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沈辰逸才徐徐醒来。
是给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沈辰逸睁眼时两眼都是涩的,摇摇晃晃的循声去开门——是位店小二,却不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吴姓小生。
沈辰逸盯着人家看了好半会,瞳中的三个人影才缓缓重合:“你...你谁啊?”
这位新面孔好似被屋内浓浓的酒臭味呛到,捏着鼻子:“小的是客栈新来的小二,大人您叫我小何就行。如今已是正午时分,小的我估摸着大人一天一夜没有出过房门,担心大人饿坏了,就想问问大人要不要膳食,顺带看看大人需不需要小的忙活别的事!”
沈辰逸清醒少许,站直身子,挡住这位自称小何的视线。
记得昨天临江客栈的老掌柜说过,客栈换了一名新伙计,眼前这位大概便是了。照理说,客栈店小二都会在征得客人同意下,进门打扫房屋,或是换洗一些器具,当然沈辰逸是不太愿意让人进门打扰的,老掌柜应该也明白才是。
如今这种局面,大概是这小何不懂事,或者是老掌柜老糊涂忘了交代。
不过好在,这小何还是个懂得看脸色的,瞧见这位大人不苟言笑的模样,大概明白情况,赔罪几句,就往楼下跑去,临走前,还可怜兮兮地央求沈辰逸,莫要告到自家老掌柜去。
沈辰逸哭笑不得——莫不是这临江客栈的老掌柜真这么严厉,动不动就要拿手下的店小二开刀?先前的吴姓小二是个怯生生的小生,怕掌柜就罢了。如今这姓何的,看起来还挺壮实的,还是如此。
关上房门后,沈辰逸看着杯盘狼藉的桌子,这才闻到满房子的酒臭味,接着胃部一阵翻搅,蹲在夜壶边就开始吐起来。
昨夜和李齐天聊得痛快,沈辰逸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喝下的酒。
起先的时候,只觉得米酒入喉,火辣中带着些许畅快,叫人欲罢不能,沈辰逸这才第一口,就将一碗酒喝干了,他还记得当时李齐天还拍手交好来着。
只是他打了个酒嗝之后,眼前李齐天的笑都模糊不清了。
朦胧之间,他听到李齐天问他,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会因为一对互不相干的父子暴怒,甚至以卵击石。
沈辰逸头昏眼花,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想着武功再高的人也不能草芥人命,这对父子虽说是寻常人家,可说不得,家里还有当妈的在等他们回家吃饭。若是非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当时拍着胸口跟人说,自己要当一个大侠,若是大侠,手里有剑,碰见不平事,难道不应该出手么?
李齐天又问他,为什么想要去做一个大侠呢?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沈辰逸已经记不清楚了,或者说,那时候他已经被喝趴了,视线中最后的画面,是李齐天欣慰的笑容。
然后,他好像看到李齐天朝自己走过来,再然后的事情,沈辰逸就一丁点都记不得了。
一觉醒来之后,这李齐天又不知所踪了。沈辰逸见怪不怪,好似那些大侠客都是如此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不走寻常路,才显得潇洒。
回房去看叶以彤的情况,这叶大小姐喝了酒之后是真的能睡,还是这般不敢恭维的睡相,可真是一点不把他当外人了。
沈辰逸没有叫醒她,替她盖好被子之后就走回厅中,想着要不要自己收拾这一桌子。
窗台之上突然跳进来一个男人,沈辰逸差点就要递出一拳。
男子摘下斗笠,诧异道:“哟?沈酒仙醒了?”
沈辰逸盯着昨夜喝得一点都不比自己少,如今还生龙活虎的李齐天,皮笑肉不笑。
李齐天嘿嘿一笑,朝沈辰逸递手,正是惜风逝水:“今早借你的宝贝去办了些事,见你睡得酣就没有吵醒你,也不管你答应不答应了,权当是昨天照料你的工费了。”
沈辰逸连忙摆手:“哪里话!李少侠若是开口,我怎会不答应?”
李齐天皱眉道:“什么李少侠李大侠,能不能叫点顺口的,你一大老爷们,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就算将我捧上天,我也不会高兴半分!”
沈辰逸一愣,笑道:“李酒神?”
李齐天瞪大眼睛,抱拳道:“沈酒仙,见笑了!”
李齐天盯着惜风逝水,啧啧称奇:“你这把剑,可是虎头客栈对门当铺得来的?花了多少银子?当年我看着十分中意,只可惜那老头子不开窍,饶是我拍出大把银票,甚至找来几把名剑用作抵押,都不肯松口!”
沈辰逸心里一惊:“老黄同我熟络,直接就送我了,半颗铜钱都没有收!”
