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昨夜敞开心扉,同李齐天谈了一夜酒话,虽说事到如今,已经想不起来昨晚究竟说了哪些胡话,可沈辰逸心头压着的石头确实是放下了。
心情愉悦之下,看着阴沉沉的天都觉得开朗些许。
沈辰逸将撒泼滚打闹着要下楼逛街的叶以彤训老实之后,就想着如何联系叶家的老头叶尚文。早先前,这老头子给自己修了封信,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页纸,某些段落甚至用朱墨标记起来,可谓是算无遗策。
可这糟老头子,为什么偏偏没有算到,他沈小二不识字?
那时候沈辰逸瞪大眼睛,勉强读出这老头想让自己尽快调查雾都的事情,除此之外,他沈辰逸就是将眼珠子掏出来,都都不懂太多了。偏偏当时还觉得叶以彤不济事,不想将让这没心没肺的叶大小姐
知道得太多,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如今局势有变,不谈他沈辰逸自己也想做点别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先要同这叶家的老头交代一声。
若是可以的话,最好能将叶以彤送回去。不是因为听闻李齐天的规劝,要与这一切划清界限。
他只是觉得,凭他现在的本事,还真没有办法护得她的周全,就怕他这个替死鬼死了,还连累了叶大小姐。
沈辰逸下楼去找临江客栈的老掌柜,想借老掌柜之手联系叶尚文,因为先前叶尚文也是这样交代的,若是有什么想问的,或是需要的,尽管向客栈的老掌柜开口。
可是沈辰逸下楼后,发现临江客栈的生意如火如荼,本该坐镇客栈的老掌柜不见踪影,倒是今早上楼敲门的店小二小何,正坐在柜台前,正皱着眉头,苦闷不已。
沈辰逸扫了一眼,凑过去问道:“老掌柜怎么不在?”
何姓店小二合上账本,尴尬笑道:“这不是沈大人么?掌柜的受了风寒,年纪大了,支撑不住,今早来过一转,交代几句后就回去休息了。老掌柜还交代我,若是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便是!”
沈辰逸咦了一声,盯着何姓店小二藏在台下的账本。
何姓店小二苦笑道:“沈大人莫要见怪了,先前吴兄弟给我介绍这里,说是一份美差,我便来了。可这老掌柜将我招进客栈之后,只给我画饼子吃,到底能给我多少银两,却是支支吾吾。小的我家境贫寒,家中还有一个卧床老母需要照顾,就偷瞄两眼账单,算算我能拿多少钱,也好计算一下开支!”
沈辰逸点点头,到底是人家客栈的事情,和自己并无太多关系,也不好深究。
同何姓店小二交代两句,说是老掌柜回来后就告诉一声,就先上楼回房去了——沈辰逸信叶尚文是为了叶以彤好,信老掌柜不是个坏人,可不敢信一个才刚上门没两天的店小二。
沈辰逸本想收拾一下昨夜的残羹冷饭,推门发现桌上的盘碗已经被收到台下,地面上的渣滓清扫成堆。
屋里头还响着沙沙的扫帚声,沈辰逸看着这人,揉了揉眼睛。
还是忍不住“哎哟”一声。
叶以彤被吓了一跳,抱着扫帚,脸颊微红。
沈辰逸乐了,今天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这叶大小姐,竟然会动手干活了?
早先在虎门客栈里,叶以彤住进来后,可从来没有听说干过什么活,沈辰逸在地下演武场练武期间,没少听糟老头哀怨,说是这叶家的娘们生得水灵不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好生养的,只可惜娘们的活,半点都不会干,若要是真的讨回家,怕是要受不少累!
沈辰逸印象中,唯一一次,就是那天从白虎广场回来,她说是要去给烧洗澡水,其实多半还是疯秀才动手,她顶多就是在旁边递两根柴罢了。
叶以彤瞪了他一眼,低头幽怨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稀奇的!”
沈辰逸嘿嘿笑道:“不稀奇不稀奇,‘白猫’,你是在练剑嘛?”
