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残夜,谈鬼说狐天。
小书生与墨宝这一谈就快谈到了子夜,犹然是余兴未尽。
那墨宝看似骄傲,性子里却是有话痨的成分,与心性单纯的小书生在一起,似乎更加激发了他说话的YuWang,一张豌豆大的小黑zui说得如城外的练江水一般奔流不止滔滔不绝。
从自己的成因,到李家的世代传承,在它的小zui里,都一一娓娓道来。
原来,这墨宝一身是得黄山松松韵、南海珠水精、辰州砂砂气所积聚在一起的灵气所形成的,在那李氏御墨堂前身的墨池之中就开始凝结,从前唐五代及至本朝,已经历经二百年的诸般岁月累积,渐渐凝结成型。
在这唯一一个忠实听众好奇神色的鼓励下,小墨宝讲得是沸反盈天唾沫四溅。小书生正听到兴处,墨宝却忽然住口不言。
小书生好奇问道:“墨宝兄,你怎么了?”
“我说渴了。”
小书生贴心地递过来一杯清水。
墨宝懒得去瞅那杯清水,与他小眼瞪大眼。
小书生不明所以,诧异问道:“墨宝兄,你怎么不喝水?”
墨宝忽地往桌上一坐,愤愤言道:“我乃是集天地灵气钟灵毓秀的灵宝一族,怎么会喝这等俗物!”
“那你要喝什么?”
墨宝忽地仰头,傲然道:“像我这等有品位有见识有内涵的灵宝,自然要喝比水更高等的了。”
小书生一拱手,虚心请教道:“敢问……像您这等有品位有见识有内涵的灵宝,到底要喝什么,什么是比水更高等的?”
墨宝认真看了看他,最后像放弃了一般,摇了摇头,叹息道:
“朽木不可雕也!比水更高等的,自然是……墨水啦!”
小书生闻言绝倒。
从书篓中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砚台,加得了水研得了墨,齐钰将砚台推了过去。
墨宝趴在上面,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而后,打了个饱嗝,懒懒地靠在砚台边上,砸了咂zui,像是在回味品鉴着墨汁一般:
“胶质重、质硬,一股桐油味,小子,你用的是油烟墨。不过墨质一般。”
齐钰流汗,心想你都是由御墨灵气凝结成的墨宝了,自然看不上我们普通人用的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问道:
“墨宝兄,你是什么时候跟着小生出来的?”
墨宝思索了一下,摸了摸自己黑亮的脑袋,而后掰着自己的指头算道:
“一……二……喔,是前天。”像是回想到了什么,墨宝又说道:“对,那天晚上你游魂离体,来到李氏墨堂,你趴在墨池那往里看的时候,我就悄悄附在你的游魂上了。”
“啊?”齐钰惊讶叫道,“那天你就见到小生了?”
“何止见到,我还被你带进了屋中,见了那个女鬼了呢。”说到这里,墨宝似乎心有余悸一般,捂住xiong口,说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那次就吓得我差点身躯发软流墨不止……”墨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zui,急忙用两只小手把黑黝黝的小zui捂了起来。
之前因为一直听墨宝自夸昨夜如何机敏,以他的无上才智想出将小书生涂了一脸墨色装成厉鬼的方法,从而吓跑了女鬼,挽救了自己的性命而道谢不停的齐钰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夜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误打误撞,并不存在墨宝所说的那种智多星行径,他跳了一下,愕然道:
“墨宝兄,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啊!”
墨宝:“……”
“不过毕竟我们是把那女鬼给吓跑了,不管怎么说,还是你救了我,墨宝兄。”小书生又一次诚挚言道。
面对着小书生的真挚态度,墨宝这一次有些腼腆,他看了看齐钰的面庞,认真问道:“你真的不因为这个生我的气?”
小书生用力点头,笑道:“嗯。”
墨宝向着齐钰翘了翘拇指,道:“不错不错,你还算有几分书墨气息,大度。”
齐钰对这个夸奖不以为然,正待继续与墨宝漫谈之时,却是听到窗外一阵喧哗声传来,人声汹汹,且其间夹杂着鼓声、梆子、铜盆敲击声等等各色声调,有愈演愈烈之势。
小书生诧异起身,向窗前走去。墨宝一个纵跃,跳到他的身上,抓着衣衫,几下爬到肩上,坐了下来,和齐钰一起,在推开的窗前向那喧哗之处望去。
窗外南天处一片嫣红。
这一开窗,火光和喧嚣声一起涌了过来,在一片嘈杂声中,齐钰分明听清了许多人扯着嗓子喊的同一个词语。
“走水了!走水了!”
齐钰正在努力辨认那着火之处是哪里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惊呼:“啊,御墨堂怎么被烧着了?”
