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上位守则》第 5 部分阅读

    谁知卫瑾淡淡地开口,“封一个美人,来朕的身边服侍。”
    姜娆身子一歪,卫瑾恰到好处地一扶,触手温软,如玉生香。
    “陛下…你说笑了,美人太辛苦,奴婢还是适合做不太辛苦的掌衣。”姜娆低垂了头,尽量保持娇羞状,往回抽着身子。
    若没记错,当时苦求他之时,自己可是剥光了送到他嘴边,都不要的。
    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再将之前所有的算计一一回想,姜娆越想越后怕,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莫非又是变相的试探?
    但却不知,卫瑾这回当真没有太复杂的想法,不过是出于一个皇帝的本能,想要占有能让自己感兴趣的女人罢了。
    再看怀中女人愈发惨白的小脸,掌中愈发冰凉的手,卫瑾脸上渐渐摆出一副,你想太多了的表情。
    “你这是要抗旨不遵了?”卫瑾冷了冷脸色,这女人怎地如此不识好歹,难道心里还对凌平王念念不忘?
    记忆中,她可并不是这样清白纯良的女子。
    姜娆还保持着半倚在他怀中的姿势,只觉得绷得太紧,腰酸的很,羊入虎口这种事情,她断是不想再来一回的,“奴婢只是能力不足,无法胜任,陛下还是另择他贤为好。”
    双眸欲说还休,双唇娇艳欲滴,身段柔软,入骨绵绵,嘴上还硬是抵抗,真真是天生的尤物。
    抚上她耳鬓,略带粗粝的指腹沿着耳际轻触慢挑,徐徐往下探去。
    皮肤弹性柔滑,直到那圆润小巧的耳珠已经染上了一层淡绯色。
    卫瑾这才弓下身子,附在耳畔道,“朕看你很能胜任,这本领定会比其他人强些。”
    然后,微微张口,就将那珍珠卷入口中。
    姜娆身子本能保持着不动,唯能感到那舌尖描绘着耳缘的形状,身子已经不争气地软了下来。
    被他掌控的半边脸,都酥麻不已。
    风越发绵长,月色更是隐隐。
    还没待她反抗,卫瑾已经松开,没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
    梢头冷月幽香,花间夜风寂寂。
    本领,自然是指侍寝的本领。
    那样赤裸裸的目光和明显带有挑/逗的用词,真让姜娆自愧不如,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比起卫璃直白的话,卫瑾的段数要高得多了…
    姜娆干笑了几声,顿感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捏的她发疼,“你们从前如何,朕不再计较,如今你清楚自己的位置就好,也不必学别人装什么贞洁烈女。”
    这句话显然戳到她的痛处,姜娆的笑意消失不见,徐徐抬起头来。
    是的,自从来到这里,就被烙上了不贞的罪名,人人都可以在背后指指点点,一举一动都是错的,都是蓄意图谋。
    但最可怕的,竟是自己也不知道那些究竟是不是真的。
    “既然陛下如此看不上奴婢这样不贞洁的女子,为何不干脆放任自流,也不用再污了您的眼。”握在腰间的手,缓缓松开,姜娆说完这番外,登时就有些后悔,为何要逞一时之快呢,那么久都忍了…
    可当听到卫瑾那句话时,心里就十分不舒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舒服。
    所以她甚至没有顾忌到如今站在面前的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圆睁着一双眼,不退让地与他对视。
    卫瑾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姜娆的眼睛亮闪闪的就好似天上的星子,在夜色中流动婉转,卫瑾恍惚中,甚至有些怀疑,这还是那个几次勾/引自己的女官么?
    话一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
    皇上调/情时,也许会纵着一些,可一旦不知好歹触怒了底线,后果就可想而知。
    恰此时,远处白衣翩翩的谢盈柔宛如仙子一般降临,拯救了姜娆于水火之中。
    姜娆娇微微一福身子,言语中还有赌气的意味,“奴婢天生做不来赏花这等风雅之事,陛下您还是找谢小姐一解风月罢。”
    谢盈柔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双手笼在袖中,保持着端庄的姿态。
    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拿起手中的夜裘,踮起脚尖,熟练地替卫瑾披上,“皇上深夜出门,可别受了风寒。”
    如此做派,真是帝后情深的典范。
    卫瑾眼角余光扫过来,却看见姜娆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态,想要默默地抽身而退。
    谢盈柔却突然看过来,似嗔非嗔地冲她道,“你糊涂的紧,也不知道提醒陛下保重龙体。”
    姜娆头也不抬,懒得争辩,“是,都是奴婢的错。”左右背的罪名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条。
    目光移到她鬓边的腊梅花,又道,“柔儿惦记着您的身子,不会打扰了陛下的兴致罢?”
