的一件来,猛不丁来了这么一问,忙问:“这里不卖衣服吗?”小伙子气势汹汹地说:“这里只卖衣服,可不卖别的。”方心宁说:“我相中了她身上这一款。”小姑娘看他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笑着说:“对不起了大哥,我刚才把你当成坏人了。请问她做什么工作?”方心宁说:“是老师,身材跟你差不多。”小姑娘找出一件来说:“老师的话,穿这样的好一些。”方心宁说:“不不不,我还是要你身上这样的,她说在家里穿穿……”
    小伙子看是一场误会,觉得白来一趟,很不高兴。看小姑娘找出了那件跟自己穿的一样的衣服,他就顺手把旁边一件衣服上“98o元”的价格标签偷偷换下了这个“48o元”的。小姑娘看到他的小动作了,不愿意,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说:“大哥,甭说你肯定也是老师。给你打五折。”方心宁拿过来细看了,再三地谢过她,高兴地付了钱。
    看着方心宁远去,小姑娘说:“你这样做太缺德了。”小伙子说:“你都把人家看成流氓了,不更缺德?就算是缺德,那不也是老师教的?真是的,你不打五折他也买,是怕钱烫手?就算他是老师,我就更瞧不起了。我以前在菜市场的时候就总结出来了,凡是那些穿得干干净净又斤斤计较的人。不管男女。一准是老师……”小姑娘显然不想跟他再吵下去。干脆不理他。小伙子那里站了会儿,觉得无趣了,便悻悻而去。
    小伙子一走,小姑娘拿出刚才方心宁给的钱。追出门外,见方心宁已走远,只能一个人惴惴自叹。她真想还给那人1oo元,因为这件衣服别人讨价还价连3oo元都不肯给。虽是生意人,可见到老师,她还是那个两年前懵懂的初中女学生,为学生时的单纯,被这位顾客给唤醒了。
    昏迷不醒的纪红飞很快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肖叶蒙得到消息急忙赶来医院,从监护室的大玻璃窗外。见到纪纪红身上到处插了管子。医生告诉肖叶蒙,纪红飞的情况非常不好,抢救效果不明显。
    纪红飞的心跳愈来愈弱。
    方心宁正在住处小心地叠衣服。他觉得纪红飞一定喜欢他费尽心思买来的这些衣服。(1en2 平南文学网)
    然后,他把手机关掉,安心地准备下午的课。那天下午。他讲得真用心。听课的都是全省的专家和各地市语文教研员及部分一线老师,他觉得要提升自己,就得多讲这种大场合的课,就得听点有水平的批评。这些年,他在讲课方面下了很多功夫,把九大语文教学流派研究了个透,搜集并学习了全国上百位语文名师的教学思想与课堂教学视频。
    功夫没有白下的。专家对他的课给予了高度评价,这让他内心有些自喜。
    肖叶蒙一直看着显示器上纪红飞心脏的波动。她屏住呼吸,唯恐干扰了仪器。纪妈妈已经累得有气无力了。她双手合十,不断地在心里为女儿祈祷。
    肖叶蒙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不顾纪妈妈的反对,赶紧打电话与方心宁联系。可方心宁的电话却总是处在关机状态。
    亲友的虔诚,并不能延长纪红飞的生命。经过几个多小时的抢救,医生宣布,病人因败血症医治无效死亡!