小书生闻言大惊,转头看向墨宝,问道:“你说着火那里是御墨堂?”
墨宝十分肯定地点头:“对啊,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看错?”说完,它回头,有些忧心忡忡的继续看向那片火焰翻腾的地方,小声道,“奇怪……咦?那是什么?”
闻言之后心生焦急的小书生却没有理会墨宝后面的讶然之意,他急匆匆走到桌边,把墨宝往桌上一放,就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喊:“墨宝兄,你先自己在这里呆一会儿,我要去帮忙灭火!”
被放在桌上的墨宝一回头,只看到了那急匆匆已经跑到了走廊上的背影,在桌子上跳脚大叫:“喂,那火着的诡异,你不要命了?”
可惜小书生早已跑的远了,根本听不到它的叫喊。
青冥之上,夜风隐隐刮出了些凛冽之意。
不多时,一身素衣的雨轩,飞临到了御墨堂的上空。
她面色yin沉,向下看了一眼,却见那御墨堂中,已有十几间房屋为火蛇所吞噬,那燃烧着的屋宇、木料,烟尘滚滚,向上腾腾而起。
虽然御墨堂附近有众多杂役、居民在不住拿着各种器皿向那些失火的房屋上不住泼水,但是今夜火势猛烈,远不是这等杯水车薪可解的,眼看着渐渐更大了起来。
雨轩眼中焦虑之色甚浓,但是身形动作却是有条不紊。只见她立于空中,脚踏坎、巽二宫方位,手捏法诀,口中轻诵,声色渺渺,暗合羽音。
不多时,那天际上的夜风竟是回旋在雨轩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风,只见雨轩一招手,那道旋风呼喇喇地飞向了城外练江,有如长龙饮水,竟是在练江江面上卷起一个巨大水球,而后一路呼啸着,飞临这御墨堂上空,哗的一声,巨量江水倾天而降,直直泼向那熊熊燃烧的屋宇之间。
这一下江水倒灌,水量惊人,远远不是那些杂役、居民用木桶铜盆等等泼水所能比的。
水火相侵,如世敌相遇,彼此交缠侵蚀,这一瞬间,御墨堂周边“嗞啦”之声大作,伴随着这声响的,是一大片的青烟白雾蒸腾而起,弥漫半空。
眼见着,那火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量降水给压制了下去,在外围一直卖力泼水灭火的众人齐声呐喊,十分高兴。
立于空中的雨轩此刻神色略缓,但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却仍是冰冷,在那片轻烟白雾交织而成的烟气中,向下方的楼阁间不住环顾,却是不知在搜寻着什么。
片刻后,她忽然心生警兆,“嗖”的一下向斜上方飞去。
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如血红光,从她方才停留之处穿过,一击不中,却是在那原处盘旋了几圈,渐渐化形,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数尺大小、翎羽深红,生有双头的怪鸟,叫声如枭,看向雨轩,桀桀笑道:“好熟悉的味道啊,居然是一只小涂山。嘿嘿嘿……”
雨轩望向那只怪鸟,瞳孔一缩:“离朱枭?”
那怪鸟眼睛一亮,道:“呦,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雨轩看着它,神色有些慎重,但还是点了点头,道:“当然认得。只是你这种已经得了离火精气的灵物,怎么会来人间世如此放肆。”
怪鸟离朱拍了拍双翅,朱翎舞动间,似有幽幽火焰在其间跳动。它声音哑哑,道:“最近身子有点虚,有个妖怪说这里有灵物,正好可以抓来吃了补补,可是我火燎了半天,那个灵物的踪迹是半点也不见,倒是没想到会撞到你啊。”那离朱紧紧盯着雾气中的雨轩,笑道,“小涂山,想必你的妖丹的味道半点不会差于那个灵物的滋味吧,嘿嘿嘿……”
听了离朱的话,雨轩终于明了离朱为什么会来到御墨堂。这世上妖灵精怪,无论哪一种,为了能脱离某些桎梏,都需要吸纳大量的灵气。有些是走吸纳的路线,取天地灵气以纳自身,而有些则是四处寻觅其他灵物,以夺取吞噬灵力来填补自身。显然,这只离朱枭属于后者。
只是她想不明白御墨堂有什么样的灵物,又是哪个妖物将这个消息告诉的离朱?
雨轩尚在思索,离朱却不给她什么考虑的时间,双翅一扇,在这层层雾气中,却如两把能喷火的火扇一般,忽地腾起了两道火浪,如鞭如蟒,卷向雨轩。
隔着很远,雨轩就觉得一阵如炼狱一般的热浪扑击而来。
若是被这离火火浪给卷实,雨轩必然会受到极大的伤害。
雾气中,那火焰熊熊,似要焚尽它面前的一切,桀骜不驯,汹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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