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降临》第九十五章 东昌府

    先帝迁都幽州之后，运河成为南北交通的大脉。
    东昌府，即为京城之咽喉所在。是为中都与留都两京之要津。
    此地由于漕运繁盛，也成了“贼盗”掠夺的首要目标。
    府城设有一卫——平山卫。
    饲马五万余匹，仓粮数十万石，专责漕运仓储。
    平山卫下设五处千户所，坐拥守备操军四千余人，运粮旗军七千人，其余各类不计其数。
    屯田八万顷，岁征三万石，实为大乾要地。
    故而各处官道皆有驻军把守，尤其是现在，秋气已尽，粮响初足，最容易出事。
    酉时将尽，留驻堂邑乡的守军早已疲惫不堪，等待着换值。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哎呀，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北边打仗呢，西边也乱起来了，火烧不到咱们身上就算万幸了！”
    这时，一身穿锁甲，头戴布笠的军官站起身来，看向东边的官道，对周围的几人说道。“都起来了！查完这一班，带你们喝花酒去，这个月的例钱要下来了。”
    讲话这人名叫卢剑，任职小旗，下面管着十人。
    一听说喝花酒，众人皆是为之一振，纷纷起身，看向东边官道上慢悠悠走来的骡子车。
    赶车的是个头戴斗笠的青衫，看不清男女，车上也不知道拉的是什么东西。
    待对方行至近前，一名守备军士趾高气扬的走到官道上，拦下了骡车。
    “御律律！”
    李观棋手上一紧缰绳，看向眼前的几人，心说干嘛，是要查火车票吗？
    “从哪来？到哪去？干嘛的？可有文书？”一名军士不耐烦的问着每天说八百遍的话。
    “诶？小娘子姿色倒是不错。”另一人看到车上的陈欣悦，戏声调侃。
    但下一刻，他戏谑的表情便化作了严肃。
    这人长刀出鞘，高喝一声：“那女人身上有剑！”
    卢剑也是神情一紧，倒不是说他们惧怕什么，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啊。
    他走上前来，询问赶车的青衫：“干嘛的？”
    李观棋老神在在回答：“小人从临县来的，车上两人是家眷，要到东昌访友去。”
    卢剑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因为对方太平静了。
    正常来说，自己刀都亮出来了，你们哪有安坐不动的道理？不怕死吗？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表情戏谑，试探着用刀去挑那素袍姑娘脸上的面纱。
    李观棋惊叫：“大人！”
    陈欣悦也是心下一紧，但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她听到季先生的叫喊之后，便配合的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卢剑，同时脖子也是后仰，一副小女子没有杀伤力的姿态。
    苗珂也没有出声。
    卢剑故作淫邪的笑了一声，心底越发紧张了。
    对方正常的反应在他看来极为不正常，既然随身携剑，哪有任人蹂躏的道理？
    看着自己的刀刃已经割下了那少女的一缕青丝，只要发力便可取她项上人头。
    他在心底盘算了一下，缓缓收回了长刀。
    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三个人不好惹。
    他想了一下，决定公事公办，缴了武器之后放他们过路，自己则是带着大家逛楼子，这样至少麻烦找不到自己身上。
    “刀剑不能入城。”他说道。
    李观棋唯唯诺诺的点头。“诶！好……”
    陈欣悦很配合的递上了跟了她很长的时间的宝剑。
    卢剑接过长剑，看向躺在车上的人，她的腰间有把刀。说道：“刀也给我。”
    但一下秒，他就后悔了，因为他注意到对方三人的神色皆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卢剑头皮发麻，手上却暗暗使了力气，以防对方暴起。
    但他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素袍女人疑惑的看了赶车人一眼。
    那青衫赶车人道：“赶紧给军爷。”
    很明显，赶车的才是主子。
    而后他便接到了对方递过来的弯刀。
    卢剑感觉这把刀有些熟悉，他定睛一看，脸上神色开始阴晴不定。
    在内心挣扎许久之后，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惊了众人一跳。
    他双手将刀举过头顶：“小旗卢剑，见过大人！”
    众军士见状，也都俯身跪地，有人看清了刀身，此刻颤巍巍的打着磕巴：“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更人！”
    这下子倒是让李观棋三人措手不及。
    哪里出了问题？
    是那柄刀！
    李观棋不动声色问道：“大人，我们可以进城吗？”
    卢剑将刀剑归还，低声下气：“您请过。”
    就这样，骡子车缓缓行过了官道，往府城去了。
    远远地传来青衫人的声音：“莫要声张！”
    卢剑遥应：“是！”
    而后他对自己手底下的人也是如此言语：“莫要声张，今天这里没有过去骡子车！”
    众人纷纷谈论起来。
    “京城里的人！”
    “打更人啊！咱们要是也能混进去就好了。”
    “他们为什么早不显露身份？”
    “你说什么屁话，打更人的事，你敢问？”
    这时，有以军士凑到卢剑身前低声道：“大人，这三个人有问题。”
    正在换甲的卢剑一听，神色狠厉，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踹在他的屁股上，踢得他满地打滚。
    “打更人路经堂邑入府，有什么问题？再敢胡言乱语我割了你的舌头！”
    而后他环视众人，说道：“那三位皆是京城打更人衙门里来的，有佩刀为证！谁敢胡言乱语莫怪我卢剑不念旧情。”
    他当然也觉得那辆骡子车有问题。
    但是他不敢说。
    如果真是打更人，那自己可就把人家得罪大了，先是刀戏美人，后有见佩刀依旧胡搅蛮缠。
    如果对方不是打更人……
    那自己跑上去问话的话，岂不是跟阎王比命长？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我见到了佩刀，直接放行，何错之有？
    大乾有卫所无数，如东昌的平山卫，宁州的宁州中卫，而京城的卫所则有个特殊的名字。
    打更人。
    打更人是京城所有卫所军士的统称，因其专权独行，被人成为活阎王。
    其中权力交错纵横。
    有的号称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有的则是听命魏公，其中还有皇后的势力，钦天监的势力乃至京城各高官的门人。
    换句话说，你看到的小旗，他不一定比总旗权力小，你看到的千户，说不定经常给试百户舔脚。
    无他，后台的权势不同。
    所以，只要见到打更人，别管是什么级别，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至于谁敢惹打更人？除了不要命的疯子，便是更强势的存在。
    这也是卢剑模糊行事的原因。
    不管真假，反正别在我这出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