李齐天面色古怪:“真假?你莫不是那老头私生的娃娃吧?”
沈辰逸知道这是玩笑话,也清楚李齐天为人,没有放在心上。
李齐天瞥了内房一眼,凑向沈辰逸支了支肘:“这么个大美人,半点不比神仙楼的花魁差,真没想法?”
沈辰逸算是看清了李齐天,正色道:“我沈辰逸,还真不敢有想法!”
本以为李齐天这风流少侠会装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出言教导一下不懂事的后辈。
出乎意料,李齐天一脸严肃:“若是真没有想法,就赶紧划清界限,‘白猫’是‘白猫’,叶家是叶家,你可要想清楚期间利害,京杭城的世家之斗,可不是昨日这般过家家!将来的这段时间,可能处处暗藏杀机,稍微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我可不是每一次都能恰巧在附近!”
沈辰逸还未有机会开口,李齐天继续道:“你以为叶家人能帮上什么忙?告诉你,就这家临江客栈,都不太对劲,外头这颗大榕树,就给人布置了邪术——你这几天,是不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
沈辰逸猛然想起第一天晚上见到的白衣女鬼,吓出一身冷汗,什么宿醉都清醒了。
李齐天点点头:“倒不用大惊小怪,这些歪门邪道不过是雕虫小技,已经给我破开了。这躲在暗处的人,布下眼线,却迟迟不敢动手,说明也是心有顾虑,我这一次出手,多少能震慑几分,你不必担心不明不白就被人抹了脖子。只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若可能,你还是尽快回客栈,虎头客栈的招牌可不是假的,李家镖局垮了,穆家客栈都未必会塌!”
沈辰逸问道:“如此说来,你今天早上,是去为世家之斗做准备?”
这一大清早的,提着惜风逝水跑出去,总不能是去逛街买包子吧?
李齐天反问道:“沈辰逸,你对京杭城的上一次世家之斗,或者说,你对李家,有多少了解?”
沈辰逸点点头:“从小到大,掌柜的没和我们说过这些事,我仅是从街坊邻里、客栈熟客的只言片语中揣摩,再加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稍稍明白脉络。”
李齐天再问道:“那你可知,当年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沈辰逸楞了一下,小声道:“不是你一剑将杨家二房的独自刺成残废了?”
李齐天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沈辰逸道:“不是?”
李齐天没有着急说话,随手抓起桌子上,昨夜剩下的酒壶。
当年京杭五世家各自蓬勃发展,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世家之间,还有私下交好的情况,最为和睦的几年里,甚至有世家联姻的情况,一些个远方外亲之间的婚事且不谈,单单是世家直系血脉之间,就有桩轰轰烈烈的联姻。
那些年里,李家出了一名不了得人物——不是早些年里声名远扬的李家四大金刚,亦不是后来居上的风流李齐天。
而是一个女人。
只是这一介女流,使得整个京杭城的佳人才子,黯然失色。
除去闭月羞花的容貌不谈,这位奇女子做得了曲,写得成诗,坐隐手谈,更是打遍京杭城无敌手。
最为让人惊奇的是,这位奇女子在及笄之年,就成就武夫淬体境界。
非是寻常淬体,而是完美无缺的金刚淬体。
那些年里,京杭城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夏雪易得,李雪难求。”
有着如此出身,她在京杭城中自是少不了追求者,一些个豪门子弟、宗门高徒,千方百计想要争得芳心。
结果不言而喻,据说,这其中还有一位‘七绝宗’五屿湖的高徒,可是到头来连面都没有见上。
直到后来,京杭城里传来了一个消息,是这位奇女子的婚事。
她要嫁予杨家的大公子,杨华。
确实,数遍整个京杭城,也只有杨大公子的才情,才能配得上这位比夏雪还难得的李雪,若论家室,杨李二家勉强算是门当户对。
只是后来,两人大婚当天,这位李雪却和一个男人跑了。
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汉子,乍看之下,并无出奇之处,事实上,当时这个汉子也只是个没多大本事的汉子,只知道他姓穆,据说正是举族上下只有几个人,却被人称为京杭五世家之一的穆家。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穆飞鹏的大名,才传遍整个京杭城,乃至整个大秦王朝。
可这时,这名汉子早就不在京杭城里了。世家之间的关系也无法挽回,整个京杭城早就乱成一锅粥。
听闻李齐天的阐述之后,沈辰逸吞了口唾沫:“可真是一段荡气回肠的往事,意思是说,掌柜的还是世家之斗的原因?”
李齐天紧盯着沈辰逸,仍是摇头。
沈辰逸不乐意了:“李酒神,我喝不过你,没法子从你嘴里套话,你能不能直说?可憋死我了!”