    医生撤走了,护士们已经开始收拾各种医疗器械。
    方心宁从阶梯教室里出来,记得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一开机,徐敏华打来个电话,问:“方哥,马华总提纪老师,要我学她这学她那的,是不是他喜欢纪老师呀?我担心他……”方心宁说:“不可能,纪老师马上就要跟我结婚了。”徐敏华说:“真的啊?那真是太祝福你们了,我倒要看这小子还说什么。”
    刚挂了这个电话,肖叶蒙的电话就来了。只一句话,他就呆了,忙收拾了东西,直接打出租车往辛县赶。
    纪妈妈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呼天抢地,不久就因悲恸过度而晕厥过去。肖叶蒙忙扶住她,叫医生帮着把她蜷起身,掐了人中。
    两个多小时后,方心宁赶到医院。纪妈妈早已昏死了好几回了,这时才稍微缓过神来,念叨着:“我的孩呀……”
    肖叶蒙和很多老师都在一旁陪着流泪。
    目睹眼前的情境,方心宁手中的新衣服陡然滑落在地上。他呆立在那里,竟然没有想到去安慰一下纪妈妈。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纪红飞会这么快离开。这世上的事,有时真是荒诞,他们的分别,竟如有人恶意安排。谁能想到从昨日到今天,刚刚走到一起的人会阴阳两隔,就此永别呢?那盖在纪红飞身上的洁白的被单,就是地狱与人世的分界。
    学校的领导、更多的老师接到纪红飞去世的消息后赶到医院,着手处理后事。
    天已经很晚了,肖叶蒙把纪妈妈送回家。
    纪妈妈已经欲哭无泪了。她打开女儿的房门,失神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好在两个服务员听说纪家出了事,一直在家等纪妈妈回来。肖叶蒙把纪妈妈托付给了她俩。
    那纪妈妈坐了一会儿,忽然喊住正要下楼的肖叶蒙,把一个纸盒递给她。让她转交给方心宁。
    方心宁还在医院里。他不想走,哪儿也不想去。他感觉纪红飞就在哪个房间里,马上就会走出来。他要等她一起回家,回他们收拾好了的宿舍。他爱她,他要把世界上最最幸福的爱给她。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对自己的好,那知心知意的好。
    肖叶蒙回来了,找到方心宁,劝他回去休息。她把那沉甸甸的纸盒递给他。
    方心宁机械地接过来,活像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
    肖叶蒙帮他打开,拿出了那块石头。还有一本日记和一封信。就着走廊里的灯光。方心宁看到信中纪红飞这样写道:
    宁:
    原谅我这些天脾气不好。你也许有些生我的气了。这两天,我感觉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在昨天晚上。
    我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我当然盼望自己能健健康康地嫁给你,与你一同教书,为你生个可爱的孩子,过相夫教子的好生活。
    自从知道自己得了这种病,我就下定决心,宁可完美地过三天,也绝不在医院里病歪歪地苟活一辈子。我更愿意与同事同学们在一起,因为大家能给我以信心和快乐。我有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我没有做过一天班主任。其实我一直在向你学习,时刻准备那一天的到来。为此,我一直要求医生给我用最保守的治疗办法。后来有个叫白从起的人卖给一些中药,吃了后,身体反应强烈。但好歹是医生们检查时各项指标都渐趋正常。我说服了医生,坚决要求出院,一是想你,一是想学生。最近,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联系白从起,可发现他竟然是个骗子,专门骗取求医心切的病人钱财。我又认真看了你抄写的《再障不是障碍》,对照自己的病症,发现白从起的药只是暂时地掩盖了我的症状,不仅没有什么疗效,反而透支了我的健康。
    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与你订婚,是我的不理智连累了你。你是我深爱着的人,我不愿你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可现在,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每一朵花都会凋零,这是自然的规律。我只是梦想在我凋零之前,有一次灿烂的绽放,哪怕就如昙花,只开一瞬间。
    请不要嗤笑我昨天的举动,我真的不知怎样才能报答你对我的爱。
    我相信,泰云学校的老师们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大家总有一天会理解你的。你心地善良,自然会有好报。
    心宁,如果你果然看到这封信了,也许我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有三件事要劳烦你。第一件事,拜托你把我生病期间得到的捐款转捐给张量,让他能够得到更好的治疗。这同样也是你的心事,我相信妈妈会理解我的想法。第二件事,你要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快快结婚,让她像我一样地爱你,照顾你,如果你能听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第三件事是不得已向你开口:在方便的时候,照顾照顾我苦命的妈妈。
    另,我不知我的感觉对否,马华好像对我有那种感情,我怕让他误会了,所以总对他总是很凶,有机会向他解释一下。
    爱你的飞儿
    纪红飞那谦虚、善良的笑容又浮现在方心宁眼前。他的眼睛饱含着热泪,以至于抽噎不止。肖叶蒙递给他一块纸巾,他拒绝了,一任泪水滴落到信纸上。
    再翻看那日记,更是写满了对自己的爱与牵挂。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方心宁哪里还能自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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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方心才,到泰云送菜的时候听说了纪红飞去逝的消息,就忙不迭去告诉方心灵。
    一进家门,方心才就喊:“姐,姐,纪老师没了,你知道了不?”
