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夫人等人正在庭院中带着几个孩子放烟火玩,和乐融融倒也十分热闹,楼奕琛听完下人禀报,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宁国夫人身旁。
“母亲,卿儿方才让人备马车出门了!”
宁国夫人闻言,不由一愣,把怀里的楼惜交给凝儿,这才拧眉看着楼奕琛:“她还怀着孩子呢,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楼奕琛笑了笑:“大过年,摄政王一个人在府中怕是不好过!”
宁国夫人顿时了然,不由欣慰一笑:“那看来那丫头是不回来了!”
楼奕琛淡笑:“十多日了,也够了!”
宁国夫人心中总算是落下了一大桩心事。
要知道,自从楼月卿只身回来到现在十多日,她虽然因为楼月卿怀孕而高兴,可是心底却一直担心着,毕竟楼月卿身怀有孕容郅都不闻不问,显然事情不小,就怕夫妻俩闹得无可挽回,如今楼月卿终于愿意回去了,总还有转圜的余地。
马车一路往摄政王府赶去,街道两边的炮竹烟火声和嬉闹喧嚣声不停地响起,在这样的除夕夜晚,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异常醒目,毕竟大年夜一般不会有人在外面驾车晃悠,所以两边街道看到的人纷纷注目着马车,猜测这是什么人……
马车绕过几条街道往摄政王府赶去,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摄政王府门前停下了。
今日是出息,又是夜晚,摄政王府门前并无人守着,巍峨磅礴的王府门前异常冷寂萧条,没有一丝过年的氛围,倒像是无人居住那般冷冷清清,看着让人忍不住唏嘘。
楼月卿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王府大门,容郅想来半点没有在意年节,连门前挂着的灯笼都不曾换过,估计里面也和往常一个样,他本也不会在意过年过节的,据说以前他也是这样,只是这两年因为她在,逢年过节摄政王府都会布置一番,现在她不在,又闹了这么一出,他怎么可能会理会,他心情不好,李逵也不敢布置这些刺眼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在府中在做什么……
楼月卿怔然出神片刻,缓缓走上台阶,往门口走去。
可是走到门前时,楼月卿忽然脚步一顿,没有上前敲门,面色有些犹豫。
莫离跟在后面,见她突然站在门前不上前敲门,一脸迟疑无措,不由皱眉问道:“主子,怎么了?”
楼月卿垂眸咬唇不说话,有些挣扎无措。
她刚才没有多想就回来了,可是现在才惊觉,他们上次闹成那样不欢而散,她就这样回来,该如何面对他……
这样进去,也还是一样的僵局,他不会同意她留下这个孩子,她也不可能同意不要这个孩子,谁也不肯妥协,怕是只会闹得更僵。
想到这里,楼月卿终究有些退缩,没敢上前敲门,而是转身离开。
莫离见状,只能跟着她离开。
马车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水阁内窗台下,容郅负手而立,看着外面远处的点点烟火,眸色冷凝,面无表情,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李逵进来的时候,看到他这样,不由无声叹息,自从王妃那日离开后,王爷的脸色就没好过,整日里冷着一张脸……
不过……
他上前,在容郅后面揖手恭声道:“参见王爷!”
容郅微微转头,看着李逵,面色依旧,语气也是冷淡的没有情绪:“何事?”
李逵忙道:“王爷,方才王妃回来了!”
容郅一愣,紧绷的面庞有些许的破裂,拧眉看着李逵,眸色沉沉,抿唇不语。
李逵道:“只是王妃不知为何,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没有进来!”