叶以彤哼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举起扫帚就追着沈辰逸打。
沈辰逸同她转了两圈,叶大小姐不善劳作,没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蹲在地上狠狠地瞪着沈辰逸,两眼泪汪汪。
沈辰逸这才凑过去,叶大小姐就扬起嘴角,扬起扫帚。
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沈辰逸抢过手中的扫帚,还给轻轻弹了下额头,劝了一声:“回去歇着吧,我来。”
心中还藏有坏想法的叶以彤,只得红着脸“哦”了一声。
这场一连就是小半旬的阴云秋雨总算放过京杭城,让夕阳探头出来歇了口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外榕树的枝叶,映在窗内只剩星星点点。秋风吹拂,照在男人身上的金光,也跟着颤动。
叶以彤盯着劳作后站在窗边晒太阳的沈辰逸,问道:“小二,你真的想要当一名大侠嘛?”
沈辰逸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叶以彤又问道:“小二,你说,你以后会怎么样?”
沈辰逸回眸诧异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叶以彤轻摇头:“没什么,就问问。”
沈辰逸笑道:“虽说前些天里,骗了糟老头,更骗了自己,可毕竟是年幼时候的梦想,幼时想的,才是最纯粹最想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真的想当一名大...大侠!”
“大大侠?”
“是呀,要做比大侠还要厉害的大大侠,尽量像大大大侠‘白猫’看齐!”
“呸!我白猫,可是大大大大侠!”
叶以彤是个得意忘形的主,当即一拍胸脯。
山河摇摆。
沈辰逸本没有别的意思,可目光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了:“行!知道你是大大大大大侠了!”
“不是,你在看哪里啊?小二!你怎么真变登徒子了!”
......
夕阳退去之时,叶以彤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叶大小姐,果真是富贵人家里的猫,总是这般无忧无虑,晒着太阳,就可以安然入眠。丝毫不用理会夜里的纷扰。
沈辰逸这一只在暗处苟且偷生的过街老鼠,却做不到。
举办这次比武大会的杨家,早已将坐拥四大金刚的李家收于麾下,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要对付其他世家。
现如今,可能连六峰山的人,都投入韩家门下,与杨家有难以言喻的关系。
他们要对付方兴未艾的叶家,能瞒得住叶以彤一时半会,瞒不了一辈子,如若真有这么一天,沈辰逸要如何自处?真要带着叶以彤躲起来?
依照李齐天的话,回到穆家客栈,确实能解燃眉之急,可虎头客栈面对杨家的阴谋阳谋,只是迟早的事。他沈辰逸若是真带着叶以彤回去了,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说到底,女掌柜会如何看待他?穆小儿会不会见面就是一板凳?
六峰山卢筱何至于寄人篱下,同仇敌联手?
诸多烦心事涌上心头,沈辰逸只觉苦涩烦闷。
低头看了一眼别在腰间的酒葫芦,拿起来看了一眼,葫芦口的塞子有棱有角,晃悠两下,竟有回响雀跃,凑近瓶口还有酒香。
显然是新壶酿陈酒,还真着了李齐天的道,被算准了有这种时候?
犹豫片刻,沈辰逸正要仰头,余光瞥见楼下。
伊人撑伞而来,在永安街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并不起眼,却又是最起眼的那一位。
沈辰逸被呛得不轻,锤了几下胸口,再看下去的时候,已经寻不得踪影。
这李齐天不是说清理掉人家布置于此的脏东西了么?难不成是自己魔怔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辰逸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抄起惜风逝水走到门前,想着若是什么妖魔鬼怪,一剑刺死就是。
推门进来的,可真是个妖魔鬼怪。
不然,怎么能勾走人心呢?
沈辰逸盯着门外的女子,不同于那日神仙楼的盛装衣着,今日的她仅是白衣白裙,秀发盘起,一只银色发簪如点水雨荷。
犹如超脱凡尘天仙,又不失三月烟火。
正是赵灵燕。
沈辰逸道:“赵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少年还擦了擦眼睛,怀疑这些日子太累了,真给魔怔了。
赵灵燕笑道:“我原先在楼下也以为看错了,你怎生也学会喝酒了?”
