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上位守则》第 12 部分阅读

    “听闻陛下极宠爱姜姑姑,”她将那披帛缓缓搭在姜娆手臂上,樱唇轻启,“那为何至今都不给你一个正当的名分呢?品阶再高,说到底还是女官,还是下人。”
    姜娆抚了抚眉心,“你这倒提醒了,回去奴婢就去问问陛下,改日再给安小仪一个满意的答案呢。”
    而后随手一散,那两片披帛就随风飘入千芳湖中去了。
    姜娆抬眼,但见远处有人影渐渐走进,停在林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毁掉陛下赏我东西!”安小仪抬手。
    姜娆往前走近一步,从侧面看来,几乎要贴在她手上,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奉劝安小仪一句,不论你位份再高,都要一定要记住,在皇上面前有话语权的人,是我,而并非你。我当初可以替你美言,日后自然也可以离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安小仪脸色遽变,一双美目睁得极大,那只手紧握成拳,眼看就要落下。
    姜娆的话很锋利,但神态却很柔弱,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受了欺凌的那一方。
    陈常在连忙拦着,颤声说,“姜姑姑是陛□边的,你不能…”
    人影又近了几步。
    安小仪一听更是火上浇油,姜娆接着激道,“我猜,安小仪现下是不敢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了。”
    自从海棠苑第一回见面,就已经将这安小仪看了通透,她年龄小城府浅,经不得激将,这样的人迟早会吃亏,不如给她先上一课长长记性。
    果然正中下怀,安小仪提高了声线,嗤笑,“你不过就是个女官,上不了台面的下人,陛下是永远也不会封你这样的人为妃嫔的!”
    姜娆垂下头,沉默了起来。
    因为她不必开口,身后已经有人发了话。
    “朕的事情,何时轮到安小仪来操心?”卫瑾的声音冷沉沉在背后响起。
    安小仪头皮一麻,转过身就对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皇上,急忙改口,“嫔妾方才是同姜姑姑开玩笑的,陛下怎地来了?”
    卫瑾扯开嘴角,扶了她的手一同过来,在姜娆面前站定,“你的身子如何了?”
    安小仪一听此话,登时放下心来,目光仍是挑衅地掠过一言不发的姜娆。
    然后施施然行礼,“蒙陛下照拂,嫔妾和肚里的孩子,都很康健。”
    卫瑾和颜悦色,点点头,带着磁性蛊惑的声音道,“既然无恙,那就罚你在含元殿外跪两个时辰,以儆效尤。”
    明明是温柔的话,但字句却如刀斧。
    安小仪难以置信地抬头,双唇颤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瑾再一次重复,“朕宠着谁,你不该妄自议论,朕最讨厌自作聪明的女人。”
    晴儿噗通跪下,“方才是陈常在和姜御侍弄坏了小主的披帛,小主才一气之下…”
    卫瑾根本没有耐性听她说完,“朕不想知道原因,只看到了结果。”
    安小仪愣在原地,皇上的话如同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素来宠着自己的皇上,竟会为了一个女官,如此重罚。
    “陛下,嫔妾肚子里还有孩子…”即便再不甘,但皇上的脾性她是知道的,所以千般委屈,万般怨怼,她绝不敢在气头上冲撞,只能服软。
    姜娆一双眸子清灵灵地望着卫瑾,福了福身,“安小仪并没说错,奴婢,的确只是个卑微的下人,不值得您如此动怒。”
    自从安小仪有孕以来,姜娆渐渐疏远了自己,卫瑾又怎会感觉不出变化?
    在听她说出的话,更是字字扎在心上,十分不痛快。
    这个女人,身子娇柔无骨,可偏偏就生了副铁石心肠。
    良久,卫瑾开口,“若要免去责罚,那么就亲自去给她道歉。”
    安小仪没有动身,瑟瑟的身子在微风中细细颤抖。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安小仪终于转过身,“方才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姜姑姑,望您海涵。”
    若不是她方才得寸进尺,姜娆也不会咄咄逼人。
    何况,自己的目的是在皇上,区区一个安小仪又怎会是对手?