    卫瑾唇边的笑纹始终保持着不动声色的弧度,随手又采了一朵,插入她碧云簪子旁,“不会。”
    姜娆仍旧是事不关已的样子。
    “不如柔儿再陪您赏一会儿?”谢盈柔见着满塘月色,难得有和卫瑾单独相处的机会。
    有谢盈柔绊住,姜娆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
    回去的路上,远远还能瞧见花海中两人对立的身影。
    而这段鹣鲽情深的轶事,昭和后宫纪中,的确有载。昭懿皇后很得圣宠,于进宫之初,便有这样一段折梅插鬓的花前月下。
    可巧,还让姜娆有幸目睹了整个过程。
    但,事实,似乎并不像书中记载的那样美好,那样旖旎。
    若论起来,倒是自己先到一步的,但却并未发现史书中有关于“六尚女官”的只字片语。
    可见史官门讨好帝后的本事也很有一套。
    卫瑾俯视着谢盈柔的脸庞,精致无可挑剔,这花带到她鬓间,仿佛浑然天成,一样的花,配不一样的人,效果就大不相同。
    但不知为何,就变得意兴阑珊,卫瑾转身,“回罢,夜凉风大,表妹早些安置。”
    ……
    姚瑶才从司宝司做活出来,就见姜娆悠悠荡荡打外头进来,头上竟还簪了朵梅花。
    一次两次,她总要是做的这样出格才好么?
    虽身在司宝司,但姜娆的绣工,姚瑶印象很深,对于女红上的技艺,她是很佩服姜娆。每每背后听得有人议论,总是忍不住想好心提点她一下。
    但,这个姜娆当真是冥顽不灵。
    姜娆看到姚掌宝的眼神,便摸了摸梅花,“这朵腊梅是淡黄|色,不违背守丧的禁忌。”
    擦身而过时,姚掌宝突然扯住她袖子,“你又到处乱逛,可知方才含元殿的璇玑姑姑来宣旨,皇上要找你过去。”
    姜娆一愣,“那,后来呢?”
    姚掌宝将她拉到一旁,“后来蒋尚服替你去了,还将皇上的祭服送了过去。”
    这个蒋瑛见缝插针的功夫,还真是变本加厉了!
    姜娆虽不在意卫瑾究竟如何,左右方才也见过了,但对于蒋瑛如此作为,实在是厌恶。
    再听后半句,她面上渐有一丝异样,“皇上那祭服…”
    姚掌宝正要听后话,姜娆却突然收住,嘴角竟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没甚么,就当送她一个人情好了。”
    姚瑶将信将疑,“不知你何时这样能容人了。”
    姜娆冲姚掌宝一笑,“谢谢你提醒,以后若需要帮忙,只管寻我就是。”
    姚掌宝在身后低声喊了一句,“不过是看不下去她们如此作弄你,哪里就用你还了?”
    姜娆回到房中,同室而居的张掌衣已经睡下,水盆里的清水被张珍儿用干了,早晨自己辛苦从西井打来存在木桶里的水,亦没有了!梳妆台上自己的脂粉盒子,竟也被人动过。
    砰地一声,姜娆将铜盆扔到地下,张珍儿猛地坐起身子,撩开帷幔,“你整日晚归便罢,回来还如此嚣张给谁看,明儿就禀了蒋尚服去,再不想跟你住在一处。”
    姜娆自顾自地将梳妆台上被她用过的胭脂全部倒掉,“赶紧去禀报,顺便再将我这胭脂钱还了,可别赖账。”
    “瞧你大半夜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不知又想去勾搭谁了!”张珍儿啐了一口,姜娆也不还嘴,径直走到她床前,掀开帘子,“以后别随便动我的东西。”
    “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谁稀罕。”
    这张珍儿原来一直被姜娆压着,这回可攀上了蒋尚服这颗大树,也干脆越过吴司衣去,岂不知这蒋瑛迟早要走的,以后哪里还会顾着她?真是蠢得紧。
    翌日早起,姜娆方提了水桶到西井,一路上经过各司,总是有意无意地见到一些女官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还夹杂着十分不屑的表情。
    她摸了摸头上,又瞧了瞧衣裙,并无不妥。
    随即回了她们一记白眼,仍是该做甚么就做甚么。
    她正准备将木桶放下井中,突然就从旁结伴走来两位眼生的女官,像是司饰司的人。
    一过来,就蛮横地将她挤开,顺手先放了木桶下井。
    两人虽是自言自语,可那声音分明就是说给旁人听的,“真真不知道咱们尚服局怎么出了这样不要脸面的人,先皇丧期都没过的,那狐媚劲就又犯了,连夜到熙花亭勾引皇上,真亏得她能做出来。”
    另一女官拿眼瞟了姜娆,“只可惜,后来谢家小姐过来,才知陛下那是再等未来的娘娘呢,有人还自作多情,要笑死人了!”
