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阶痕尽》44.表白

    “福晋，有人在外求见.”我正在书桌上练字，翠莺给我福了福声说，我疑惑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边想到着谁来找我边走到了门口.
    果然一个蒙古袍子模样的女子正站在帐篷外，隐约记得在几次宴请蒙古王公的宴席上见过，对了，她是云儿身边的婢女！
    云儿？我疑惑地看着她，她见我出来连忙给我作福请安，“十四福晋，小王妃请您过去.”果然是云儿，她找我什么事？她见我没什么反应，便对我解释道，“小王妃有事请福晋帮忙.”
    我让她起来，跟翠莺交代了几句，“福晋，请随我来！”
    虽然不知道云儿找我什么事，但也将信将疑地跟着那个蒙古婢女到了蒙古人的营帐.
    远远的看到云儿一身火红的蒙古袍子和身后的一群婢女站在一个帐篷外头，看她们的神色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无奈，我快步走了上去，只听到帐篷里面，“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瓷器落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没过一会，又是“啪”的一声，然后是里面一声娇斥，“出去！”接着一个蒙古婢女便哭着跑了出来.
    云儿看到我，似乎舒了口气，无奈地对我笑笑，我疑惑地看着她，指指帐篷，“发生什么事了吗？”
    云儿叹了口气，“木其格在里边发脾气.”
    木其格？才想起刚才那一声娇斥怪不得听得熟悉，没等我多想，里边又是“啪”的一声.“格格？”听着这架势，不像是小女孩耍耍性子.
    “都关在里面一夜了，又哭又闹的，这该砸的也砸了，嗓子也喊坏了，可就是不出来，阿玛和铁木尔都去劝过，都被她赶了出来，铁木尔让我去劝她，我可是没辙了.胤祯说你主意多，就想找你想法子劝劝她.”云儿有些无奈地笑着.
    “她怎么了？”一向爽朗的木其格，虽然骄横了些，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吧.
    “还不是为了十四爷！”云儿笑了笑，“昨天她找阿玛去求皇上给她和胤祯指婚，结果阿玛一口否决了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顿了顿，她似乎若有所思，“说来也怪，阿玛一向疼木其格，却从未看到过他那么坚决地拒绝木其格，难怪她要发脾气了.”
    果然如我所料，郭尔罗斯王爷又怎么会把女儿送进那堵看似富贵的高墙里呢？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又苦笑了下，“那你还让我去劝她？我怕我还没进去，就被她砸出来了！”想想，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一来她本来似乎看我就不太顺眼，二来她又是为了胤祯……云儿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拜托，拜托！”云儿双手合实求着我，“我是真没法子了，我知道你主意多，就当帮帮我啊.”一边笑着挽着我的手一边直把我往帐篷里推，我没法子只好答应试试看.
    我深呼了口气，走进帐篷，木其格大概听到有人来了，大吼了声，“出去！你给我出去！”一边拿起身边的花盆就要往我这边砸，一看是我，有些愣住，然后似乎更加生气地举起花盆，“你来干什么，信不信我砸你出去！”
    我并没有要躲的意思，只是站着看着她，“你嫂子劝不住你，找我帮忙来劝劝你咯.”我对她并不想拐弯抹角，只是实话实话.
    “谁让你来，你滚！”一边怒喊着，一下子懊恼地把手里的花盆“啪”的一声甩在了地上，碎片在我身边溅开，我只是看着花盆落地，一动也没动.
    “你为什么还不走！”她见我根本没走的意思，更加气恼，再一看，这地上已经满是狼藉，怎么说这些是古董啊，一地的古董碎片，我看得不由地惋惜起来.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你嫂子让我帮忙，没劝住你，我可没法向你嫂子交代.”说着，我跨过满地的碎片，安然自若地坐在了椅子上.
    “哼！”她一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边冷哼一声，便坐到了地上，背对着我，紧紧握着双拳.
    “喏.”我见她没什么可以发泄了，便把手边的杯子递给了她，反正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给我倒茶了.她看到那杯子，眉头皱了皱，撅着嘴，“你不是来劝我的吗？还把杯子递给我做什么.”
    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反正现在也劝不住你，还不如让你发泄得痛快呢！”
    她倒是毫不客气地就把我手里的杯子夺了去，一把狠狠地甩在了地上，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我一下子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她有些恼怒地娇斥着.