沈辰逸才发现赵灵燕在盯着腰间的酒葫芦,慌忙别过身,支支吾吾。
赵灵燕看着少年惊慌失措的丑态,反倒笑意更浓了。
于是沈辰逸愈发不好意思,无地自容。
“小二?你还在练剑了?今夜不如早点歇息吧!”
屋内传来叶以彤的呵欠声,想来是这丫头片子睡醒了。
赵灵燕眉头轻挑:“正奇怪怎么都不邀我进去坐坐,原来是金屋藏娇?”
沈辰逸百口莫辩,当下连死了的心都有了。
另一头,叶以彤揉着惺忪睡眼徐徐走来,仍是衣不裹体的大大咧咧模样。
赵灵燕施了个万福:“原来是叶小姐!”
叶以彤停了一下,看着这位只应天上有的姑娘,又看了一眼满脸窘态的沈辰逸,当即红了脸,背过身跑回屋内。
沈辰逸连忙道:“赵姑娘,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赵灵燕侧着脑袋看着他,水润明眸眨了眨,似苦恼,又分明带着些许俏皮。
沈辰逸顿时不敢说话了。
赵灵燕噗嗤一笑,轻轻推开沈辰逸。
她走入内房,瞧见叶以彤正在铜镜前,手忙脚乱的收拾妆容,便轻轻托起叶以彤的秀发,温柔盘起。
最后摘下自己的发簪,替叶以彤盘好秀发。
叶以彤哪里敢说话,只敢从铜镜中,悄咪咪地看着这位神仙姐姐。
赵灵燕轻声道:“好妹妹,今晚我借他用一下?”
叶以彤胖嘟的脸鼓成团,声音细弱蚊声:“他本就是不是我的......”
赵灵燕笑了笑,轻轻捧起她的脸庞,看着镜中的她道:“女孩子人家,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
叶大小姐猛点头,可是脸却更红了。
站在厅外的沈辰逸不敢进来,也不知为啥,心里慌得很。
正想着是不是应该进去解释两句,房内的赵灵燕已徐徐走来,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头,说起来其实也是平平无奇,可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画里头走出来的。
赵灵燕拢手屈膝,微笑道:“这位公子,可有雅兴,陪小女子走走?”
这回,竟是连沈辰逸都红了脸。
雨过天晴,连日的秋雨过后,云消雾散,皓月当空将京杭城镀上一层银霜。
被阴霾憋屈许久的百姓出街透气,不似比武大会初始时候的人心惶惶。
于是,一切就好似变回原样。
永安街江畔,两人走在人影较之罕至的角落,也不说话。
秋风飒爽,江边水汽微凉不寒,恰使人心静,远远鸳鸯桥头飘来的琴声,亦是使人心神宁静。
她负手走在前头,偶尔垫着脚尖,江水之中,似有舞女翩翩。
沈辰逸望着这条江畔,有些陌生,说起来,已经是多久没走过了?
只记得有年月夕,依照神仙楼的规矩,所有的姑娘都是有分工的,稍有姿色的,断然不会闲着。年纪尚小的,也会被叫到一边,或是跟着学艺、或是端茶送水。
赵灵燕自幼体虚,那年月夕,大病初愈,沈辰逸想着带她出来逛逛,结果前脚才踏进去,连赵灵燕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给管事的李婆婆抓住了。
谁不知道这小子想做什么?可神仙楼也是有规矩的,由不得你胡来。
没想到这人小鬼大的家伙,竟然从囊中掏出钱袋,悄咪咪的塞给李婆婆,说这是赔的工钱,如果不够,他沈辰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定会补上。还不嘱托好几次,说这钱是赔赵姑娘旷工的钱,可不是寻常客人请姑娘的钱!
这一出,给李婆婆整的哭笑不得,体谅赵灵燕身体不适,便由着两小孩出去了。
赵灵燕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权当是李婆婆人好。
那年月夕,两人走在永安街的江畔。
两小无猜,没有什么花前月下,仅是岁月静好。
再后来,三月燕成名后,再也等不来店家的小二,永安街的江畔,也只有少年一人踱步。
这两年,沈小二已经不常走这条江畔了,直到前些日子,结识了叶家大小姐,带着她下河摸鱼。
说起来,他还脚底一滑,摔在水里咧。
走神间,沈辰逸差点一头撞上突然停住脚步的赵灵燕。
赵灵燕并未转身,侧过脑袋,低眉提肩:“可别是跟着一个女人走的时候,还在想着另一个女人。”
沈辰逸只敢眼观鼻鼻观心,问道:“先前在告示牌上看到了,你怎么成了‘天’字号?”