    她谦卑地应下,那安小仪自然没有脸面在此地呆着,讪讪离去。
    她年轻气盛,何曾受过委屈?没走多远,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晴儿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慰。
    陈常在见状亦没有多留,皇上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自己,此刻绝不是强出头的好时机,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她安安静静地退下。
    这个陈常在,心思绝不简单。
    纵然处处柔软,看似占了下风,但方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直中安小仪软肋。
    杀人不见血。
    姜娆凝着她的背影,其实这一场较量,倒是她独善其身,撇的干干净净。
    心头莫名一阵冷意袭来。
    卫瑾上前一步,要去握姜娆的手,也被她避开,而是恭敬地呈上谢老爷子送的礼品。
    “你是在怨朕?”卫瑾推开芜桃端来的东西,“你们都退下罢。”
    姜娆微微一笑,任他扳过肩头,“陛下多心了。”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口是心非,”他不容推拒地抚上她细滑的脸颊,“所以朕早就说过,宫里不需要太多女人,麻烦的紧。”
    姜娆终于被他逗笑了,“那以后就叫高言来伺候陛下,奴婢不扰您清净。”
    37是非
    修长的手指点在她额心;卫瑾没有用力,“那些花花肠子都给朕收起来,你的一切都属于朕,出宫的心思想都不要想。即便百年之后;你也得葬在朕身边。”
    神色冰冷,却又有一缕不可察觉的柔情在里面。
    姜娆淡淡道;“陛□边的位置;是留给皇后的。奴婢就算殉葬也葬的太远,到时候可就山高皇帝远;说不准呢。”
    “嘴巴可见厉害了。”卫瑾已经大步往回走去,姜娆碎步跟上,宛然一笑。
    卫瑾侧头俯看她,“又想出甚么鬼主意了?”
    姜娆笑意更是蔓延;“说起殉葬,突然间想起些往事罢了。”
    卫瑾蓦然停步,勾起锋利的唇角,“你这么一说,朕也想起些往事来。”
    姜娆张了张眼,卫瑾已经低下头来,贴着她的唇瓣低语,“当初你第一次来求朕,朕应该成全你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庞,那些旖旎香艳的片段若隐若现,姜娆脸色涨红,一时不自控,张口就在他唇瓣上轻咬了一下。
    卫瑾被她撩拨的心驰意荡,“当初你可是热情如火,怎地现在倒退回去了?”
    姜娆心下一横,伸出嫩白的指尖儿抵在他薄唇上,“陛下当初可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怎地现在又欺负人了?”
    高言、芜桃等人候在不远处,隔着树丛忽而听见皇上清朗的笑声传来,一时摸不清状况。
    方才分明严厉处置了安小仪,这会子又如此开怀…
    高言低低笑了声,冲着芜桃道,“还是你们姜姑姑有本事,可得多学着些…”
    芜桃不知道在想甚么,魂不守舍。
    过了许久,皇上终于心满意足了负手出来,春风得意。
    姜娆也是挂着暧昧的笑意,紧跟在侧。
    没走多远,就见琉璃迎面赶来,说是皇后娘娘亲自在常春宫设宴,请陛下过去一起用膳。
    高言随皇上折返回去,芜桃自然就跟着姜娆回含元殿。
    前脚才出了千芳湖,只见林中月白色身影一晃,有人踱步而出,定定拦在面前。
    “两位姑姑请留步。”
    说话之人,桃花眼微微上扬,嘴角噙笑,长身玉立。
    姜娆一眼就认出了,可不正是才见过的谢家小世子谢韫。
    但他出现在这后宫里,委实是大大的不妥。
    姜娆只是礼数性地拜了拜,就要离开,却是芜桃轻声道,“见过…世子爷。”
    谢韫身姿俊逸,伸手挥开折扇,十足十的纨绔子弟的派头,“适才这位姑姑的耳环掉在常春宫了,我是特地好心来物归原主,但有人似乎并不领情。”
    姜娆已经看见他手中拿捏的耳环,的确是自己的,忽而想起他进门时的那种眼光…
    这个谢韫,他是故意的。
    “如此有劳世子爷了。”姜娆并不伸手接过,而是示意芜桃上前。
    谢韫猛地收回手,眸中阴骘的神色一闪而过,“若姑姑不亲自来取,那就放在我这好了。”
    姜娆又岂是受他制衡的主儿,扬眉一笑,伸手就解下另一只耳环,云淡风轻地扔到了湖水中去,“世子爷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恕奴婢不能奉陪。芜桃,咱们走。”
    这下该轮到谢韫傻了眼,他自认纵横风月许多年,甚么样的女子得不到手,头一回栽了跟头。
    芜桃亦步亦趋,忍不住回头望了那人一眼,但连忙又回过头来不说话。
    ……
    常春宫家宴气氛融融,谢道林毕竟是皇上的亲舅舅,论起关系来很是亲近。
    皇上幼年时没少在舅舅家居宿,和谢迁是一处玩大的伙伴,有同袍之谊,虽是表亲,倒比和几位王爷更亲厚些。
    因为彼时,父皇还正在南征北战,举兵起义,没有空暇照顾她们母子,只能留在永平谢家。
    这个舅舅对自己有养育的恩情,所以卫瑾待他们极好,从未忘恩。
    眼看人都到齐了,谢韫才悻悻从殿外回来。
    皇后面有不悦,柔声训斥道,“在宫中不比在家随性,内城后宫里不是你该走动的地方。”
    谢韫连忙应下,“弟弟知错了,再不敢了。”
    皇上饮了一口酒,没有加以责罚。
    皇后婉婉一笑,暖融融地,替皇上夹了菜,“表哥可别太纵着他呢。”
    谢韫挨着谢迁坐下,望着皇上,脸容还有些稚气未脱,“姐夫擅骑射,弟弟早有耳闻,不知何时有幸切磋一二?”