李齐天轻声道:“沈辰逸,你可认识,我那姑姑的儿子?”
沈辰逸不假思索:“怎么不认识了?你可真是说笑了,同在一片屋檐下这么多年,我和他难道还能躲着不见不成?说起来,这小子还一天到晚粘着我,不是求我带他去买糖葫芦竹蜻蜓,就是装什么‘永福剑宗’的宗主,对我发号施令,恼人的很!”
李齐天还是盯着他,默不作声,弄得沈辰逸一头雾水。
凌冽秋风重重拍打着窗户,哐啷一声响,李齐天回过神来,最后将台上的那壶酒喝干。
李齐天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壶,递给沈辰逸。
沈辰逸连忙道:“我是真的不会喝酒,昨夜只是意外,同你聊天说大话说高兴了,不知不觉喝下去的——我平时是不喝酒的!”
李齐天不满道:“你想喝便喝,不想喝便不喝,又不丢人,没人逼你的,你且拿着这酒葫芦,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沈辰逸还在犹豫,李齐天直接将酒葫芦砸到他脸上:“废话少说,世家之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最好赶紧回客栈,别再想着姑姑生气失望什么的了,多大点事?”
他停了一下,正色道:“当然你心底里想要什么,你将来想做什么,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李齐天哪怕是真的齐天,也管不着你,更不会管你,想来姑姑那头,应该也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你若是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躲起来,你不主动到外头蹦跶,他们也不会有闲工夫来找你——叶家泥菩萨过江不假,护得闺女还有女婿的周全,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辰逸听闻李齐天语重心长,还使劲的点头,直到最后这一句话出来,才发现自己又着了这风流少侠的道。
另一头,李齐天已经跳到窗台之上,回首道:“切记,想要当大侠,除了一身正气,还是要点本事的!”
沈辰逸抱拳道:“谢过李酒神,可在下以为,侠义,与本事没有半点关系!”
窗台上的少侠回头看了一眼。
房屋里的少侠面不改色,对上他的眼神。
相视而笑。
“沈酒仙,再会!”
李齐天爽然一笑,抱拳告辞,一跃而起。
沈辰逸抱拳的动作,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仍是久久没有放下。
房间内突然传来叶以彤的声音——“小二?你这是在干嘛?一个晚上没上床睡觉,还是在练剑嘛?”
沈辰逸循声看了一眼,赶紧背过身,打了个激灵。
沈辰逸哀叹一句,李少侠果然没有说错,想要当大侠,除了一身正气之外,果真还是要点本事的!
......
李家镖局,素有江南道第一镖的美称。
不同于京杭城其他世家的府邸,李家镖局的院落并不如何气派,不大不小,搁在满是大户人家的青龙长街中,甚至算不上起眼。
可这森严的气派,便是连京杭城官府的演武场,都难以望其项背。
围墙低矮,墙上的尖刺,却不是寻常人家的碎石尖木,而是清一色的断剑,晴日远望,刺眼不得看;夜中映光,奸邪盗贼不能近。如若凑近一看,才会发现,这低矮的围墙也不简单,所用石料绝非寻常,肉眼可见机关痕迹,据闻当年李家镖局遭受劫难,李家家主开启大阵,低矮围墙即刻拔高数丈,密密麻麻的箭雨从中倾泻而出,任你是狡诈恶徒还是妖魔鬼怪,都遁逃不得。
除去这些不谈,仅是门口,不分昼夜站着一名淬体境的门神,除去这几家,京杭城内还真找不出第二家。
李家镖局有四大金刚,轮班镇守大门。
只是今日,“四大金刚”之一,初入炼神境界的李绍飞,坐在一把断剑前,满脸颓靡。
在他身后,李家镖局的招牌,给人一剑洞穿,上头的“李”字,有“木”无“子”,是为后继无人。更直白点来说,便是没种。
镖局里头,更是混乱不堪,杂物器具碎落满地,鼻青脸肿的扈从横七竖八,哀嚎遍地。
堂堂李家镖局,竟是给人砸场子了!
而且还是被一个人!
一队车马在青龙长街徐徐走来,当班门神李绍飞撑着断剑起身,瞧见来人之后,羞愧难当。
车队之中走下来一个汉子,身后跟着位少年。
汉子满脸横肉,却不似江南霸刀般狂野,较之气势逼人,更多的是威严得叫人敬畏。汉子身后的少年,倒是生得十分清秀,行为举止,不是风雅,形神恰似他娘亲年轻的风流。
李绍飞单膝跪地,举着断剑请罪:“镖头,是属下无能,竟守不住一扇大门!”