容郅听言,狭长的眼眸倏然一眯,脸色却更冷了。
离开摄政王府门前后,楼月卿坐在马车上,低着头什么也没说,莫离坐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马车走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嚣声和炮竹烟火声,楼月卿让车夫停下,下了马车,在街上漫无边际的走着。
因为年关,街道上两边的店铺民宅都张灯结彩,一眼望去整条街道都是灯火通明,街上人不算多,毕竟大多人都在家中庆贺团聚,只有少数人在街上,店铺门前不少小孩子在放炮竹点烟火,十分热闹,一幅繁华盛世的景象。
她一路走去了天香楼旁边的勾月湖边,湖边地方空旷,很多人在这里放烟火,勾月湖上空不停的绽放着绚烂的烟花,楼月卿站在拱桥上,抬眸看着眼前的一片硕然绽放绚烂夺目的五彩烟花,怔然出神。
夜色下,她的面容因为烟花不时绽放和进出远处的灯火而半隐半现,依稀可见一抹苍凉和无奈,还有一丝落寞与茫然。
未来的路,她几乎看不清了,就像身处一片迷雾之中,周围白茫茫一片,她根本不知道前方是荆棘还是悬崖……
微抬着下巴,静静地仰望着前方的绚烂烟火,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收回目光,转身就要走下拱桥离开,却一转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站在那里的男人。
楼月卿不由一惊,惊诧的看着不远处静立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男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容郅……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站在桥上看着她多久了,一旁的莫离低着头,显然是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没有出声提醒。
他依旧穿着墨色锦袍,外面披着同色的毛领披风,看起来矜贵孤傲,因为周围的灯火遍布和烟花绽放,他的脸忽明忽暗,隐约看出有些憔悴,面色紧绷着,薄唇抿成直线,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眸深邃也辨不清情绪,只知道,他在看着她。
楼月卿顿时一阵茫然,他怎么都会在这里,她这下怎么办啊……
说来也可笑,两人成婚三年,感情好的如胶似漆,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现在却因为腹中的孩子,两次不欢而散而弄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他已经提步走来。
楼月卿目露无措,有些紧张:“容……容郅……”
他倒是半点不见异常,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平静,剑眉微蹙,淡淡的问:“这么晚了,你不在宁国公府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
“我……”楼月卿轻咬着唇畔,垂眸闷声道:“我在府中太闷了,出来走走散散心!”
她总不能和他说,她想回去找他,却走到门口不敢进去才晃到这边来的吧……
听到她这话,他神色依旧,只是轻挑了挑眉,语气也依旧淡淡:“散心散到王府门前去了?”
楼月卿豁然抬眸看着他,顿时一懵:“啊?”
他知道了?
楼月卿猛然想起一茬,摄政王府守卫森严如同铁桶一般,虽然门口没有人守着,可是摄政王府的暗卫潜藏在王府各处,特别是门口,没有人守着的时候,更是暗藏不少暗卫盯着,她人都走到门口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楼月卿心中忍不住暗骂自己,果然是因为怀孕人都变傻了,这么基本的事儿之前既然没意识到,这下好了,自己刚才还谎称出来散心,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容郅看着她有些懊恼有些无措的样子,深邃平静的眼眸间划过一抹异动,转瞬即逝,看着她的眼眸顿时多了一丝不悦:“既然都回到门口了,不进去跑这里来做什么?吹冷风?还嫌自己身子情况不够差?”
说这话时,他目光扫向她身上,见她身上衣服不算少,还披着狐毛领披风,这才面色稍霁。
今夜挺冷。
楼月卿听着他略带不悦却又难掩关心的责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反嘴辩驳。
“我……”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淡淡的问:“为何不进去?”
她做的事情总是那么气人,之前也就罢了,人都回到家门口了,却不进去,转身就走,她当那里是什么地方?
“我……”楼月卿埋着头,闷声道:“不敢!”
怕两人会闹得更加不可收拾,怕自己会动摇,也怕再伤他的心。
容郅听到她这回答,面色沉了沉,蓦然冷笑:“不敢?你把孤当什么了?你真以为孤真的会不择手段的对这个孩子做什么?”
楼月卿听言,立刻急声辩驳:“我不是这个意思!”
容郅咬牙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是了,孤身一人在万家团圆的除夕夜中孤孤单单本就已经气极,在得知她回到门口又转身离开之后,怒气更甚,若不是她现在动不得,他绝对会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这个女人,太狠心!
楼月卿受不住咄咄逼人的脸色和语气,只好低着头闷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容郅听言,面色稍缓,抿唇淡淡的问:“那现在呢?知道该怎么面对了么?”
楼月卿低着头,撇撇嘴咕哝道:“知不知道你不都在我面前了么?”
他沉声低喝道:“好好说话!”
楼月卿见他一直摆着脸色,语气还那么严厉,不由有些委屈,微微别过头去,没好气的闷声回嘴:“知道了!”
容郅面色稍霁,淡淡的道:“既然知道了,那就走吧!”
说完,伸手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楼月卿不由一惊,不解的问:“去哪?”
他微微侧首,恶言恶语:“还能去哪?回家!”
说完,牵着她就走下拱桥,楼月卿任由他牵着走,脑子迟钝了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莫离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下拱桥,容郅步伐平稳的走在前面,却紧紧的拉着楼月卿的手,楼月卿一脸茫然呆傻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不由莞尔一笑,眼中满是欣慰。
这下子,僵局算是解了。
只是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打算,难道真的让主子把孩子留下来?