    皇后敏锐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分明示意,如今皇上是天子,妄称姐夫委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迁出声制止,但皇上却点了头,“经你这么一说,朕也许就不曾去过猎场了,忙完这阵子咱们择个时日,同去畅快一番。”
    皇后虽然表面是责怪弟弟,但心里却对皇上的亲近表现很满意,可见不论如何,她谢家仍是最重要的。
    晚间,皇后将谢韫唤道房中,“不论皇上如何开恩,你都要明白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三殿下,而是万人之上的帝王,所以,在宫中要万事小心,绝不可落人话柄。”
    谢韫玩世不恭的应着,皇后又道,“不论你在外面惹了多少风流债,我都可以不管。但后宫里的女人你趁早断了心思,一个也不能碰,可是听明白了?”
    谢韫点头如摏蒜,“草民谨遵皇后娘娘训导。”
    皇后再三叮嘱,又交待大哥谢迁看管好他,才姗姗离去。
    其实父亲进宫之初,她便传信回去,教这个不安分的小弟留在家中。
    谁知,那谢韫怎会听从安排,到底还是跟来了。
    常春宫门禁闭,月上中天。
    皇后走了不久,谢韫就从床上起来,沿着后门悄然潜了出去。一路径直往常春宫外不远处的假山后头而去,对面隐隐月色下一抹纤细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过来。
    刚探出头,就被谢韫从后面一把抱住,直拖到山石后头。
    “小东西怎么才来,教爷好等。”
    那女子半推半就,两人就缠在一处。
    隐秘中,唯有隐忍压抑的低喘声此起彼伏,惊醒了一池春水。
    紫宸宫中,安小仪以身子不适为由,多日不曾来请安。
    皇后端坐在凤榻上,面有忧色,“传本宫旨意,再多派太医往灵犀宫去,万保无虞。”
    下座各位小主,却是神情暧昧,各怀心思。
    谁不知,前些天安小仪在姜御侍面前逞威风,结果便宜没占到,倒是反被人打了脸面,好不难堪。
    皇上竟连她身怀龙嗣都不在乎,又可见那姜娆在心中的分量。
    这不光是打了安小仪脸面,更教她们这些妃嫔也长了教训,看谁还敢沾惹皇上身边的人。
    白婕妤娇媚一笑,已经显身,“只怕皇后娘娘还要教太医多开些舒心解怀的灵丹妙药,才能治一治安妹妹的病呢。”
    谁又听不出这话中讽刺的意味,那安小仪近日骄纵惯了,这事一出,自然是给了一个教训。
    庄美人脸色不太好看,轻声接了话,“安小仪年幼,若有做的不当之处,还望姐姐们多多包涵。”
    白婕妤撩了她一眼,“咱们这里,就属庄妹妹通情达理,好像别人都是看她笑话的一样。”
    庄美人素不善嘴上的功夫,被抢白了一通,只得默默坐回去。
    最后还是皇后开口,“说起来,安小仪的事情,也给你们都提个醒儿,在皇上面前别动歪心思,恪守本分才能相安无事。”
    庄美人脸色稍有缓和,向来少言寡语的柳嫔竟是跟着附和,“皇后娘娘说的是,咱们能有的心思,皇上又岂会不懂?”