李家家主,镖局镖头李淦似乎并无责怪的意思,抬手示意起身,他看了一眼自家镖局的招牌,浓浓剑意残留其中,怒极反笑:“这逆子出外头晃荡几年,还真长本事了!”
清秀少年抬望眼,感受其中浓浓剑意,默不作声。
车队之中,为首四批骏马拖着的车厢里,跳下来一名小山般肥硕的男子,竟是将地面的青石板,都震得微微颤动。
杨家二少爷杨荣哈哈笑道:“李大侠可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要是我,可不管什么虎毒不食子,连老子的脸都敢打,老子还不把他的脸皮给生生剥下来?”
李淦不动声色:“让杨刺史见笑了,杨刺史不嫌弃,不妨入寒舍茶谈!”
杨荣挥手道:“可别了,这大门都这副卵模样,晦气不晦气?你若是还有什么想商量的,去找我大哥,他估计乐得和你们多谈!这一路上已经同你们浪费这么多时间,若不是大哥让我出来送客,我还想同府邸里的好娘子谈谈咧!”
李淦仍是面不改色,抱拳道:“李家待客失礼,还请见谅,下次定当倒屣相迎恭迎刺史,还请杨刺史莫要因此坏了心情,且慢行!”
杨荣头都没回,在两三人的搀扶下,爬上马车。
浩浩荡荡的车队,再次启程。
杨荣爬上的这座车厢,并不似往常一样,有着衣不裹体的小娘伺候。
一位雌雄莫辩的公子,静坐在车厢之中,待到杨荣登车之后,才徐徐睁开双眼。
眉头微颤,睫毛轻挑,如花苞绽放。
杨荣暴怒道:“这般恶心我,想死不成?真以为我像大哥一样好脾气?”
雌雄莫辩的公子微微一笑,虽说是刻意收敛,仍是止不住浑然的媚态百生:“我倒是想同他亲自谈一谈,奈何不受待见!”
杨荣道:“别以为我不懂你韩家想做什么,你骗得了家里的傻小子,可骗不了我,更何谈我大哥?韩巳华,你最好学聪明点,别逼得我一把火烧了神仙楼!”
韩巳华反笑道:“你真知道?”
杨荣啧啧道:“不如你问一问六峰山那对迫不及待要取我项上人头的兄妹俩,我知不知道?”
韩巳华哈哈大笑:“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杨荣皱紧眉头,暴跳如雷:“同你们这些阴阳人谈话最是恶心!趁老子眼睛长针眼之前,赶紧滚吧!”
韩巳华也不恼,走下马车,回首笑道:“杨刺史,莫要忘了,咱们这座京杭城里的所有人,都是给自己一个理由骗过自己,好各取所需罢了!”
富丽堂皇的马车内,没有回声。
这位韩大当家就望向沉默不语的车夫,旖旎笑道:“我说得对么?许公子?”
充当马夫的许凤德仅是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大概除去习武之外,唯有厮杀可以让这位武痴动心。
这些日子里,外头所传一位善使雷法的女剑客,同他交好。
她那一身武艺,确实了得,所以武痴许凤德都少见的多看了两眼。
当然,也仅仅是多看两眼罢了。
“只怪我没有生得她的好皮囊,不入许公子法眼!”
韩巳华笑了笑,就不再自讨没趣,负手在后,小跳着消失在青龙长街中。
目睹声势浩大的马车队远去,李家镖局前,李绍飞咬紧牙关:“镖头!何须容忍至此?若是实在有难言之隐,让属下当那出头鸟也好,只要能砍他一刀,就值了!”
李淦狠狠地等了他一眼,后者如遭雷击,识趣退去——便是连李家镖局的招牌被砸了,镖头都没有这么生气,看来,是实在触了霉头。
李淦轻声道:“世人皆以为我李家已断了风骨,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身后清秀少年闻言攥紧拳头:“还需将李家的一干逆贼,统统绞杀!”
李淦笑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清秀小少年狠声道:“我李家子孙,对阵厮杀,从无背敌而死。我李云,生为李家人,死是李家鬼。天再高,地再厚,又何碍我出拳出剑?不济,则以死继之!”
“如此甚好。”
李淦欣慰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杨家的车马已经消失在青龙长街之中,韩家大当家,更是不见踪影。
朦胧之中,当年李家颜面扫地的一幕幕如云烟飘过。
最终只剩下一对男女,还有两个孩子。
杨家,李家,再加上一个韩家。
我倒是要看一看,你一个区区穆家,要怎么应对!
你穆飞鹏,还能沉得住多久的气?
镖头李淦抚须长笑,好似已经赢下了这场世家之争。
笑声中,他的声音如秋风阴凉。
“李云,想不想见一见,你从未谋面的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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