    14心痒
    两人笑的十分得意,姜娆简直是对这传播谣言之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歪曲事实的本领真是高超。
    分明是皇上不知那里又瞧自己不顺眼,故意来试探的,怎么到她们嘴里就如此不堪了?
    就算不堪,那也绝对是卫瑾太不堪!处处惹风流债来。
    和她们置气,自然是不值得,况且流言始终是流言,就让这些无聊的女人更无聊一些,也无妨。
    姜娆将木桶倒过来,往下晃了晃,溅了她们一身冷水,然后潇洒的甩手走去。
    刚到绯烟宫,就见司制司送来一叠新衣,说是陛下御赐给蒋尚服的。
    宫人们大都围在殿中,有不少阿谀奉承之流,更是满口附和,甚么蒋姑姑还没晋封就得皇上如此宠爱,又是甚么国色天香佳人佳丽。
    姜娆忍俊不禁,这些人连奉承都如此老套,难为蒋瑛还能听得下去,可见她想要龙宠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了。
    但不论蒋瑛如何,命运早就注定,的确有一位出身颇高的女官,被皇上钦点册封,位列九嫔。
    放眼六尚,出身最高的,非蒋瑛莫属。
    昨晚趁自己不在,私自贪功送了祭服,只是她一心要往上爬,却不知道多花些心思在绣工上,连那蟠龙图腾还差了两只金须都未发觉,就送了过去。
    走到针线房,却见张珍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捧着剩余的两套祭服,一针一线绣着。
    她挑衅地看向姜娆,“想必你还不知呢,今儿一早,蒋尚服便将你的活计都分给了我,这祭服不用你再插手,若是没活做就去跟采薇一块抄录卷册罢,也省的姑姑瞧见了,说你偷懒。”
    看着在自己手中已经成型的图案,那是花了许多心血才绣成的,这张珍儿上来就想讨个便宜,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姜娆执起银剪,拿过她手中的祭服,迅速地将原本已经绣了大半的纹路尽数挑散了,一件接着一件。
    张珍儿在一旁慌忙阻拦,奈何比不得姜娆手快。
    不一会儿,四套就将完成的祭服,又都变得干干净净。
    “你竟敢如此!”张珍儿气的指着姜娆,“我这就去找蒋尚服。”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想来一会儿她也不会太好过的。”姜娆慢悠悠坐到采薇身旁,当真就整理起书册来,再不去看那些祭服一眼。
    张珍儿果然就跑出去告状,却在绯烟宫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蒋尚服的人影子,吴司衣走出来,“方才王尚仪传了蒋尚服过去,还没回来的。”
    张珍儿想着皇上才赐了新衣,又传她过去觐见,可见是恩宠非凡,心下暗自窃喜自己选对了人,可要好好治一治姜娆。
    等了片刻,蒋尚服终于回来了,张珍儿连忙上前,“恭喜姑姑。”
    蒋瑛脸色并不十分好看,浅浅地应了声,坐到榻上,张珍儿继续将姜娆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一番。
    蒋瑛突然打断她的话,“你说祭服都毁了?”