    这句话一阵见血,众人皆是沉默了,若有所思。
    如卫瑾那样的铁血帝王,治国用人手段刚硬,当初夺嫡时,对自己的父皇和哥哥都能下的去手,又何况她们这些文弱女子。
    想要翻起风浪,不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罢了。
    就算是对华昭容看重是因了几分盛冉的面子,但说到底,就算皇上冷落盛真,他盛冉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只是卫瑾不想将事情做绝了,似他这般登位之人,还有甚么可畏惧的,哪根手指又是干净不染血污的?
    白婕妤往柳嫔处靠了靠,“还是柳姐姐最懂陛下的心思。”
    柳嫔淡笑不语,旁人更是接不上话。
    皇后对白婕妤权作未见,而是看向别处,“华昭容的症状可有好转?”
    盛真微微福礼,“劳皇后娘娘挂心,只是因为夏日百花齐放,臣妾对花粉过敏所致,不妨事的。”
    皇后没再说话,倒是从不言语的陈常在细声开了口,“嫔妾往玉堂殿去了几回,周围芳草茂盛…只怕盛姐姐的症状一时无法转圜…”
    皇后了然道,“是本宫不查,华昭容也是个能忍的脾性,原该早些说出来,明儿就教花匠去将鲜花移走。”
    陈常在如此一说,显而易见就将她和盛真交好的信息传了开去,所谓树大招风,看似是她依附于华昭容,但实则只会让人更防着华昭容,免她恩宠做大。
    众人散了,皇后柔美的脸庞上现出一丝阴沉,“这个陈常在盯着些,皇上若召见她,即刻回禀。”
    琉璃应下,皇后起身更衣,还没到浴房忽又想起了甚么,便问,“谢韫那边可有何动静,他没有胡闹罢?”
    琉璃笑答,“小姐您这一天都问了两次呢,小世子爷很听您的话,一直呆在外城常春宫,并没逾越。”
    皇后地叹了一声,“总教本宫不能安心,只盼他快点回永平才是。”
    38春浴
    先是降了一场大雨;而后烈阳当空,酷暑方至。
    许是天气无常,永寿宫那边慕太妃身子不适,大病了一场;至今仍不见起色。
    含元殿外,璇玑进来禀报;“回陛下;尚寝局来人准备沐汤。”
    而后人影一晃,身后赤朱色官服的女官并两名小宫女现了出来。
    女子臻首轻颔;行了礼,“奴婢见过陛下。”
    此时,姜娆正依偎在卫瑾身旁,两人的亲昵姿态;比起任何宠妃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蒋瑛就是再蠢钝,也能瞧出一二,掩盖在笑意下的妒火越发不可控制。
    “朕记得,前些日子免去了尚寝局的沐浴之礼。”卫瑾并没正眼看她,但是从声音就能听出,是蒋尚书家的女儿。
    蒋瑛早有准备,“皇后娘娘顾念陛下操劳国事,怕含元殿人手不足,是以恢复了沐浴之礼。”
    姜娆瞧了她一眼,淡淡笑道,“皇后娘娘的心意,陛下可莫要辜负呢。蒋尚服说的有道理,奴婢这样笨手笨脚的,怎能伺候的好呢?”
    蒋瑛脸色不好看,“奴婢并非此意。”
    姜娆进而追问,“那是何意?”
    蒋瑛便再次行礼,看向卫瑾,似是求助般道,“陛下…您看如何?”
    卫瑾抻了抻衣摆站起,“皇后的心意,朕自然不会辜负,下去备着罢。”
    蒋瑛满意地退下,临走前还回眸一顾,留下婀娜的背影来。
    沐浴房银碳烧的很足,热气蒸腾,大理石铺就的玉华池水及腰,蒋瑛挽着袖子亲自洒下香料,来之前她已经将皇上的喜忌都摸了清楚。
    忌桂花,喜海棠。
    水温和气味都调制的刚刚好。
    就在蒋瑛满心期待之时,房门轻轻打开,她连忙迎上来,脸色红润,“奴婢服侍陛下更衣。”
    卫瑾高大的身影投在瓷白的地面上,蒋瑛含笑娇羞一笑,踮起脚尖便伸手去解。
    便在这旖旎的当口,却有人不合时宜地从皇上身后袅娜而出,纤腰如柳,红唇如花,同样一袭月白色寝衣贴在身上。
    蒋瑛如遭雷击,双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娆,“姜御侍你…你怎也在?”