莫离想到这里,心里一半欣慰一半沉重,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
坐在马车上,两人并排坐着,一个低着头,一个静静地看着前方,手紧紧牵着,应该说容郅的大掌紧紧的裹着楼月卿的手。
楼月卿一直低着头,不敢吱声,一脸郁闷,尽量缩小存在感,有些紧张,因为手被他裹着,想要抽出来,可是他裹得紧,她只好任由他握着,可是却不晓得是不是紧张,大冬天的还手心冒汗,弄得她都想唾弃自己,为什么她要做出一副做错事理亏的样子,这事儿她也没错啊!
怀孕又不是她的错,又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怀上了这个孩子,她想要保住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明明是他自己让她怀孕了还逼着她不要孩子,怎么算心虚理亏的都不该是她吧!
想到这里,楼月卿顿时有底气了,当即挺直腰板,转头看着他就要说话,看了刚一看向他,他边缓缓转过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怪吓人的,楼月卿立刻蔫了,话到嘴边立刻收回去,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一脸憋闷。
虽然她头低得快,可是眼底那一抹慌张无措还是被容郅捕捉到了,见她低着头一脸懊恼憋闷的样子,容郅淡淡移开目光,继续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神色冷凝,只不过,眉宇间疑似多出了一丝笑意,很浅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马车穿过两条街道就到了摄政王府前面,很快停在了摄政王府门前,容郅松开她的手先下车,随后回头就要扶着她下来,却看到她还龟缩在马车上巴巴的看着他。
容郅顿时又是一阵恼火:“还不下来要在上面过夜?”
楼月卿只好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出来,被他扶着下来,一脸憋屈的看着他。
容郅仿佛没看到她憋屈的脸色,什么也没说,又要拉着她往门口走去,楼月卿却驻足不前,容郅回头,皱眉看着她,眼中带着询问。
那意思是,你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
楼月卿别过进去,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儿没好气道:“我不想走,要抱着!”
那架势就是,让你给我摆脸色,你不抱我就不进去!
容郅的脸又沉了沉,凶狠的看着她,不过还是没说什么,放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向门口。
李逵早在就开着门等在那里,恭恭敬敬的迎着夫妻俩进门,脸上堆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哎呀,他就说么,王爷听说王妃来过又走了肯定会坐不住,果然就追了出去,这不,一出去,人都带回来了,嘿嘿嘿……
这下好了,府中的人都不用小心翼翼的摒着呼吸伺候了,这十多日大家可不好过啊。
容郅就这样稳稳地抱着她回到了水阁,放在床榻上,虽然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可是动作却还是很轻柔的,丝毫没有因为他恶劣的心情就粗鲁。
把她放下后,他没离开,示意莫离退下,随后直接坐在床边,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楼月卿心里忍不住哀嚎,又来了……
又是这样,她低着头一脸懊恼,他看着他一脸紧绷,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弄的楼月卿都想直接两眼一翻直接晕倒!
不过她可不敢,她敢打赌,她若是敢装晕,一定会火上浇油。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故作淡定的抬起头看着他,见他依旧面色紧绷神色淡淡的样子,不自在的轻咳两声缓和气氛,才问:“你……用膳了么?”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皱了皱眉,显然是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她好像是在关心他,嗯,算她有良心,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起的一丝不满散去,别过脸去,抿唇淡淡的道:“还没有!”
楼月卿听言,立刻惊讶皱眉:“啊?那你干嘛不吃?这都戌时了,你不饿么?”
容郅懒得回答她这些废话问题。
她人都不在,他吃什么都没胃口,每天都是随便吃一些,今日除夕,别人都是举家团圆,他倒好,明明是有媳妇的人,却跟个孤家寡人似的,他更加没胃口!
楼月卿连忙道:“那你赶紧去吃吧!”
容郅侧目看着她,狐疑拧眉,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不想看到他所以找个理由轰他走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脸又沉了沉,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淡声道:“不饿!不吃!”
楼月卿见他一脸别扭气闷却假装高冷的样子,很想笑,可是她不敢,她敢打赌,她要是笑出来,他肯定会教训她,她强压下笑意,歪着头道:“可是我饿了!”
容郅听言转头看着她:“你不是在楼家用过晚膳了么?”
哟呵,她在楼家的事儿他还真是清楚!
楼月卿没好气道:“我没吃饱不行么?”
给你台阶下,你却反过来给我筑高台?
哔了狗了!
他冷哼,站了起来,留下俩字就飘然走出去了。
“等着!”
楼月卿见他走出去后,这才忍不住抿唇笑了,这别扭幼稚的男人欸……
容郅出去后,莫离很快进来。
楼月卿挑眉:“他呢?”
莫离含笑道:“王爷吩咐李管家准备晚膳之后就上去洗澡了!”
楼月卿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还想多逗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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