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城墙高耸入云,城内街市熙闹,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说笑声,真是不绝于耳,晚衣一路东看西看,脖子都快转疼了。
卖武器的,卖首饰的,卖胭脂水粉的……她好奇把各大商铺连同小摊都瞧了个遍,只是看来看去,觉得这些东西都还远不及碧水为她准备的好,于是很快失去了兴趣。
“那是什么?”正觉得无聊,晚衣听到对面街口传来了锣鼓声,顿时精神一振,拉起风痕轩的袖子就跑,“走,我们去看看!”
风痕轩无奈地笑笑,和她一起挤入人群,原来那是一队迎亲的,前面敲锣打鼓,鞭炮爆竹放得啪啪震响,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坐在马上,挂着满脸的憨直笑意,后面是新娘子坐的大红花轿,马车拉着嫁妆,还跟着好几个陪嫁丫头,迎亲队一派喜气洋洋,锣鼓喧天。
晚衣伸直了脖子,一个劲的往里挤,人群你推我搡的,只差点把她给压扁,而风痕轩还是头次面对这副阵仗,被人挤来挤去的,显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晚衣……”
“嗯?”她还踮着脚尖张望。
“这……你究竟在看什么?”他不解,这锣鼓声并不怎么优美动听,他甚至觉得太过聒噪,一队人闹哄哄地在街上走过,有什么让她这样好奇。
“当然是看热闹呀!”她答得理直气壮。
“……”他还是不解。
“你看新郎倌,笑得真傻。”晚衣扯着他的袖子指去。
那是一张平凡憨厚的脸,但不知怎么,却总有说不出的喜气和光彩。
“不过啊,总觉得他们很幸福似的。”她小声昵喃。
直到迎亲队走远了,人群才渐渐散开,晚衣满足地笑着,哼起不成调的小曲,买了一个纸做的小风车拿在手里玩。
她那自由自在开怀畅笑的模样,真的很耀眼,像刚刚放出笼子的鸟儿,尽情享受着天空的广阔。
而风痕轩走在后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不习惯人群,也不习惯热闹,总是下意识的逃开。
他本以为她会让自己带她去一些山清水秀的地方透气,可是,她却这样喜欢人多的街市,这些嘈杂的声音,都能让她乐在其中。
正想着,晚衣转过身来冲他眨眼,“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云霄楼是岳阳城远近闻名的大酒楼,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传说曾有仙人在这里停留,喝完整九十九坛美酒也不醉,仙人兴致酣畅间,不过指尖一点,墙上画的百鸟朝凤图居然活了,只见火一般的凤凰从墙上展翅飞去,直上云霄,翅间的火焰几乎盖住整个岳阳的天空,所以现在画里只剩下花与鸟,再不见凤凰。
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但这么一个原本平凡的地方总是增添了几分仙气,各地慕名而来的宾客是络绎不绝,堪称岳阳一绝。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挑了个临窗的好位置,晚衣兴致勃勃地看着楼台外的风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痕轩看了似乎有些惊讶,“少喝一点,你酒量不好的。”
“是吗?那好,我不喝了。”她舔了舔嘴唇,随后用筷子夹起一片熏鹿肉,“让我尝尝这里的手艺!”
一桌子的菜,连同饭后的点心,就这样有一大半都就这样填进了她的肚子,末了,才满意地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点点头道,“我吃饱了,太好吃了,不愧是岳阳城第一的酒楼!不过嘛,茶还是碧水泡的要好喝一点。”
说碧水丫头是无所不能也不过份,连厨艺都是一流,只不过味道总是太过清淡,吃上两天晚衣就开始觉得嘴里没了味。
而风痕轩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怎么动筷子,只是说,“喝慢些,别呛着。”
“放心,不会的……”话还未说完,晚衣就不小心被茶水一口呛到,顿时咳得好不狼狈,风痕轩摇头笑了笑,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顺气。
她顿时涨红了脸,努力想为自己挽回面子,就在这时,大堂传来一记清脆的敲击声!
大堂正中两个人正向众人拱手行礼,一个是书生打扮的青年,一个是穿着黄衣的小姑娘,两人眉目间带着几分相似,自他们一出现,本就热闹的酒楼里顿时加倍喧哗起来!
“他们是谁?”晚衣好奇不已地伸长脖子张望。
“像是说书的。”风痕轩回答。
任何一个有点规模的茶楼酒楼,似乎都有这么一两个说书的,茶余饭后间,说点江湖上的奇人奇事供人饭后消遣。
而这一对兄妹显然是常客,并且还小有名气,从他们一现身众人就拍手叫好就可以看得出来。
“各位可知,就在不久以前江湖上发生了一件轰动大事?”书生站在堂中向众人抱拳行礼,不急不慢地问道。
在座的众人倒也配合,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黄衣女子笑了,“大哥就喜欢卖关子,吊人胃口太不厚道,还是快点告诉我们吧。”
那小姑娘声音清脆悦耳,笑容也俏丽可人,她这么一笑,大家都热切地往他们站的地方扔银子,晚衣明白这是规矩,于是也向风痕轩要了一把钱开心地扔过去。
说书的不负众人期待,书生见钱扔得差不多了,于是一摇折扇,向黄衣女子问道,
“听说过黑崖谷的薛先生吗?”