    卫瑾这才开口,“你备好水便退下罢,回禀皇后,朕很满意她的安排。”
    眼看到手的鸭子再次飞走,蒋瑛从方才美妙的幻想中清醒了,原来,皇上还是不让她近身!
    蒋瑛柔柔一笑,“那奴婢就到外间守着,陛下若有吩咐,随时传唤。”
    而后轻轻带上房门,温柔如水的脸色,划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日子还长,胜负怎能轻易分出呢?
    两名随行的宫女多少猜到些,便都沉默不语。
    “奴婢记得蒋尚寝可是陛下您亲自挑选入宫的,怎地能辜负人家一分美意呢?”姜娆故意提起。
    卫瑾淡淡道,“心眼儿太多的女人就失了可爱。”
    姜娆心道,只怕皇后和蒋瑛结盟的事情,皇上早已看透了。
    这样的男人,真是清醒的可怕。
    姜娆不以为意,“恕奴婢直言,后宫里没有心眼儿的女人,大都活不下去。”
    卫瑾想到日前发生的事情,“朕已经惩戒了安小仪。”
    姜娆却道,“那个陈常在倒是很聪明。”
    卫瑾忽然联想到下午时的事情,便摇头,“不过是个胆小的女子。”
    “原来陛下喜欢的,是陈常在那样的。”姜娆心下已然可以肯定,便转身去池边试水,将只余一件亵裤的卫瑾晾在原地。
    娇柔的身子蹲在池边,从后面看着线条更是饱满诱人。
    她才要回头起身,却冷不防被人从后面展臂抱住,下一瞬间,便双双跌入池中。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眼前是卫瑾放大的脸孔,他身上□,而姜娆轻薄的内衣也湿了透,紧贴在身上,欲遮还休。
    卫瑾猛地收紧手臂,便将她抵在池壁上,薄唇刷过她柔软的唇瓣,“朕最喜欢你这样的。”
    姜娆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示,惊了一惊,就着池水的浮力,感到那双大手从大腿一路爬上,不轻不重地掐着。
    “陛下您说笑了,奴婢怎能和妃嫔们相比?”姜娆往后缩了缩,但身体相贴,燥热的气息蔓延开去。
    卫瑾扳过她的脸,许是雾气缭绕,那双冷厉的眸子里,竟是温温润润,暗影浮动,“朕将你调至御前,论位份虽不比皇后四妃,但是也绝不会受人委屈。何况,朕的用意你真的就不明白么?”
    姜娆被他郑重的神色搅得芳心大乱,红着脸儿不说话,那咬唇娇羞的模样,看的卫瑾心火更盛,他狠狠吮住她的唇,将原本就稀薄的空气尽数掠夺了去。
    四下春/水荡漾,热气蒸腾。
    将原本就心怀鬼胎的两个人都撩拨的不轻。
    “奴婢愚钝…”姜娆这话一出口,软的自己都听不出来了,但在卫瑾逼迫的目光下,又连忙改口,“明白…”
    卫瑾直起身子,将她完全覆盖下来,“你不明白,那些虚无缥缈的位份朕随时可以给你,但,朕想要随时都能见到你,而不是每回都要去翻那些冰凉的绿头牌。”
    姜娆圆睁着眼,仰头望着他,这话,竟然真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卫瑾说出的么?
    “在旁的事情上,你可聪明的很,”卫瑾有些无奈,枉费他屈尊降贵地表白了一番,她仍是顽石不化一般,“怎么这些事情,就如此迟钝!”