赵灵燕反问道:“先前你还没有回答我,怎么生学会喝酒了?那天在飞燕阁,你好似还挺嫌弃的。”
沈辰逸可不敢乱说话,这话中有话的,究竟是嫌弃酒,还是嫌弃人?
面对赵灵燕,沈辰逸不敢,更不愿掩饰,深吸了口气,轻拍腰间的惜风逝水,直截了当道:“这些天里一直在想,也和别人谈了好多,最后还是想试一试。”
赵灵燕转过身,盯着这挂着酒葫芦,腰间别剑的少侠,她仍是双手负后,微扬起的脸颊,欲与月挣辉:“试什么?做天下第一的大侠,带我去走天涯?”
少女的嘴角已经是微微扬起。
沈辰逸知道她分明是在明知故问,却一点办法没有。
赵灵燕也不等他点头或摇头,掩面而笑。
银铃笑声下,鸳鸯桥头传来的曲儿,都黯然失色了。
沈辰逸只好红着脸道:“赵姑娘,你可千万别取笑,这酒壶,是李齐天给我的,说是不丢人,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却是不会多喝的!至于这惜风逝水,是客栈对门当铺的老黄送我的,说是将来等我走江湖了,去京城找他喝酒咧!”
赵灵燕还是笑:“带我去吗?”
沈辰逸一个大男人,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赵灵燕终于放过他,眼望着江畔的星光,轻声道:“其实,做不做大侠,没太大紧要的。人生在世,只要好好的活着,普普通通的活着,辛苦劳累一天之后,能够闲下一阵功夫,就像现在一样,吹吹风,赏赏月,就很好了。”
沈辰逸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以后有机会,当然要这么过日子。只是如今,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赵灵燕看了他一眼:“若是在跟自己赌气,就真的没有必要了。谁都有想做、愿意做的事,当然也有不想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还想着你赶紧回客栈咧,你可会照我说的去做?”
沈辰逸只是盯着徐徐流动的江水。
赵灵燕没有再说话,拉过他的衣襟,轻挽手,再向前走去。
沈辰逸僵了一下,没有挣脱。
江畔一直傍着白虎长街,穿过大半个京杭城,流入西湖。
两人便一直沿着江岸走着,离去人声鼎沸的永安街,深夜的京杭城终究还是有些冷清,没了夏虫鸣声,京杭城的夜,确实是太安静了。
微凉秋风下,赵灵燕轻轻裹紧衣裳,沈辰逸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贴得更近了些。
无关世事,无关江湖,夜语心声,天知地知。
最后走到西湖林园边,又开始热闹起来。
聚集于此的,却非是前来赏景赏月的人。
远远瞧见白虎广场的擂台上,灯火通明,台上对垒的二人刀光剑影,擂台下方的人头密密麻麻,助威叫好的声响连绵不绝。
因为前些日子各方豪侠厮杀的动静实在太大,尤其是天熙路一事,已经出了好几条人命,杨家大公子颁布新令之后,各方豪侠的比武,便更多下书约战,擂台死斗。
论及此事,奔来参与比武大会之前就胸有成竹的侠士自是不会多言,寻常百姓更是拍手叫好,只是先前那些死于非命的侠客、惨遭波及的百姓,没有办法开口了。
沈辰逸远远瞧着,认不得台上对阵的二人是何方高人。
只听周遭过路人言,李家小少爷真是英雄出少年。
沈辰逸盯着看了半天,确认台上之人,并非李齐天,一时有些疑惑。
李齐天是镖头李淦的独子,李淦这一辈又是独苗,唯一的妹妹还嫁予穆家,正是自家虎门客栈的掌柜李雪。
什么时候,李家出来了这么一个小少爷?总不可能是垂髫穆小儿吧?