    方心灵从屋里迎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方心才又嘟囔了半句,可声音已被心灵的手重重地挤住了。
    方心灵回头看了看屋子,低声问道:“什么时间的事?”方心才也压低了声音,说:“就今天。”
    方母在屋里问:“怎么了?在外面嘀咕什么?快到屋里来说。”方心灵说:“纪老师去复查回来,说病没了,全好了。”方母说:“那是我家宁宁命好呀。”
    方心灵也不让方心才到屋里坐,只嘱咐他不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打发他快走。
    泰云学校的老师们正准备再一次组织起来,到上级有关部门去反映问题。陈新已经拟了好几封反映泰云学校现状的信,要求大家停了课去讨说法。自从签字的事情发生之后,大家渐渐不再找方心宁商量事情了。
    陈新把这次行动组织得严密,计划分三组,一组去县信访办询问事情进展,一组去市委大院,另外还有一组直接去省城。纪红飞病故的消息,让大家又多了一层担忧。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无人能够违抗,但是他们眼前的境况——工资没保障,养老医疗保险及人事关系没得到妥善解决——让他们更觉得十分无助。谁敢说,纪红飞的今天,就不会是自己的明天呢?
    牛真龄不知从哪儿喝了些酒,居然话多起来,站在院子里,两手卡在腰上,嚷嚷道:“他娘的,真是不让人活了,大家都去,只要是共产党的天下。就一定有说话的地方。上访的经费我拿不出太多,但我出人,我全程参与。他娘的……”
    任南德听说了老师们停了课要去讨说法的事,情知方心宁的心情不好,但没别的办法,只能找他商量。正沉浸在失去纪红飞的痛苦之中,方心宁常常在办公室里呆坐。可一听说停课的事,他马上下楼来。听见牛真龄老师在那里骂,他跑过去,喊了声“牛老师”。牛真龄一眼看到方心宁。拔腿就走。方心宁怎么喊他也不应。牛老师心里感激方心宁帮他重回泰云。是不愿意给他惹麻烦。
    方心宁就去找陈新,说:“陈老师,我相信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此时此刻,我们更应该表现出我们老师应有的素质。就是明天学校就被取缔了,只要学生还在,我们今天仍然要坚持上课,上好最后一堂课。我们对学生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泰云跨了,我们就是罪人,耽误了学生,我的内心会一辈子受惩罚。请你放心,我会到有关部门去反映我们的问题。我们毕竟还有时间。不像纪红飞……”
    说着说着,方心宁眼圈红起来。本打算据理力争的陈新居然被他说得火气渐消,反过来劝慰他。
    是呀,有谁能比得上此时方心宁的心情更糟糕呢?停课真的没法坚持。
    纪红飞去逝后的第三天,学校里为她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追悼会。任南德在宣读悼词时。哽咽难语。在场的人无不伤心流涕。她的学生也在场,一个个相拥而哭。
    方心才的母亲,也就是方心宁的二婶,在一旁认真地烧香,磕头,求她心目中的神灵能在阴间里好好照应红红飞。她是在听心才说了之后,执意要来用她自己的方式送送这未过门的侄媳的。
    方心宁宣读了纪红飞转捐的遗言。纪妈妈当即把一个包交给张量妈。张量妈接过钱,走到纪红飞的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周围很多人被感动得哭了,有几个学生哭声渐大。
    张量妈妈突然失控,一下跪倒在纪红飞的灵前,也号啕大哭起来——即便这样,她也不能报达这个从未谋面的好心人呀。
    几名女老师忙把她扶下去。
    有一位学生,一个人特地来献上一束鲜花。他就是那个因作弊而被纪红飞抓住过的学生。他举了完躬,说道:“纪老师,谢谢您改变了我。”
    方心宁把头别到一边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的心绪无法安静下来。
    纪妈妈已经不能再哭了,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有喘息的气力。看着她那苍老的样子,方心宁哭了,对她说:“妈,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纪妈妈擦拭着红红的眼圈说:“孩子,只是耽误了你呀。”