    “笑你有个好阿玛.”看她的样子，大概也砸累了，就和她开门见山.
    “哼！”她又冷哼了声，赌气地说，“别跟我提他，我恨死他了！”突然发现，木其格的眼睛是红肿的，大概昨晚真是哭了一夜，也许这便是少女的初恋吧.
    突然有些怜惜这个有些刁蛮的小公主，“格格，其实你阿玛真的很疼你，他真的是为你好才不答应的.”
    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少那什么灾什么祸的！我知道你也不想我嫁给胤祯哥哥，我也讨厌你！”现在才发现她的汉语其实不是太好，她说的是幸灾乐祸吧.
    我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格格，我问你，你喜不喜欢骑马？”
    “当然啦！”一听到骑马，虽然有些疑惑，却一下牵起了她的嘴角，“我最喜欢骑马了！”
    “那你喜不喜欢大草原呢？”我歪着头问她.
    她重重地点头，“恩！我从小就喜欢这绿油油的草原.”她又重新露出了她小女孩爽朗的笑脸，“铁木尔哥哥说我们蒙古儿女是草原的灵魂.”
    “那如果让你嫁给胤祯，就不能再骑马，就要离开草原，你真的愿意吗？”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她.
    她红肿灵动的眼里突然暗了下来，疑惑的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格格，王爷是真的爱你，所以才想把你留在这草原上，难道你真的愿意离开这茫茫草原，而却选择那一个小院子吗？”
    “我……”木其格眼里闪过一丝似懂非懂，她认真地看着我，咬了咬唇，“我喜欢大草原，也喜欢胤祯哥哥……”
    “格格……”看着她受伤的模样，略微有些疼惜，她也只是一个初识爱情的懵懂少女，“王爷就是不愿意让你失去自由，不想把你束缚在那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你明白吗？”
    她点了点头却又摇摇头，突然她眼里涌出晶莹的液体，小嘴一瘪，“是不是胤祯哥哥不喜欢我，他是不是嫌我烦，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改……”
    “格格，不要改！不要改好吗？”我一下握住她的手，“你的一切都是这草原孕育的，就像铁木尔王子说的，你是草原上的精灵，你的直率，你的豪爽，你的可爱都是在这一片自由的蓝天下养成的，虽然你有时会骄横，会聒噪，可是你还是该属于这里，属于这一片大草原啊.”木其格，你本该属于这一片蓝天绿草，你不该被关在那一个精致的牢笼里，我真的不愿看到你身上的刺被富贵荣华一点一点磨光.
    她愣愣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我自己失态了，连忙对她笑笑，“你看，外面的天空多么广大，多么无际，可是如果你真的在那个小院子里，你的天永远只有窗口那么大，你真的愿意吗？”
    “我虽然不懂你说的话，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胤祯哥哥，”突然她又露出了她少女般的娇羞，“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觉得他是最勇敢的萨哈达，和他一起骑马我真的好开心!”
    “格格，”我诚挚地看着她，“胤祯可能是你第一个萨哈达，可是当你移开目光，你会发现其实在草原上还有好多好男儿在等着你，一定有一个是属于你的，而且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萨哈达！”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地歪着头失神地看着远方，过了半响，她才开口“灵姐姐，我能叫你灵姐姐吗？”
    我笑着点了点头.
    “你喜欢胤祯哥哥吗？”
    “我？”她的一句话又让我哑口无言，是啊，我对她说的话自己又何尝做到，那番话又岂不是对我自己说的？相通了，我嘴角勾勒着笑意，“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定会努力，努力去抓住我自己的幸福.”
    “那你岂不是总是呆在那个院子里，那不是很不快乐？”她突然又问，我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在这里，有我的大草原和蓝天，我可以在这里自由奔跑，尽情飞翔啊.”
    她显然又被我搞糊涂了，但她还是对我露出她天真灿烂的笑，“灵姐姐，能让我再和胤祯哥哥骑一次马吗？”
    “恩.”我承诺般地答应了她.
    我来到胤祯的帐篷，见他正在书案上写着什么，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抖动的，本不想打扰他，可是惊醒如他有一点响动便发觉了，抬起头见是我，连忙咧了个大大的笑容，我也嘿嘿地朝他傻笑.他放下手中的笔，走了过来，一脸戏谑地看着我，“说吧，什么事.”