    张珍儿面露难色,点点头。
    “还有两天时间,你抓紧些,赶紧补上,还有,”她端出昨晚送过去的祭服,“将这龙须也补齐了去。”
    张珍儿心道,如此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完成。
    再看到被退回的祭服,才知蒋瑛是被唤过去训话的。
    想起姜娆本该知道的,却并没有提醒,分明就是故意。
    靖太后凤颜大怒,将自己好生训斥了一顿,蒋瑛不敢推辞,若说是姜娆做的,自己乃尚服掌事,难逃责任,若是不说,又全部担了罪罚。
    原本已经做得滴水不露,但却一时大意,栽在这小事上头。
    训斥了好一会儿,靖太后丢下了一句让她最不愿听到的话,“若你连这小小的女官都做不好,又如何服侍皇上?哀家看来,你仍是先练练本领再晋封也不迟。”
    “算了,”蒋瑛又将祭服拿过来,“皇上这件,我自己亲手补上,你下去罢。”
    张珍儿见她心情不好,不敢多言,只端来针线奉上。
    左右看了一会,蒋瑛便拿了祭服去问吴司衣,她本就不擅女红,原以为来六尚就是捐个闲职,自己练习的所有本领,都用在服侍皇上上头。
    如何行针,吴司衣只说,此乃姜掌衣所做,司衣司只她一人会。
    蒋瑛本是十分抵触姜娆此人,但事到如今,前途自然要比面子更重要些。
    只好端起笑意往针线房去。
    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姜娆抬头,看到的是蒋瑛柔润的脸庞。
    表面上云淡风轻,看不出她才受了训斥。
    “这龙须补齐了,今晚交给我。”她放下东西就走,口吻虽轻柔但不容拒绝,姜娆却往旁边一推,“若奴婢没记错的话,蒋尚服亲口在御前道,此乃出自您的手艺,奴婢不才,区区一个掌衣不会如此精巧的活计,不如教张掌衣来做罢。”
    蒋瑛回身,“你这是不遵从了?”
    姜娆微微一笑,“还要提醒姑姑一句,张掌衣手中的四套纹路,花样很早就丢了,奴婢大约能在脑子里记得一些,不知道后日张掌衣能否按时交工呢。”
    “姜娆,”蒋瑛款步上前,素来温柔的眼神也变得锐利,两人相持片刻,她软语道,“我不相信,离了你就无法完成,你尸位素餐,这个掌衣的职位也不用做了,即日起,就和采薇一样,做文史女官罢。”
    “奴婢求之不得。”姜娆又坐回原处,一手好字工工整整地抄录账册。
    其实,这半日下来,她发觉原先的账册头绪不清,许多出进出用度皆是对不上。
    是以,这才静下心来,将账目重新罗列了一番,准备下午到库房里核对,以备日后审查,发现漏洞无法弥补。
    蒋瑛只得召集吴司衣和张掌衣到一处,赶制做活。
    又是一日过去,张珍儿只做出一套来,而且那绣工和从前姜娆的一对比,显得十分粗鄙。
    吴司衣也皱了眉,“若是太后娘娘看到,定然会凤颜大怒。”又看了看蒋瑛手中的龙须,才提点道,“时间不够了,姑姑还是去请姜掌衣过来罢,若再耽搁了,只怕整个尚服局都担不起这罪责。”
    蒋瑛不甘心,只说再等等。
    但到了下午,张珍儿仍是做不出来,蒋瑛这才慌了神,当初和姜娆置气,不料如今真个是完不成任务,明日就是祭礼,这一次,似乎是闹得有些大了,无法收场…
    姚瑶见姜娆在库房里翻整旧物,一问之下就回司宝司查了账目,果然也是错综杂乱,便当即带了宫人一起往库房整理。
    几人忙碌,井井有序。姜娆就站在满室琳琅中,虽蒙了纱巾,仍是落了满头灰尘,但她并未在意,晚上回去洗一洗就好。
    蒋尚服突然出现在门口,唤了姜娆出去,姚瑶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先帮你看着,你快些回来。”
    取下纱巾,姜娆就问,“不知姑姑有何贵干?”
    蒋瑛将一叠祭服推到她面前,姜娆蹙了蹙眉,“您现在才来,时间不够了,咱们尚服局此次可要出名了。”
    蒋瑛略微扬起脸,语气柔和,“要如何才能补救?”