    和进裕在仪式上见到了老师程旭光。师徒二人都为纪红飞英年早逝感到惋惜。程老师将一本刚校样的书《文本天然》郑重地放在纪红飞的遗像前。这本书里浸透了她辛勤的汗水,虽然还没有正式出版,但今天不能不让她看一眼。
    所有这些,让和进裕无法释怀,他感受到一位女老师最让人尊敬的一面。回省城后,他为此做了更深层的报道。这个报道,进一步引发了全社会对教师们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生存状况的关注。
    灵棚外,一个老男人也一直在黑暗里抹泪,久久不离开,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有人说,那是纪红飞的爸爸纪连中来送女儿最后一程。但他似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站到女儿面前,所以只在外面肃立着。(1en2 平南文学网)
    追悼会之后,方心宁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宿舍。马华跟了进来,眼泡红红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曲。
    方心宁没说话,默默进屋坐下。
    马华也坐下,道:“哥呀,我姐没了,我的心里太难受了。我从来到泰云,一眼就觉得她跟我亲姐一样亲,我愿意跟她说话,愿意看她笑,一天不见她就难受。她病好了,我很高兴,天天祝福她,我多希望你们能结合在一起啊。可是……”
    方心宁狠狠抓住他的手,希望给他力量和安慰:“我知道你也喜欢她,她自己也知道。既然她去了,就让我们把她忘了吧。以后对人家徐敏华好点儿。”
    “是她对我不好的时候我才提起纪老师的啊。”马华再也控制不住了。放声哭起来。
    方心宁紧紧抓着他,泪水又止不住了。
    就是这几天,方心灵在家里坐卧不宁,唯恐娘知道了纪红飞去逝的消息。那会让娘丧了命的。她顾不上弟弟此时正伤心,一遍遍地打电话,催方心宁回来。
    捱到星期天,方心宁来到姐家。
    方心才把二大娘接了过来。今天,他们要商量一件大事:如何应对纪红飞去逝的事。
    方心灵说:“娘只剩下一口气了,要是知道了这事,非得把老命搭上不可。”方心宁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已经再三告诫刘墅。不要到丈母娘家乱说话。
    二大娘说:“宁宁。二大娘跟你再介绍个对象,我看这姑娘与你最般配,行呢,我就给你牵牵线。不行呢,就算二大娘啥也没说。”方心灵问:“谁?”二大娘卖关子说:“咱们村的,人长得没的说,聪明又能干,还跟咱们宁宁同过学呢。”方心宁眼皮也没抬,说:“就是王静芝呗。”方心灵问:“这老姑娘,成心要把自己变古董呀。”二大娘说:“嗨,你别说,人家眼眶可高了。我给她介绍过多少个了,她连看都不去看,好像就是在等谁。这几年,她家可没少打听你啊。你不相信命也不行,这是老天爷给咱们宁宁留着的。你就是再转一大圈。回头也得跟她,你信不?”方心宁说:“纪老师刚去逝……不合适。”二大娘说:“纪老师要是真心爱你,肯定会让你快些找一个结婚。” 方心宁心里一惊,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二大娘看他那表情,知道自己点中了对方的要害,就故意问:“难道我说错了?”方心才补充说:“不过,不是真心相爱的可不这样。”方心灵说:“就是,静芝是个不错的闺女,我同意。你呢?”方心才说:“我也同意。”二大娘说:“去你的,别添乱,同意也没你的份了。”
    方心宁被姐姐一问,又一次回忆起自己小学的同桌王静芝。除了偶尔回远山村见她一面,确实只剩下一点儿零零碎碎的儿时记忆了。
    见方心宁不语,方心灵说:“到底要怎样?行还是不行,给个痛快话呗。那你要是不吱声,那就算是同意了。”
    当失去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人的时候,人会忽然变得迟顿,好像是魂已经跟着一起走了一样。方心宁没有做出回答,仿佛没有听到姐姐的话。
    方心灵忽然又有了疑虑:“那怎么跟娘说呢?正好好就换了人。”二大娘说:“傻闺女,不有你二大娘吗?”对呀,方心灵一时给忘了,做了一辈子媒婆的二大娘,嘴上功夫还用担心?