    他就认准了我没事不会来找他，我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脑袋，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有空吗？”
    “有啊.”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陪我去骑马好不好？”没等他回话，我已经大大地咧了咧嘴角.
    他眼里一亮，“好啊.”话刚说完，突然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今天为什么找我陪你骑马？”
    “我……”虽然有些心虚，还是努力装作平静而义正词严的样子，“我想骑马啦！”
    “就这样？”他继续眯着眼瞧我，被他瞧得心里毛毛地，他眉眼一挑，“那好啊.”
    远远地看着木其格一身粉色剔透的蒙古袍子，正坐在那头的草地上，粉嫩的少女配上这碧绿的青草还真是一副鲜活的画面.她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侧对着她身边三匹马儿，此时的她不再如以往那样蹦跳着，而是安静地坐着犹如一个粉色的瓷娃.
    “灵儿，你……”果然，胤祯看到了草地上的木其格，皱着眉回过头看我，我有些惴惴不安又有些抱歉地看着他.
    “你还是不懂我的心.”胤祯语气黯下来，一个人挡在了我的身前，他背对着阳光，脸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是他说话地声音让我心里一柔.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我如做错事的小孩般低下了头，“可是我怕你不会来.”
    “知道我不会来还把我骗来这？”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里蕴含着怒意，然后甩开了我想离开，我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跑到他的面前，双手合十求着他，“拜托拜托，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走，我答应木其格的……”
    “胤祯哥哥……”还没等我说完，木其格已经看到我们，我和胤祯都愣了下.
    木其格如小兔般蹦跳过来，又绽放了她爽朗的笑容，看到我拍了下我肩，“灵姐姐，你真的把胤祯哥哥带来了！谢谢你！”
    胤祯一脸疑惑地瞧了瞧我，刚想开口对木其格说什么，“胤祯哥哥，再陪我骑一次马好不好.”小脸上明明写着哀愁，水灵的眼睛扑闪着仿佛能眨出水来，说着她的神情暗了下来，“我答应阿玛了，我不再闹着要嫁给你了……”
    “格格……”胤祯神情柔了下来.
    “胤祯哥哥，你放心，我只把你当哥哥看！”然后看了我一眼，“灵姐姐说的对，草原上萨哈达多的是，我木其格就是！”说完，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自己笑起来.
    胤祯突然往边上走，纵身一跃上马，回头瞅着木其格，木其格看到马上的胤祯，又兴奋起来，黯然的神色又亮起了阳光，轻轻一跃上了胤祯边上的那匹马，扭头看着胤祯，“胤祯哥哥，我们再来赛一赛马如何？这次我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那可未必！”胤祯眼里闪着阳光，也爽朗地笑着.
    突然，木其格回头看着我，“灵姐姐，你也一起来嘛！”
    我一听连忙摆手，“我那破骑术，哪能跟你们比啊，你们比吧，我帮你们看谁输谁赢啊！”我笑着回木其格，胤祯回头看了我一眼，看不出什么神情.
    “那好吧.”木其格大大地笑着，然后朝胤祯一仰头，马鞭一扬，“驾！”马儿一下飞驰出去，胤祯紧随其后，两马很快并驾齐驱.
    木其格纵马奔驰的模样真的犹如她与这草原融为一体，或许她本该属于这份自由，而不该属于那堵高墙的束缚.
    很快她和胤祯便跑到了草原那头的林子，他们下了马，木其格恢复了她小女孩的烂漫，在胤祯身边跑着跳着，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引得胤祯大笑.
    突然，木其格似乎在向我这里喊着什么，只是没等她喊完，她的嘴巴已经被胤祯牢牢捂住，看胤祯的神情竟然有些紧张.我疑惑地瞧那边的景象，只见木其格一下子挣脱了胤祯的手，一跃上马朝我这边本来，而胤祯也连忙上马追赶着她.
    木其格骑着马渐渐跑进，突然她对着我喊着，“灵姐姐，胤祯哥哥说他喜欢你！说他真的很喜欢你！”
    我张大嘴巴看着木其格，再往边上看胤祯，此时他已停了马，有些尴尬有些别扭地看着一边的草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他脸上竟有块淡淡的红晕.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甜甜的，嘴角会不自觉地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