    不论何时,蒋瑛伪饰的面具,总是无可挑剔。
    姜娆翻了翻,见张珍儿的绣工委实粗糙,便答,“也不是没有办法…”
    蒋瑛摆摆手,“天下没有白求人的道理,这次算我有求于你,只要能按时完成,你要甚么,我都允了你。”
    想来,不到万不得已,蒋瑛绝不会委曲求全,但逼急了,她又会使出浑身解数,誓要达成目的。
    她的这个二妹,从来就是这样没有原则。
    “我可以赶制一夜,但完成之后,典衣之位要归我所有。”姜娆神情郑重。
    蒋瑛想了想,“好,若是完不成,你便是罪当其冲。”
    彻夜,针线房内,灯火未息。
    灯下女子靠在绣榻上,行针如流水,精致的图纹渐渐跃然衣上。
    白蜡燃尽了大半根,天光终于泛起了浅白。
    姜娆揉着僵硬的脊背,手边是全部完工的物品。
    吴司衣看到这些针脚细腻的佳品时,不由地对姜娆更多了一份青眼,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样的成果,真是教人难以置信。
    姜娆双手按在衣服上,眼缘发青的双眸看向蒋瑛。
    蒋瑛伸出手,一枚明黄水线勾绣的令牌被放在案上,“文史姜娆有功,升司衣司典衣之位。”
    姜娆接过令牌,满意地收回怀中,倦容上绽出一抹笑意。
    紫微城守丧四十九日已满,今日行罢祭礼,正德帝便入皇陵,历史就此翻过。
    身为六尚女官,她们是没有资格在前列朝拜,只是在外围守着。
    虽然不能抛头露面,但仍是要浑身缟素,规规矩矩地站上一日方可,期间水米不进。
    紫微城素白一片,时已初春,嘉和宫道两旁的垂柳抽了新绿,远望如碧烟。
    粉瓣白蕊的桃花接了腊梅,勃然而开。
    皇上的鸾车最先开道,卫瑾白袍白冠,神色肃容,珠玉在前。
    而后太后、太妃,罗成王、凌平王、洛怀王次第入内。
    卫璃的目光扫向队列两旁,正寻找着那道身影,但入眼皆是茫茫白衣,根本无从分辨。
    却说姜娆百无聊赖的站着,身板还要挺直,但一想到蒋瑛那张怒而无从发作的脸,不由地一阵舒畅。
    微微摸向怀中的令牌,典衣之位,官升六品,委实是意外之喜。
    正分神之际,不知是谁从后面,伸手用力推了姜娆一下。
    肃静的女官阵仗中,就见一道白影,猛地往前扑倒,不偏不倚,就伏在道中央。
    姜娆赶忙撑起身子,前列的太后听到动静,已往此处看过来。
    奈何她摔到了膝盖,双腿疼的使不上力气,越是急身子骨就越软的厉害。
    正在姜娆欲哭无泪、窘迫之时,一双大手托起她的胳膊,往上一提,将她松软的身子扶了起来。
    卫璃替她拍了拍衣袖,低声道,“若不是你笨的摔了出来,本王还真是找不到你。”
    15难耐
    众目睽睽之下,卫璃竟是丝毫不在乎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公然就和女官言语相交。
    “不妨事的。”姜娆连忙收回袖子,刚想挪步,膝盖上传来的痛感让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她伤了腿,站不了太久,扶她退席休息罢,省的再出差错。”卫璃看她站不稳的样子,还在强撑着,不知这般倔强有甚么好处。
    王尚仪过来提点,将姜娆接了过去,“王爷莫要误了时辰。”
    卫璃走后,两位素衣命妇紧随其后,容颜姣美。
    王尚仪不知为何,突然就对姜娆道,“那便是凌平王正妃沈氏,和侧妃梁氏。”
    姜娆浅浅回头,“那和奴婢没有任何关系,姑姑不必相告。”
    王尚仪领着一瘸一拐的姜娆往偏殿耳房去,“当日你助陛下登基,那么一辈子就是陛下的人,不该再和凌平王有任何往来。”
    “奴婢倒觉得,不该和陛下再有往来才是。”姜娆歪歪斜斜地推门进去,“有劳姑姑,您忙罢。”
    殿外沉重的哀乐隐隐奏起,想来已在行礼。
    熬了一整夜,姜娆眼皮子不听使唤,挨着木板床浑身已经软了下去,左右大礼还要持续许久,不如先补一补睡眠。
    好梦正酣时,门扉响起,姜娆似有意识,连忙张开眼睛。
    就在床旁一步之处,不知何时竟进来一位少女,她浑身缟素,玉容丽色,看到她鬓边露出的白玉簪时,姜娆才能断定她是皇族身份。
    “你这一招真好用,丧礼太久太无趣,父皇都已经下葬了,皇帝哥哥却还不让他安生,我实在忍不下去,就逃了出来。”少女不过豆蔻年华,言语显得有些稚嫩。
    姜娆一听,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按照年龄推断,此女应是二长公主卫英敏,慕太妃的小女儿,凌平王的亲妹妹。
    英敏摆摆手,“就咱们两个,不必这样麻烦,你可不准告诉别人我偷偷出来。”
    她在屋子里四下转悠,好像十分新奇一般,姜娆摸不清楚卫英敏的脾性,索性就不开口,只是垂首站着。
    不料卫英敏活泼好动,转了几转,已经不满足于这小小的耳房,她推开门,往外探了探身子,“你不许跟来!”