黄衣女子笑道,“怎么会不知道?薛先生二十年前就名扬天下,称为江湖第一神医,还能扶乩问卜判因缘断生死精通各种奇术,只要是到他手里的人,就没有救不活的。”
书生叹了口气,“薛先生平生救人无数,可是却偏偏救不活自己的儿子。”
黄衣女子也露出一脸惋惜,“十年前,薛先生的七岁独子因为溺水而死,当时他人不在家,等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断了气,任他用尽所有办法,也无法再让儿子张开眼睛。薛先生心灰意冷,将儿子的身体放入一副水晶棺材内,可保百年不坏。而他从那以后就带着儿子隐居黑崖谷,再也不见任何人。”
书生点头,“江湖上的人都敬重他,于是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绝不可踏入黑崖谷一步,不可打扰薛先生的清净!”
黄衣女子亦点头,“这十年间,果然没有任何人擅自去过黑崖谷,因为大家都知道,谁要敢破坏这个规定,无疑是与整个江湖作对!”
书生收起折扇,把语气一转,“可是最近,却偏偏有人闯去了!”
黄衣女子惊讶地抬起眉,“是谁?”
他们俩这样一问一答,一唱一和,已将众人的好奇心也高高吊起,喧闹的酒楼里慢慢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书生在所有人的屏息声中,一字字地答道,“是无忧宫的风痕轩。”
此语一出,举座寂静,随即哗然!
“竟然是他!”黄衣女子惊道,“可是无忧宫已经有整整四年不再在江湖上作恶!”
书生叹息着摇头,“这就叫作江湖易改本性难移,有人亲眼目睹风痕轩从黑崖谷出来,然后薛先生就惨死家中,连同屋内的几名药童与仆人,一共八条性命无一幸免!”
他每说说一句,众人脸上就要变色几分,到了最后,更是显得难看到极点!
无忧宫的名字谁没有听说过?那曾经是多少人闻之色变的噩梦。
无忧宫主是个性情乖僻且阴晴不定的女人,在她一手遮天的日子里,整个江湖都笼罩着一层腥风血雨。
见过她真正容貌的人很少,所以更多人惧怕的是她唯一的弟子风痕轩。
多年前,年仅十三岁的风痕轩第一次出现,就是砍了剑圣的右手,削断他的宝剑,还在眨眼间夺去了数十人的性命。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年,却是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偶。
然而四年前,突然传来宫主暴毙的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之从那以后风痕轩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没想到隔了四年又再次出现,他到底有何目的?听到这个消息,坐在酒楼的人顿时感到有风冷冷地吹过脖子。
晚衣越听越觉得许多地方不对劲,回头望去,风痕轩却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
酒楼里足足沉默了半晌才有人出声,且一发不可收拾。
“前阵子有江湖传闻说风痕轩在黑崖谷里以身养血蛊,本以为只是道听途说,却没想到……”
“如果他真的去了黑崖谷,那传闻或许不假。”
“血蛊是‘回春转生’之术必需的药引,如果风痕轩真的养了血蛊,为什么还能活着?”
“是何人值得他这样牺牲?难道是无忧宫主?!”
“不,无忧宫已经死了四年……按理是不可能的……”
面对这些疑质,说书的兄妹只是笑而不语,直到终于有一个声音道出了每个人心里想的念头。
“只有一点能肯定,如果他真的养了血蛊,就是不死,也应该会功力大损!现在,正是除掉这个败类的好时机!”
晚衣听得心头狠狠一震!
她想起了天山派的那些黑衣人,他们的追杀也是抱着相同目的——趁机杀了风痕轩!看来这件事传遍整个江湖只是早晚的事,如果他们真的这个时候来寻仇,确实大大的不妙!
只要风痕轩还在,无忧宫永远都是一朵不详的乌云,是这些人肉里的一根刺,时时作痛,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写满诱惑的脸,她突然想到,这里面有几个真正跟无忧宫有什么仇恨的?不过是想拉帮结派,趁火打劫,指望着能分一杯羹,杀了风痕轩再名扬武林。
这群乌合之从,风痕轩明明就坐在他们眼前也认不出来。
怎么办?她有一刻的眩晕,看到的,听到的,该相信哪个?
她其实早就明白风痕轩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也不相信他真的像众人说得那样不堪!薛先生绝对不是他杀的!这一点她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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