    说罢,不再等她回答,再次深深地埋下头去。
    卫瑾腾出手,便欲扯去碍事的衣衫,却不料姜娆推推搡搡竟是滑到了池底。
    他随着潜下去,就着沉沉的水意,再次掠夺上她的唇。
    姜娆不会水,闭气根本持续不了太久。
    卫瑾却是箍住她不让上浮,眼眸里尽是使坏的意味,好似再说,若想要呼吸只有一条路可选。
    姜娆憋得脸色涨红,终究是拧不过他,张开双唇,卫瑾已经长驱直入,一口一口将气息渡了过去。
    良久,他才将她托上水面,姜娆紧靠着池壁换气儿,嘴上不敢说,可眼神里却是充斥着嗔责的意味。
    卫瑾往前进一步,她便连忙往一旁缩。
    但最终结果,仍是被他捉了回去。
    直到房门突然推开,蒋瑛款步进来,“奴婢来给陛下添水。”
    此时,姜娆浑身湿漉漉的,如同受惊的小兽般贴在一旁,蒋瑛不用问,也能猜测到方才这浴房中是怎样的激烈。
    趁着蒋瑛动作的时候,姜娆不着痕迹地爬上岸,拿起丝锦方巾擦拭头发。
    卫瑾被突然打断,自然是多有不悦,此时更是连眼光也没有给一个。
    蒋瑛却丝毫不以为意,犹自尽守本职。
    直到她做完一切走出去,姜娆已经完全从恢复了清明。
    浴房挨着后殿,蒋瑛若无其事地走出来,心道这样一搅合,看那狐媚子可还有心思了?!
    不一会儿,果然皇上沐浴完毕,衣衫整齐地出来,蒋瑛这才告退。
    ……
    自上回请安过后,玉堂殿周围的鲜花尽数移走,但华昭容却十分有闲情,便将留出的空地,亲自栽上各色藤蔓束草。
    陈常在是玉堂殿的常客,在宫中日子闲暇漫长,有个人一处打发时间也并无不可。
    而且盛真有的,譬如家世、贤淑,陈如意就欠些,但陈如意有的,譬如娇弱、温顺,又是盛真所不及。
    互补相安,两人的关系越发进益。
    陈常在虽然怯生生的,但手脚利落,对着满园的花草很有兴趣,和盛真两人在后院赏景一坐就是一晌午。
    午膳时分,宫人前来通报,说是皇上就要到了。
    宫人们连忙准备,以往每逢皇上要来,华昭容从不留她,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是以,她没有机会在玉堂殿见到皇上。
    陈常在见势便要告辞,但这一回,华昭容却携了她的手,“妹妹不必急着走,一同用膳罢。”
    陈常在受宠若惊,又连忙推辞,“如此不妥,盛姐姐和皇上…”
    华昭容笑着打断她,“你权且听我的便是。”
    陈常在终于点头,神色十分期许。
    华昭容又教婢子领她进殿仔细收拾了一番,绿樱是华昭容从盛府带入宫的贴身侍婢,华昭容的一切日常起居皆要经由绿樱之手。
    她瞧瞧殿内,道,“小姐,您可是想好了?”
    华昭容面色无波,淡淡道,“试探过了,如今宫中,也就属她安分些。将前些日子皇后赏的荷香蜜胭脂和几套首饰一并送她。”
    几日后,就是皇上钦定的为自己和安小仪晋封的日子。
    若不出差错,晋升妃位已是囊中之物,所以,需要扶植自己的人脉。
    玉堂殿的小厨房很有特色,菜色皆是盛冉家乡清源的特色,口味清淡,素雅可口,和尚食局的色香味俱重不太一样。
    而最难得的,是这华昭容虽然是侯门闺秀,却习得一手精湛的厨艺。
    但是每回皇上过来,皆是她亲自下厨,伺候皇上吃的很满意,能教皇上记挂上,哪怕一分,都是成功。
    很显然,安小仪自从仗着恩宠欺压含元殿的姜御侍后,皇上已经冷了她许久,往灵犀宫去,也只是探一探涵嫣帝姬。
    那安小仪长了教训,表面上倒没再生事,所以对于对后宫不甚上心的皇上而言,玉堂殿可是难得的热闹,一个月里,总能见着几回龙颜,虽然从未留宿。
    开了席,陈常在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头用膳,却又忍不住抬眼往上座扫去。
    卫瑾进殿后,的确看见了她,见她妆容秀丽,倒也还算养眼,思索了片刻,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是华音阁的陈氏。”
    语气肯定,但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径直略过她落座。
    席间无事,华昭容关切了一番皇上的近况,中规中矩。
    卫瑾吃的尽兴,又教绿樱添了菜。
    华昭容这才搁下筷子,“难得陈妹妹也在,还不敬皇上一杯?”