    不用她说,姜娆也不想跟去。
    方出了门,她才看到地上落下的素纱,正是方才英敏头上滑下来的东西。
    姜娆想叫她却来不及了,因为殿外已经有人推门进来。
    一身五品宫女服的琴清急忙赶过来,她是慕太妃宫中的掌事宫女,正是寻卫英敏而来。
    不等姜娆开口,她捡起地上的素纱,上来就问,“公主去了何处?”
    姜娆想了想,只好摇摇头。
    琴清面色焦急,一把就拉了姜娆过来,“那还愣着作甚么!赶紧分头去找啊,太妃娘娘已经发怒了。”
    凭白被牵扯进来,姜娆心道慕太妃管不住这顽皮的小女儿,自己真是冤死了,但行动上仍是拖着脚步往外走。
    琴清转头一指,“你去那边找,找到了就带公主去广阳殿!”
    广阳殿,正是行祭礼的宫舍。
    要说当真是巧合,姜娆不过是略走了几步,做做样子,谁料当真就在广阳殿外头回廊下找到了英敏。
    “公主请入殿,太妃正在寻您。”姜娆毕恭毕敬,谁知卫英敏眉眼一寒,调头走去,“一准是你这奴才告的,我偏不回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娆见她如此,也没有多劝的必要,将素纱递过去,就要回走。
    岂不料,卫英敏身子一扭,往旁边的抱柱上歪去,登时就喊,“母妃!”
    姜娆回头,慕太妃等人已经从殿中高处缓缓走下。
    这卫英敏当真是个调皮的主,竟是先开口告状。
    慕太妃身量娇小,看起来要比靖太后年轻许多,而且,亦是美貌许多。
    姜娆忽然就想起卫齐曾经是要传位于凌平王,也许,和这慕太妃的宠爱分不开干系。
    “哪宫的女官,好大的胆子,敢教唆公主逃礼。”她声音不大,但威仪很足。
    卫英敏跑过去,黏在她怀中,反手一指,“就是她,不让英敏回殿,还教女儿装病。”
    姜娆忍无可忍,才福身道,“奴婢是摔了腿在耳房歇着,并没做过教唆公主的事情。”
    卫英敏回头,狡黠地挑了挑眉,“女儿的头纱还在她手里呢。”
    果然,慕太妃面色一沉,“拖下去,重责。”
    “母妃且慢,”卫璃几步赶来,“此等小事,交给儿臣便好,您还是带英敏回殿才是。”
    慕太妃原本还只是微怒,这下却变成了盛怒,“她可是姜氏?”