    看方心宁没啥意见,二大娘起身来到方母的屋子里。
    “他婶,”二大娘说,“我过来跟你说说话。”方母要下地,让二大娘给按住了。
    方母说:“二嫂怎么有空?我也正想跟你说说话。”二大娘说:“他婶,宁宁那门亲事呀,我回去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合适。从属相上看,虽说两个人也不相冲,可他们的月份上不合,对宁宁的前程不利。咱家宁宁吃公家饭可不容易呀。再说,你没看纪老师长着一对狐狸眼,一双厚嘴唇?能勾魂的,主男人短寿。”方母果然被她的话吓着了:“可有解法?”二大娘摇着头,好像在思索着,说:“解法嘛,只有一个,散亲。”方母说:“那可不行,咱都下了聘礼了,散了亲,宁宁怎么办?”二大娘说:“他婶,你怎么糊涂?宁宁的前程和寿限不更重要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用担心他找不上媳妇。就前几天,咱们村王家又托我来给咱宁宁提。咱们宁宁是落不了单的。”方母说:“别介,宁宁不同意那门亲事,再说人家纪老师家也不能同意呀。”二大娘说:“他婶,要是没这个把握,我还真不张这个嘴呢。”
    一会儿,方心灵姐弟三人进来。
    方母就觉得奇怪,怎么齐刷刷都来了呢?二大娘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事不宜迟,我马上给人家回信去。双方都熟,也不用相看。”方母催方心灵赶紧做饭。二大娘说:“那就下碗面吧,我得赶紧回去。”
    简单吃了饭,大家送二大娘出门。方母只送到屋门口,自语道:“莫非小纪姑娘没了?你瞧我这老嘴,怎么这么咒人家。”她真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
    二大娘回到远山村没半小时的空就打回电话来:事儿成了,等着订日子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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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成,季梅婷家里,出了一件一家人都说不出口的事。
    有一天,季梅婷突然收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小心小三。”她打电话过去,对方就是不接。她找朋友查了下,对方姓曹。
    难道是曹军?
    她匆匆来到程伟的电脑公司,程伟不在。她问一位工作人员,那人说那曹军一周前与程伟闹了矛盾,被开除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条短信:速到你家小区门口。
    季梅婷想,那曹军如果真的被开除了,他的话也许可信。
    她匆匆来到自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悄悄猫在一块景观石后面。
    果然,不长时间,她就看到程伟带着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有说有笑地向她家走去。
    季梅婷决定抓他个现行。她打电话通知了公公婆婆,也叫来了爸爸和妈妈。季梅婷并不说明怎么回事,只是说要他们马上到她家里来。亲家见了面,季梅婷也不许他们寒暄。
    人员汇集完毕,她带领着大家,悄悄打开自家家门。五个人鱼贯而入。
    卧室的门是半掩着的。季梅婷轻手轻脚地向卧室靠近,老天爷,两个j夫滛妇正在床上,因太入情了,并没发现有人进家。
    这场景,你就是在v大片里也看不这么真切呀。
    季副市长和季妈妈也顺着女儿愣神的方向看。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了。”季妈妈扑了过去。季副市长更是抢先一步,把半掩的门一脚踹开。
    随着“轰”的一声门响,两个快活的家伙才恍然回过神来。女的一声尖叫,把被子死死地蒙到自己的身上。程伟,这个季家的乘龙快婿,顿时全祼地呈现在大家眼前,急得扯了个被子角去捂下体。
    “你这个该杀的,你这个不要脸的,你怎么这么坑人呀……”季妈妈可受不了了。大骂起来。季副市长更是怒目而视。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什么样的诱惑都见过,自己还没出过轨呢,真没想到女婿倒会这样享受!
    程伟的爸妈一直跟在后面,目睹眼前的一幕,竟不知说什么好了。老两口呆在那里,张着大嘴,只是望着。
    季梅婷先是哭,然后突然停住。她拿出事先起草好的离婚协议,让程伟签字。程伟一脸乞求的样子。希望对方饶过自己。
    季梅婷说:“不想签?那好。衣服你们也别穿了。我马上叫记者来给你们拍拍写真。”
    程伟向爸妈求助,老两口能有什么办法,只是摇头,很没底气地眼神瞟着儿媳。
    实在是没半点办法了。程伟只好鉴了字。
    季家人到客厅里坐了,让两个穿好衣服。
    好一会儿,两个人才扭扭捏捏地出来。那女的遮遮掩掩,但还是让季梅婷一下认了出来。
    “李菲?你……”季梅婷指着那女的说。
    这李菲是谁?竟然是季梅婷的同事魏忠的未婚妻。他们是怎么会勾搭到一块儿?听着奇,说出来就不足为奇了。原来,魏忠和李菲已经领了结婚证,天天盘算着举行结婚典礼。谈到对未来的憧憬,魏忠就经常提到程伟,说他如何如何有钱。自己开一辆奔驰不说,又给老婆订了辆保时捷,这在辛成怕没有第二家了。这李菲是两年前才分配到辛成教育局里去的,在财务室做会计,每天看到来来往往那么多钱。就好妄想。正巧程伟要找一个兼职的会计跑跑税务局报个表什么的,他们就通过朋友关系联系到了。
    那程伟见李菲长得漂亮,嘴又甜,自然时时照顾着。他虽然结了婚,可跟季梅婷很长时间不在一块儿了,自己也有妄想。久而久之,一个拜金女,一个好色男,竟然不顾廉耻地粘糊到一块儿并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男人小坏,女人更爱;男人太坏,女人大受其害。
    季家人臭骂了一顿,丧气地回家了。程伟的爸爸一直不敢说话,但他妈瞅机会在儿子身上狠狠地扭了好一把,直让儿子的脸都变了形。
    季家当然也安宁不了,尤其是季副市长,早就因工作的事憋得慌,现在又出了这样的稀奇事,只能朝着季妈妈没完没了地发火。这个家,如果不是妻子喜欢当家主事,怎会坏到这步田地?