    39尤怜
    陈常在连忙斟上酒站起身;卫瑾却没接过,眼眸终于定在她脸上。
    陈常在脸色一红,洒了酒,华昭容笑着教绿樱端过新茶;“陛下您瞧,陈妹妹还不知道您平素不饮酒的习惯。”
    陈常在怯怯地再次奉上茶水;“嫔妾不知;还望陛下莫怪…”
    卫瑾揉了揉眉心,语气温和;“也怪朕疏忽,入宫以来冷落了你。”
    陈常在忙地就道,“嫔妾…嫔妾不怪陛下。”
    华昭容掩袖一笑,卫瑾也被她单纯的话语逗笑了。
    气氛这才松快起来;皇上随口问了她,她便一一作答,并无刻意邀宠的意思。
    这让在一旁冷眼相看的华昭容十分满意。
    “慕太妃的病不见好,”卫瑾提了话头,“是以朕特召凌平王回宫探病,也尽一尽孝心。”
    华昭容点点头,“仍是皇上思量周全。”
    陈常在送到口中的羹汤,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就掩盖过去。
    “只怕这会子正要入城,”卫瑾用毕,神色柔缓,“朕稍后还有事务处理,今日就不能多陪你了。”
    这样的结果,尽管华昭容早就料到,但不免仍有些失落,到底还是没能留住皇上。
    陈常在适时地告辞,只说不耽误盛姐姐和皇上的时辰,惹得盛真轻声嗔了一句,也没多留。
    其实,大家不过是心知肚明罢了。
    卫瑾瞧着那纤弱的身影袅袅离去,早在刚入殿时,就明白盛真的意图。
    所以没待多久,也起身出了玉堂殿。
    海棠苑是必经之路,而卫瑾远远的,就瞧见了那抹立在花间的身影。
    此时,盛阳之下,那原本就怯不自胜的脸庞,更添了几许生气儿,他缓步近前,才看了清楚,这女子别有一番柔弱姣美的韵味,倒不必庄美人之流差。
    陈常在眉间有愧色,“方才在玉堂殿,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卫瑾摆摆手,高言等人自觉地退开。
    他脸上仍是无可挑剔的笑意,温温融融,只是眼眸里冷冽下来。
    华昭容和陈常在联手演了这一出姐妹情深,无非就是教自己对陈氏注意,进而宠幸,用以稳固地位。
    卫瑾勾了勾唇角,但她们当真是太年幼不经事,就算是结了盟又能如何?他要宠幸谁,绝对轮不到旁人左右。
    相反,越是刻意,只会弄巧成拙。
    所以从玉堂殿出来,卫瑾已经吩咐了高言,到尚宫局将华昭容的牌子撤下一个月。
    再可口的菜肴,若是没有心情品尝,也不过是味同嚼蜡。
    可是眼前的陈常在一开口,他倒是来了一分好奇。
    “朕为何要怪罪于你?”
    陈常在更低了头,柳叶般的腰肢弓着,“盛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想要帮嫔妾一回…但嫔妾知道,陛下是明君,岂会任人左右…所以,特来领罚。”
    她声音细弱,姿态可怜。
    “朕既然不介意,也没打算罚你。”卫瑾已经起身,“好了,回宫去罢。”
    “嫔妾恭送陛下。”陈常在深深一福。
    卫瑾甫一转身,只闻背后轻呼一声,而后有人微微撞了上来。
    他蓦然回看,竟是陈常在歪在地上,紧紧捂住肚子。
    “这是如何了?”
    眼见她脸色苍白,咬唇不语,极是柔弱可怜的姿态,作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陈氏本来就是皇上的后妃。
    她挤出一丝笑意,“昨晚就犯了一回,不妨事的,歇一歇就好。教陛下见笑了。”
    卫瑾将她拉起,但似乎是疼的厉害,陈常在根本直不起腰来,但仍是怯生生地不敢看他,就这么杵在原地。
    神态柔弱中带着丝丝倔强,卫瑾忽然恍惚,这样的姿态,莫名就叫他觉得熟悉。
    卫瑾无奈地笑了笑,“可还能走回去?”