    姜娆暗自不妙,卫璃径直将她拉到身后,“太后还在等您,莫误了大事。”
    “哀家不能留她。”慕太妃坚持不退让。
    卫英敏在一旁冷眼而待,看着她是如何落入自己设的局中。
    其实她早就听闻了哥哥和姓姜的女官之间的事情,方才入场时,才认清了她的面貌。
    卫英敏虽然骄纵,但绝非蠢笨之人,这一场好戏,是她临时起意精心策划的,装病、遗下东西、引琴清过来。
    所有的,都在她掌控之中。
    为的,就是替哥哥除掉这个狐媚子。
    但在争执之时,唯有姜娆始终低垂着头,没有半分辩解。
    “母妃,还不快打发了她!”卫英敏撒娇似的催促了一声。
    下一瞬,姜娆缓缓抬起头,而映入卫璃眼中的,是好一副娇花照水的模样。
    微垂的双眸含着水光,姜娆屈身行礼,声音也是欲说还休,“奴婢知道如今已是百口莫辩,王爷还是按太妃说的处置罢,奴婢不想连累您。”
    她声音很小,只有面对面的卫璃能听得清楚。
    媚态中带着一丝可怜,可怜中含着几分楚楚,任是哪个男人看到了,也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卫璃愈发坚持不让,慕太妃怒极而笑,亦僵持在原地。
    此时,远在殿内的皇上也听闻了动静。
    卫瑾衣袍飒飒地从高阶上下来,先是望了姜娆一眼,随后对慕太妃十分恭和地问了安,随后冲着一旁的高言道,“将这不懂规矩的女官带下去,到宫正司领罚,不得有异。”
    后又补充道,“别将她双手伤的太狠,朕还要留着她制衣刺绣的。”
    言罢,径自大步回殿,皇上发了话,谁敢不从,一行人又鱼贯入内,卫璃紧走几步,将卫瑾从后面叫住。
    “如今局势已定,臣想要向陛下要一个人,此人并不违背君臣常伦。”
    卫瑾放缓了步子,明知故问,“不知谁有幸,能被凌平王看上。”
    卫璃回头望了一眼,“司衣司女官,姜娆。”
    两人俱都顿步,卫瑾笑了笑,却没说话,快步进了广阳殿。
    高言当即就压了人往外走,态度很是强硬。
    慕太妃虽对卫瑾始终不服,但此事他的确做得干净利落,不由地长吁了口气。
    原本一路禁锢着姜娆的手,待出了广阳殿后,豁然就松了开。
    的确是往宫正司去的路径,姜娆一想起卫瑾的话,不由地胆寒,不伤双手,那便是双腿了,或者是腰背…
    眼看方才卫璃已经动容,就差一步!凭空却杀出个皇上来。
    “高公公,”姜娆站在宫正司门外,迟迟不肯进去,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终于寻到了一枚玉坠儿,塞到他手里,“奴婢知道您见多识广,但奴婢真的是冤枉的,若这就不明不白的受了罚,万一…伤了性命,到头来真相大白,您也会受到牵连的。”
    高言不为所动,拉了她进了门,对着一间一间的暗室道,“陛下说姑娘有罪,那就是有罪。”
    已经有小太监上前,刚要动粗,高言又道,“皇上交代了,你们下手都轻些。”
    连推带搡地,姜娆就被关进了其中一间儿,满室陈列着各种样式的刑具,那种扑鼻的腥味更是教她一阵作呕。
    高言突然从身后拍了她肩头一下,姜娆猛地回头,拿起一副指夹迅速套在手上,冷笑道,“高公公,若您当真不能放过我,那么我只好毁了这双手,到时候咱们都不好交代呢。”
    她近前一步,脸上竟是荡起春色,“陛下那样说,不过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呢,他最心疼奴婢的身子了…您不如就配合一下,对大家都有好处。”
    高言果然抬起头,叹了一句,“姑娘原来早就猜到陛下的心思,恕老奴方才得罪了,等上片刻,就带您出去。”
    姜娆愣住,她不过是逼得无法,要激一激他,他说的话,怎么自己又听不懂了?
