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笑》12.嫁衣（4）

    由于天色已晚，他们没有急着赶回去，而是找了个客栈住下来，决定隔日再回去。
    晚衣和身躺在床上，整个晚上都不让自己睡着，生怕错过一点动静。她隐隐觉得，无月可能会像上次那样来偷偷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这种预感，觉得他不会就此消失不见，今天在酒楼的相遇绝对不是偶然，他还会出现。
    红如火焰的发，有点轻薄的邪笑，说不上来缘原，却觉得一切都有些熟悉，她一直向风痕轩隐瞒着无月的事，这个决定，连她自己也不晓得是不是对的。
    可是直到天亮，也没有如她意料看见无月半个影子。
    因此当她打着呵欠，顶着两圈黑轮从客房下来时，只能在心里狠狠咒骂那家伙的捉摸不定。
    “听说没有，云霄楼出事了！”
    客栈底下议论争争，众人交头结耳，脸上笼罩着一层恐惧。
    晚衣惊怔！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好预感。
    她咬牙奔了出去，为了更快，点足一跃上了屋檐，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里向酒楼的方向赶去！
    昨天还繁华热闹的云霄楼，现在已烧成一座废墟，焦黑的屋脊彻底倒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散发着一阵阵刺鼻的气息。
    外面站得满满都是人，却没有一个敢向前靠近。
    倏地，晚衣的脚步僵硬了，她睁大了眼，从头到脚浑身冰冷。
    那对说书的兄妹……不，是他们的尸体，就躺在这废墟之中，将四周染得血红，他们胸口被均利器穿透，死状甚惨。
    那黄衣小姑娘的笑声仍然回荡在耳边，如银铃似的悦耳动听，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笑了，如坏掉的人偶一般扭曲地倒下，带着不敢相信的震惊，目光恨恨瞪向天际。
    晚衣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她惨白着脸一步步走了过去，用缓慢而沉重的脚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而来，终于，有人认出了她。
    要把所有事情连起来是很容易的。
    说书兄妹为何而死？
    因为他在昨日得罪了风痕轩。
    她是谁？
    是和风痕轩有关的女子。
    围观的人刹时已逃得干干净净，整条街上不见一个人影，连所有的门窗都已紧紧闭上，生怕从任何一个缝隙里透来杀机。
    没有声音，濒死的寂静。
    晚衣慢慢弯下身子，伸出手触上黄衣女子的脸，合上她的眼，手指染上血污，那冰冷粘湿的感觉直叫人作呕。
    她呆呆地站着，强忍胸中翻绞的呕吐感，身体的力气被全部抽走，可是为什么，目光怎么也移不开，死死盯着这副惨状，直到忽然眼前一黑，一双手遮住了她的眼。
    “别再看了。”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沉沉低语。
    晚衣抓住他的手，无力地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在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发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那样令人安心，令人软弱，令人沉迷，他是这一切的因和果。
    一直过了许久，她总算发出声音：
    “放手……”
    风痕轩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放手！”她挣扎地喊着，“为什么不让我看个清楚？他们是因我而死！”
    “不是你。”风始终不放手，“不是你，你没有任何错。”
    “为什么会这样！？”
    晚衣轻声哭泣，在他怀中拼命挣扎，直到最后失去所有力气。
    如果她没有闹着无聊，没有下山，没有到这个地方，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风痕轩会阻止他。
    如果没有找他们理论，无月没有出现，就不会有人杀掉那对兄妹，好嫁祸给风痕轩。
    黑暗里有那么一双肮脏的手，企图操纵所有，把他们一步步逼至绝境。
    她呆呆打量着四周，一座座的房子，想着那些数不尽的新鲜玩艺，热闹的行人车马，通畅道路与自由……明明是她喜欢和向往的。
    可是此刻，她只想回去，回无忧宫里，回家。
    “我不要呆在这里，痕轩，带我回去……”
    “好。”风痕轩轻微点头，低声道，“我们回去。”
    浓雾散开，阳光毫无保留落在无忧宫每个角落。
    淡淡的香气飘来，洁白的花瓣被风吹进泉水中打了个圈，随后顺流而下。
    如画正在喂鸟，碧水却突然回头，紧接着，从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是小姐回来了！”如画面露喜色。
    晚衣心中最后的一丝害怕，也在她们迎接自己的那一刻消失了，无忧宫内仍然宁静美丽，如同人间仙境。
    望着如画那如释重负的小脸，她收拾心情强笑道，“看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害怕我又跑了不成？”
    “小姐别开这种玩笑了！”如画嗔道，“真要吓死我吗？”
    “你就那么怕我走？”她问。
    “那还用说……如果小姐再失踪个两年，我们恐怕都要疯了。”如画认真说道，她很少露出这样认真的样子。
    晚衣低声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的肩上，腰上，残留的温度比火还要烫人，淡淡檀香萦绕不去。
    如画瞅着她，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下子笑得极开心。
    “小姐，你终于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发现你喜欢公子，公子喜欢你。”
    早已透明的纸，此刻被如画轻易地撕下，晚衣不由一颤。
    “你这丫头，说什么啊！”她左右张望，还好没让风痕轩跟来。
    如画笑得更甜了，欢天喜地帮拉过她更衣梳洗，“小姐就别害臊啦，要不是你突然失踪，早就已经跟公子成亲了。”
    “……是么？”她感到自己脸在发烫。
    碧水拿出熏上香气的绸衣，如画细心为她挽好发髻，镜子里，她看到自己颈项雪白发丝乌黑，只有双颊是绯红的颜色。
    “当然了，小姐你不知道，当你不见的时候公子有多着急……这两年他没有一天停止过找你，后来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你却失忆，把以前忘得干干净净。”
    “可他从没跟我说过些……”晚衣垂下头。
    “可是我一直相信，有一天小姐一定会回来的。”如画笑着，从碧水的手里接过一枝坠着珍珠的发簪，精心为她戴上，“你就是到了天上去，公子也能找上来，小姐是不会真正忘记公子的，要不了多久就一定能想起来！”
    “怎么你们都这么有信心……觉得我能想起来呢？”她自己可是半点自信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如画天真地歪着脑袋，瞅着她看，“小姐，你自己呢？你希望回想起过去的事吗？”
    她想了想，认真的答道，“我自然想，只要回复记忆，就能知道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找出真相。
    和他一起……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