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46.泰山

    很快就到了康熙四十四年，忙忙碌碌地过完年后，到了三月，康熙就要南巡了.作为十四福晋我自然不在那随行名单里，不过作为德妃的甥女就不一样啦.德妃又一次帮我求了恩典，一来我是真的想念江南了，二来我阿玛又在江南当差，康熙也就恩准了.不过我毕竟是破例的，所以对外我的身份只是德妃的侍女.
    自从来到清朝就再没去过南方，以往也不觉得，自从踏上南巡的龙舟开始，我就真的开始想念江南暖湿温柔的空气还有那柔和的流水，一路上我显得特别兴奋.
    康熙和以往的南巡一样，走的是水路.第一天坐在舟上，我兴奋地在船上跳来跳去，德妃嗔怪地说这龙舟非让我跳沉了不可.想想也已经五年没有坐船了，我一会跳到船头吹吹风，一会又趴在窗上看着运河的水波荡漾.如今是初春，河水刚解冻，到处还透着一股新鲜的气息.
    不过这船一坐就是十来天，到后来我的新鲜劲过去了，也就没那么有劲儿地跳来跳去了，只是窝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要么就跟德妃去说笑几句.
    “怎么这两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德妃一边喝着茶一边戏谑着我.
    “坐船坐腻了，什么时候才到啊！”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啃着手里的苹果，自从出来以后我越发地随便起来，德妃也纵着我，只是说在外面不用拘礼.
    “你这丫头，还那么没个定性！”德妃和身边的乌嬷嬷一块笑着我，“这以后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当额娘呢！”
    “哈哈……”屋子里的太监嬷嬷都笑开了，我无所谓地挥挥手，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娘娘，十四爷来了.”太监在外通传着，紧接着胤祯一袭湖蓝色长袍跨了进来，穿着便装的他似乎显得更洒脱了些.
    “给额娘请安.”他给德妃打了个千，关切地问着德妃，“额娘这几日舒服些了没？”刚上船的时候，德妃有些晕船，这几日倒是好很多.
    德妃让他坐下，笑着说，“好多了，”然后看向我，“刚说着你福晋呢，你就来了.”我一边啃着嘴里的苹果，一边无赖地转了转眼珠.
    “老十四，你这也不管管她，瞧她那副没定性的样子！”德妃还是数落着说，我撇了撇嘴，身子坐直了些，往胤祯那儿看了看，他正挑着眉看着我，我狠狠地瞪了过去.
    “娘娘，怕是十四爷也管不住十四福晋吧！”乌嬷嬷也拿我开起了玩笑，一屋子的人又笑开了.
    胤祯一直没说话，只是拿着杯子喝茶，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一直在偷笑，我越发没好气地瞪过去，一边抱怨着，“你们就别笑我了！”
    德妃看我没了面子，也就笑着说放过我了，我就借着说想去透透气就跑了出来.站在船头上，迎着三月和煦的风，看着沿岸柳绦抽出的嫩芽，感觉心旷神怡的.
    “看你这次出来心情不错啊.”一回头，是胤祯，他正站在我身后，笑着看我.
    我点了点头，“当然啦，一想到要去江南，就很开心啊.”我也笑得灿烂，然后对他眨眨眼，“江南美女多，我可以帮你物色物色.”
    他狠狠地瞪了过来，我笑着移开了眼神.自从那次之后，好一阵子见到他还觉得尴尬，后来渐渐释怀了，而我在他面前也越发的随便起来.
    一眼就看到他腰带上系着的同心结，我趁他不注意一把拉了下来，他一惊但也只是无奈地笑笑.这是他今年生日的时候我给他编的，大红的绸绳配上明黄的流苏，我给他的时候他还一脸嫌弃的样子说“好丑”，气得我挥拳打了过去.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带着.
    我拿着那同心结得意地在他眼前晃，故意逗他，“这个好丑哦，不要带了！”
    “那这个给你带，你再编一条好看点的给我.”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又郑重其事地思考着，“同心结好像本来就该两条的.”
    他的话听得我哑口无言，微微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咽了口唾沫，然后把手里的结甩了过去，“想的美！”
    “扑哧——”他喷笑了出来，我一拳就朝他胸膛打了过去.
    一路沿着运河南下，到了山东济南，接受着官员和百姓的跪拜相迎.刚到那儿德妃便觉得身子不适，我便陪着她没有去趵突泉.
    过了一晚，德妃身体舒服了些，错过了昨天的趵突泉，我是怎么也不肯错过泰山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德妃又帮我求了个恩典.
    想到要去“五岳之首”的泰山，想想就有些兴奋，结果一个晚上迷迷糊糊地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顶着个黑眼圈被叫醒.