赵灵燕远眺擂台,轻声道:“这江湖之中,刀剑无眼,人亦是白眼的狼。”
沈辰逸微微一愣:“赵姑娘何出此言?”
赵灵燕轻摇头,道了声无事之后,就同沈辰逸走了一圈园林,而后回到江畔,打算乘舟而归。
四座广场中的比武擂台较之别处擂台,是较为宏伟的,所以白虎广场的擂台一天到晚并无闲暇,多的是顺江而下来的看客,所以沈辰逸二人轻松搭乘逆流而上的乌篷船。
或是为了避开韩家的耳目,赵灵燕还刻意找了艘并无歌伎的小船,船家是个汉子,据说是兄妹二人合伙营生,今夜善弹秦筝的小妹身体不适,故如此。
目睹白虎广场擂台之后,赵灵燕变得寡言,沈辰逸只当她是累了,同船家要了些吃食,两人对坐乌篷内。
一路无语,乌篷船在船家驱使下,徐徐逆流而上,沿路灯火渐息,偶有些人家,盼着将要到来的中秋节,早早提前挂上了小灯笼,可到底还是有些冷清。将要到永安街之时,才远远听得鸳鸯桥头飘来琴声,伴着游人的喝彩,想来又是有才子佳人携手登桥了。
沈辰逸突然想起一事,紧张问道:“赵姑娘你这一趟出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可不能因为我,害得......”
赵灵燕伸出手指抵住他:“我还能出什么事?倒是你,其实我更愿你回客栈,安生的过日子。如今京杭城的江湖处处凶险,比武大会上群英辈出,皆是些鼎鼎大名的好汉。叫人惊奇的是,高居榜首的,不是我们耳熟能详之辈——马凌霄,这银甲小将,是何人物,竟是无人知晓!谁知道,暗地里还藏着多少人?藏着多少危险?”
沈辰逸着急道:“江湖如何凶险,正如这世道如何艰辛,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有些事情,也还是要去做的!”
赵灵燕道:“话虽如此,须知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世家本家之人暂且不谈了,除去江南霸刀和关西拳王,还有丢掉官纱遁入江湖的诸葛烟,更有藏在背后的‘七绝宗’一干人,这些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这也就罢了,若是账面之下,还藏有阴谋诡计,该如何是好?”
沈辰逸回想起昨日险些被龙鸣大刀一刀两断的恐惧,竟是有些后怕。
赵灵燕眼神有些暗淡。
不知为何,沈辰逸突然想起比武大会开幕的时候。
那一日,李齐天抬手惊云、覆手遮天,叫白虎广场上千百风流侠士黯然失色,瞳中无不是敬仰。
唯有沈辰逸注意到,台上的黎念晴,瞳中熠熠生辉。
沈辰逸突然摘下腰间酒葫芦,仰头喝了口酒,酒壮人胆,少年高声道。
“江南霸刀如何?江南名捕又如何?哪怕算上是‘七绝宗’的人,又如何?”
沈辰逸握紧惜风逝水,放声道:“如若真有这么一天,哪怕是许凤德挡在我面前,我沈辰逸,也要出剑!”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船家已致永安街,来往人群,皆是被这一声动九霄的豪言壮语所惊愕,纷纷四下张望。
沈辰逸正襟危坐,脊梁挺直。
赵灵燕看着他,好像看到当年,不会顾虑这些顾虑那些,只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的小男孩。
好久不见了。
赵灵燕笑道:“如此说来,小女子有一曲,送予这位少侠!”
沈辰逸也笑了:“幸甚至哉!恨不洗耳,倾耳细听!”
赵灵燕坐到船家空闲的秦筝前,拨撩头发,却并未着急抚琴,而是朝沈辰逸勾了勾手。
后者不知其意,凑过前去。
赵灵燕伸手抓过他腰间酒壶,仰头嘴对嘴灌了一大口,背手掩面轻抿嘴,低眉尽是风情。
抚琴燕掠湖,拨弦雀点荷。
鸳鸯羡,月色沉。
忽而风起。
秋水荡,长袖漾。
江上清风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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