    陈常在摇摇头,不说话,但脸色白的更甚,显然已经极是难过。
    这四下无人,再找鸾撵过来也赶不上了。
    卫瑾将高言唤来,“速传太医到华音阁去。”
    陈常在幽幽凝着他,那眸光千山万水,蕴含了无比的柔情和乞怜。
    卫瑾并没回应,径直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华音阁的方向走去。
    她的身子很轻,倚在宽厚的怀抱中不敢有丝毫动弹,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环上卫瑾的脖子,深埋的脸庞现出点点红霞。
    ……
    含元殿中,皇上下了朝便差人来传话给她,说是要往玉堂殿用午膳。
    姜娆抿唇,置之一笑,他又何必同自己说的详尽?
    后来便没放在心上,遂吩咐六尚的女官仔细洒扫,转身唤芜桃来做活,却得到了她不在殿中的消息。
    这个芜桃,到底在盘算甚么,越发教人生疑。
    洒扫完毕,看了看时辰,将近晡时,按常理每日这个时辰,皇上该回殿了。
    宫人们都退下,唯剩姜娆一个人在殿内拢香,忽而瞥见花台旁边有一枚暗青色的水玉坠子。
    她幽幽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拿在手中,对着通明的烛火瞧着。
    菱龙纹路盘旋,玉质上乘,可以想见这枚玉坠的主人身份尊贵,天子诸侯才可用龙纹做饰。
    但上面的纹刻已经模糊,想来是被人抚摸把玩许久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姜娆忽然觉得眼前混混沌沌的,纹刻在眼前渐渐放大,奇异的感觉从脚底升腾而起。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淡去,透过那枚玉坠子,是一张布满疤痕的妇人的脸庞骤然在眼前闪现!
    而后头脑阵阵锐痛,杂乱纷繁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闪现。
    一幕又一幕。
    有女人低沉的声音在耳旁轻唤,娆儿…娆儿…
    如同梦魇。
    额角胀痛欲裂,姜娆觉得整个身体,将要被撕扯碎裂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重归寂静。姜娆脸色苍白,额上有大颗的汗珠滴落。
    这枚玉坠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残存的记忆,支离破碎地记了起来,这是入宫前鄢秦候夫人送给她的配饰,四年不曾离身。
    而就是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场乌龙的引诱计划中,落下的。
    因为当时混混沌沌,并不在意这些细微,倒是皇上有心,拾起了一直放在身边。
    凌平王入宫,先往含元殿面圣。
    他一袭堇色玉袍风姿绰约,丝毫不见路途奔波劳顿。
    大步走上玉阶,却并没有见高言等人,问了小宫女才知道陛下还没回宫。
    卫璃扬起俊美的唇角,带着一丝邪气,雍容入殿,“本王去殿内等候便是。”
    他这个三弟,果然是个风流胚子,想来自己安排给他的美人,应当很合口味。
    小宫婢恭恭敬敬引了卫璃入殿,而后轻唤了几声姜姑姑,无人应答,她便道,“姜姑姑许是忙去了,王爷请稍等片刻,陛下就快回来了。”
    卫璃眼波一转,那小宫婢微微垂首,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这凌平王当真是绝代风华,和陛下难分伯仲,胸中微荡。
    安静的殿中,忽然从内室传来阵阵低吟,卫璃侧耳静听,像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他若有所思地踱步过去,掀开珠帘帷幔,一团娇小的人影蜷缩在地。
    乌发遮住半张脸,还在不停地颤抖。
    那身形太熟悉,卫璃只消一眼就能认出。
    姜娆萎顿在地,蓦然扬起小脸,眸中却是异常的尖利。
    直教卫璃也不由地一顿,这样的眼神…
    “我要见鄢秦候夫人。”她面无表情,妩媚的眉心渐渐舒展,眼尾那一颗朱砂痣尤为冷冽。
    卫璃抱起双臂,阴柔抚眉,“本王为何要答应你。”
    姜娆晃悠悠站起,目光不曾移开,忽而绽开一抹极淡的笑意,“王爷不是一直以此为话柄,利用我替你做事么?怎么如果不安抚好棋子,就不怕将帅不保么?”
    卫齐生病的那些时日,卫璃是如何利用她的身份窃取情报,逼走景安王,排挤靖太后,最终让卫齐对他始信不渝,传位与他。
    但,谁又能想到,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算计到最后,王位终归还是落在卫瑾手里。
    “你都记起来了?”卫璃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样的神情,和脑海里曾经的那个邪魅冷硬的男子重合在一起,再无缝隙。
    姜娆弯了弯唇角,“你丢弃甚至不惜毁去的?( 女官上位守则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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