    经过一路的颠簸，来到泰山脚下，我掀开马车的帘子张望，放眼望去，四周连绵的群山重峦叠嶂，巍峨壮丽的泰山便矗立在我的眼前，不由地发出感叹，莫名地忘却了昨晚的劳累，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一下车便看到下了马的胤祯，一身的神清气爽，大概看到我的黑眼圈，突然就笑得四仰八叉，我瞪着他，他没理我就走到了前面跟在了康熙后面.
    这泰山不登不知道，一登才知道有多高.这山巍峨是巍峨了点，可这要徒步登山简直要了我的命，可这康熙老爷子就算不是如履平地也能算得上健步如飞，登到半山腰却大气也不喘，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样子，更别说是紧跟在他身后的太子、胤祥、胤祯和其他阿哥了.
    可苦了我这个运动神经本就大条，来古代后更缺乏运动的人了，还没到半山腰脚步已经如千斤重了，我本来是跟在胤祯后面的，渐渐的已经被落到了人群最后，抬头看看这泰山顶似乎还遥遥无期，一下子没了力气，我便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登泰山的人群已经慢慢地离了我有段距离了，我一边挫败地敲着自己已经发抖的小腿，一边打算放弃登上泰山的计划.
    “福晋.”我回过头，是小成子，他给我打了个千，“爷说福晋一定累坏了，要奴才给福晋送些水，还说如果福晋走不动了，让奴才扶福晋上去.”
    听着小成子的话，心里一暖，还是胤祯了解我.接过小成子手里的水囊，咕咚咕咚地就喝起来，从来不知道原来水那么好喝.等解了渴，又看看已经离我很远的大队人马，又看看越升越高的日头，就对小成子笑了笑，“你先跟上去吧，你扶着我只会拖累你，别管了，我就在这坐着等你们.”
    小成子听了似有些为难，我只是挥了挥手，“你上去吧，跟爷说下，让他不用担心了.”他见我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我伸着蹆坐在石阶上，一边自娱自乐地开始欣赏这周围的风景.虽然只是在半山腰，可这嶙峋怪石，常青松柏已经让我目不暇接.
    “灵儿……”我抬起头，竟是原来已经在很上面的胤祯，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又回来找我，心里流过一丝感动，他的眸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走不动了？”
    “恩.”我老实地点了点头，“你怎么下来了？”
    “就让你不要来，你还来！”他语气里是责备，可眼里依旧闪着笑意.
    我挫败地看着他，无奈地笑笑，然后对他挥了挥手，“你先上去吧，等下皇阿玛找你了，别管我了，我在这儿休息下.”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突然蹲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背，然后大义凛然地说，“上来吧.”
    “啊？”他意思是要背我吗？我愣愣地瞧着他，又看看上面的康熙和众大臣们，“这不太好吧.”本来我来已经破例了，让胤祯背我更是不合规矩了.
    “怕什么，”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背我媳妇儿，谁敢说我！”
    “别贫了.”我一拳打在他肩上，“你别管我了，这让人看到了不好.”
    “真不去了？”其实说不想去是假的，还真的想看看泰山上的云海和“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他见我犹豫，一副吃定我的样子，“再不上来，我可真不管你了！”然后拍拍胸脯，“放心吧，那些大臣巴结皇阿玛都来不及，谁管我们啊.”
    听他那么说，再说我又是很想登上山顶，便不再推脱，爬上了他的背，我的手环过他的肩，他站了起来，背上我向泰山顶上走去.
    他背着我稳稳地走着，突然想到“猪八戒背媳妇”，就趴在他背上“嗤嗤”地笑起来，他听到了颠了我两下，“你笑什么.”
    “不告诉你.”
    “不说我把你扔下去！”他威胁我道.
    “我好怕啊.”我假装害怕的样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我觉得你现在像‘猪八戒背媳妇’.”说完忍不住地又放肆地笑起来.
    他故意把我在他背上晃了两下，吓得我连忙圈紧他的脖子，然后他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你有多沉！我看你倒像是猪八戒.”
    我敲了他两拳，“我是猪八戒，你岂不是高老庄的小姐？”
    “哈哈……”他突然笑起来，我也在他背上大笑着，趴在他背上，心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渐渐的，他额头上沁出了汗珠，“你放我下来吧，我歇够了，自己能走了.”
    “行了，等背了你那么久了你才说！”他抱怨地说着，然后又把我颠了两下，“还不帮爷擦擦汗.”
    我拍了他一下肩，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掏出手绢，把他擦拭着汗珠，他突然又有些得意地回头咧嘴朝我一笑，被我挡了回去.
    终于，快到山顶的时候他还是撑不住地把我放了下来，不过我也歇够了，轻松地登上了山顶.极目远眺，重峦叠嶂，群峰拱岱，山下云雾缭绕，如坠混沌，有时白云滚滚，如浪似海；有时白云一片，宛如千里棉絮，令人感觉漫步云端.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不过没有上山那么累，我算是连滚带爬地下了来，胤祯还一边抱怨着我有多种，把他累得够呛，我一边瞪着他，可是心里却沁出甜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