    那季妈妈自知理亏,只能沉默着。
    季梅婷也无话,自个儿躲在自己房里,脑子里一团糟。
    且说在辛县,方心宁正去看望纪妈妈。他刚走到精品店门口,却让正要去泰灵上学的何丽华给喊住了:“老师,这么巧?我就今天到外面来买东西,结果碰上了你。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方心宁回头说:“小心回去晚了挨老师的剋。”何丽华跑到他跟前,问:“这个精品店应该是纪老师家的吧?你怎么还来?”方心宁不耐烦地说:“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何丽华说:“我知道纪老师的事,我们刚到泰云上初三的时候,有同学背地里已经在喊她‘师母’了。(1en2 平南文学网)”方心宁一惊,问:“为什么?”何丽华说:“她不教我们,可对我们班的同学别提多好了,就跟她的亲学生一样,有时还找我们女生谈心呢。我们都在猜她跟你的关系。”
    方心宁越来越觉得,纪红飞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关心与帮助,真是无人能比。
    何丽华看方心宁不说话了,忽地现出那种女孩特有的天真来,说:“方老师,这个周末我们加课,下周就可以休息了,到时候,我去泰云找你。”方心宁毫不客气地说:“把你的学习搞好吧,小姑娘家,整天想什么?”何丽华嘟着嘴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远。
    精品店又停业了,门无精打采地开了一条细缝。
    方心宁来到二楼,见纪红飞一胖一瘦两个舅妈在家里陪着纪妈妈。她们就如纪妈妈的守护神,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方心宁。
    纪妈妈见了方心宁,眼圈又红了:“小方呀,就按红飞的意思,你还是尽快地找个姑娘吧,要不的话,她在那边也不安心。”方心宁说;“妈,我来就是想跟你商量这事的。”纪妈妈说:“给红飞买的东西一直没用,拿回去就是。”胖舅妈说:“那可不行,出了这种情况,又不是我们反悔,这聘礼哪有退回的道理?”瘦舅妈也说:“两家又没成亲,你叫的哪门子妈?”方心宁说:“两位舅妈,我不是来要东西的,我是想跟我妈说……等我们结了婚,接我妈过去住。”胖舅妈说:“谁是你妈?接去哪里住?你自己还没有房子呢,打什么主意?”瘦舅妈说:“就是,说不定是想都接过来住吧?”纪妈妈说:“你们两个别说了,小方不是那种人。”胖舅妈说:“反正有我们在,谁也别想糊弄了我老姐。”
    看两个舅妈虎视眈眈的样子,方心宁只好先告辞了。
    正郁闷的方心宁一路上心事重重,不经意一抬头,看见了那棵大合欢树。树的躯干粗壮,与横斜的枝桠共同托起巨大的树冠,活像一个巨人擎着一座小山。其时花儿盛开,一如丹青妙手在碧翠的山顶点缀上的粉红轻云。他忽然想到了黄锋老师,想到应该去拜访一下这个老前辈。自从方心宁知道黄花生就是父亲的同事黄锋老师后,他就想着要再见见他。可走近了一瞧,守摊的却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黄老师呢?方心宁打听个明白:“请问,黄老师没来吗?”男子说:“你是说我老舅吗?去北京了。小摊交给我了。”方心宁问:“去北京做什么?”男子说:“我表哥在北京工作,没法照顾他,多次劝他去,这次总算说服他了。”方心宁说:“哦。”男子突然叫住转身要走的方心宁说:“请问,你认识一个叫方心宁的老师吗?呵呵,我……看你挺像老师。”方心宁奇怪地看着他说:“我就是。”男子说:“刚才我听你喊黄老师,我就猜着你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这里有你一封信,是我老舅留的。”