    高言取下指夹,“皇上已经交代,不可伤了姑娘,往宫正司走一趟是为了掩人耳目,一会礼毕,陛下在含元殿召见姑娘。”
    姜娆不知是惊还是喜,目前看来,肉体上的责罚是免了,看来做皇帝不仅要狠辣有手段,还要演的一手好戏才是。
    “还请姑娘配合一下。”
    看着高言凑近的脸,姜娆眼皮跳了几跳,扯着唇角道,“自然是好的…”
    宫人们守在外头,只听暗室中女子尖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当真是闻者不忍,听者胆寒。
    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人儿,高言还真下的狠手。
    小太监们更觉得自愧不如,暗地里对这高公公更敬佩了一分。
    许久,女子似乎是脱力,就没再发出声音。
    此时房门打开,高言抹了抹汗,“赶紧抬副步撵过来,别教她断了气儿。”
    姜娆半靠在步撵中,浑身没有任何不适,唯有嗓子哑了些,四下有布帘遮着,舒适的很。
    再次来到含元殿寝宫,姜娆当真是认不出来。
    和从前,没有一丝相同,整个宫舍,尽数翻修,显得愈发华丽而肃穆。
    姜娆没敢往榻边坐,只是挨着殿门站着,但不料这祭礼过后,还要行食宴。
    一拖就到了夜里,姜娆忍着膝盖疼痛已经足足站了一日,趁四下无人,干脆就坐在软椅上歇一歇。
    含元殿内十分安静,宫女亦是训练有素,都安静的侍在外头,眉眼低垂,没有一丝动静。
    姜娆从沉厚的布裙下面,缓缓往上卷起,露出宽松的内衬下衣。
    女官服从外面看去婀娜多姿,但内里却是还要套上松松垮垮的衬裤,一直盖到鞋面上去。
    是以,走起路来状似端庄,实则是不能大幅走动。
    她将衬裤也往上卷了卷,一截雪白的细腿露了出来,但那膝头红肿,破了皮肉,还在往下殷血。
    姜娆自小最怕见血,登时就晕了起来,靠在椅背上,摸索着撕下一条衬布,快速地裹住伤口。
    眼角却瞥见一抹黑色影子,她下意识地转头,卫瑾就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想必,自己方才的举动都被他看了去!
    姜娆连忙放下裤脚,起身行礼。
    “平身罢,”卫瑾走过来,将她按回软椅上,“卷起来,让朕看看。”
    16初尝
    姜娆想着,左右也被他看过好些回了,也就没再忸怩作态,很识相地撩开了。
    卫瑾却突然伸手,握住她光洁的腿肚,吓地她往回一缩。
    “肌肤生的不错,手感很好。”卫瑾掀起眼帘,勾唇一笑,手上还在不安分地细细婆娑着。
    这一笑,险些让姜娆把持不住,并非她心力不济,委实是卫瑾已经修炼成精了。
    也就在姜娆心绪荡漾时,他手上猛地用力,姜娆身子一弓,疼的眼泪都掉了出来。
    卫瑾倏尔站起,“骨头归位,不会落下病根了。”
    姜娆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故意分散注意力,然后行接骨之术。
    没想到这卫瑾锦衣玉食,竟还通医术。
    他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一边褪去外披道,“在军中总会有些突发状况,接骨是必备的手法。”
    姜娆站起来,膝盖果然不那么痛了,她又是福了个礼,“奴婢谢过陛下,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卫瑾已经坐在矮榻上,颐指气使,“自然是服侍朕更衣了,进宫时,教导嬷嬷没有授课么?还是,你没用心,都忘了?”
    可皇命难违,姜娆只得从命上前。
    其实和卫瑾接触也并非头一回,但此时此地,让她单独服侍更衣,气氛的确是微妙的很。
    卫瑾的身板结实修长,肩阔腰窄,姜娆毕竟是女子,从前为了保命蓄意勾引过,但那时却没有心思多想。
    可如今再次相对,心境自是不一样了。
    她很小心,生怕出错又要受罚,一层一层解开外衫,直到剩下一件淡黄|色贴身寝衣,姜娆便住了手。
    转身去端来热水,替他仔细拭面,那不盈一握的水蛇腰轻摆着,怎么看都妖媚的紧。
    因为殿中银碳烧的很足,卫瑾近距离看着她一张俏脸,已是彤云密布,有薄汗从她额上滑下。
    他伸出手,抚了抚她落下的一缕碎发,姜娆敏锐地往后一撤,“奴婢这就去给您换水。”
    “你回来,朕有话问你。”卫瑾开了口。
    姜娆只得乖乖回来,站在榻前。
    “凌平王今日开口,向朕讨要你,”卫瑾慢条斯理,将腰间系带松开,然后抬起黑眸锁住她,“随他出宫,还是留在朕身边侍候,朕准你选一个。”
    姜娆缓缓凝眸,“陛下说的可是真的?”
    卫瑾郑重地点头,“朕何时欺过你?”
    这好事来的也太过突然了些,虽然凌平王绝非良人,但跟在他身边却无性命之虞,比起如今任人鱼肉、刀尖儿般的日子,断是好了许多。
    而且,一旦出宫,卫璃自然无法掌控自己…
    想到这一层,姜娆渐渐下定决心,又看了他一眼。
    卫瑾仍是点头,“君无戏言。”
    姜?( 女官上位守则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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