    方心宁打开信,只见上面很工整地写着下面的文字。
    吾侄心宁:
    看到你背后那颗痣时,已确认你是方老师之子,一直想不出该如何与你相认,怕太唐突,怕无言以对,但一直在关注你的进步。近闻泰云学校大不如前,因生挂念。人生如履山,有起就有伏,走在低谷之日,即是巅峰在望之时。
    你的事我已转告我的一位学生,希望他能帮到你。
    欣阳小区有房一套,不大,完婚可用,无须推辞。
    伯父:黄锋
    天!这漂亮的字不正是软抄笔所写吗?读古书对他的影响,从这几句话里就能看出来。这两年来,自己收到的软抄信果然是黄伯所写。这个可敬的老前辈,做了一辈子老师了,到老了还想到用这样奇特的办法去指引一个晚辈走好每一步。
    男子把一串钥匙递给方心宁说:“我舅说房子本就是你的,让我一定想办法把钥匙还你。”方心宁说:“不,我不能要这房子。”男子说:“我表哥在北京有大公司,很有钱的,早就想让老舅去北京养老了。这回要不是因为还你房子,他兴许还不想走呢。人老了,恋家。”方心宁说:“不,房子还是留给老人家,什么时候想家了,他可以回来住住。我写张字条,等有机会麻烦你把钥匙一块儿还给他。”
    方心宁不管男子同不同意,就写了几行字交给他。
    54
    刚回到宿舍,方心宁就接到赵亮打来电话,是一个好消息:张老板的事已经有结果了。(1en2 平南文学网)现在有大量的证据证明,社会上广为传说的“张辣手”并非张老板,而是另有一个名叫张腊修的人。张腊修老谋深算,深居简出,一直在幕后操纵一些违法活动。张老板算是张腊修后来才笼到手下的一个小兄弟,只是一盘与政府和百姓为敌的大棋中一枚小小棋子儿。许多大案张老板并没有参与,倒是因为他平时喜欢出头露面,满身豪侠之气,在街面上风风光光,容易被不熟悉内幕的人误会。另外,还有二铁,原先不过是当地的小恶烂,因为跟了张腊修,作的坏事事更多更大,罪责不轻。
    别人,方心宁倒不是太关心,但如果真是这样,张老板就可以被从轻处罚了。事实又一次验证了方心宁的直觉。他一直认为张老板心地并不坏,虽然有时太好冲动。
    他忽然记起,张腊修莫非就是他在红霞吃饭时见过的那个文弱书生,大家都喊他“张哥”的?那人连张老板都敬他三分,虽其貌不扬,脸上确实有一种杀气。
    方心宁在宿舍里一点儿也呆不住,便到校园里走走。
    刘墅也在校园漫步。
    方心宁问:“怎么了,自打结了婚,头一回见你愁眉苦脸。那甜蜜劲儿呢?”刘墅说:“呸呸呸,可别提了,跟那姓田的生气了。”方心宁问:“田三菊哪一点儿对不住你了?”刘墅说:“还不让股票给弄的,投进去的钱眼睁睁地给腰斩了。好几万呢,搁谁不心疼?”方心宁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电视上天天这样说,你早该小心点儿。”刘墅说:“都是那姓田的,见人家挣钱,就鼓动我去炒,赔了又埋怨,除了叨叨,天天也没别的事儿了。这一段时间。我下的功夫还少吗?开盘我就盯着电脑看,晚上还得研究什么这行业那公司的,我这颈椎都毁在这上面了。”方心宁说:“股市有跌就有涨,别发愁了。你不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准让你挣笔大钱。”刘墅说:“还挣大钱?能解套我就谢天谢地。”
    方心宁自语道:“我们当老师的真不能炒股,耽误时间又影响情绪,必须禁。”
    刘墅吃惊地望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引出他这样的结论,难怪人家喊他“方愣怔”。明明就不通人情嘛。
    “对了。”方心宁说。“你说黑社会头目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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