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一笑》6.十夜（2）

    不算很深的山谷，往前走，似乎听得到泉水细流的声音，两旁的悬崖就如平地里裂开的一条口子，天空从裂缝里看去，蓝得梦幻般无瑕。无数的藤枝垂落，青青绿意从上面一直延伸到谷底。
    真是别有洞天。
    多亏在下坠的时候风痕轩抓住了悬崖上的藤枝，他们才能平安无事。
    晚衣抬起脖子，如果沿着藤枝往上攀，应该是可以爬上去的，但她却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去尝试。
    风痕轩似乎看穿了她的念头，微笑道，“别怕，我会带你上去的。”
    “谁说我要上去的？”晚衣余气未消，赌气般转身向山谷深处走去。
    风痕轩没有阻拦，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她悄悄回头，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愉悦的笑意，不禁更气闷了，不懂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不满地撇撇嘴，撒气似的踢着脚下的枯草。
    寂静无声的山谷，唯有他们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回响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故意要与她作对，走了没一会，天上突然下起雨来，刚开始只是小小的雨点，却突然之间大了，嗒嗒地拍着她的衣裙。
    晚衣四下张望，发现前头不远的岩壁上有个山洞，于是低头跑了进去，山洞里比她想象中要宽敞，也要干净得多，看来只能先在这里避雨，等雨停了再想办法上去！
    心里拿定主意，她卷紧了身上的狐裘，还好有它，否则真要冷死了，那个碧水丫头到底有未卜先知还是怎么。
    天色骤变，山洞里又黑漆漆的，晚衣咬咬嘴唇，看了一眼身旁的风痕轩，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裳，早已被雨淋得湿了，只是脸上始终有一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微笑。
    “风痕轩，你有火石吗？”她极小声嘟囔着。
    而风痕轩还是听到了，他微笑道，“没带。”
    笑笑笑，什么好笑？晚衣觉得他简直就是怪人，没带还能笑出来，一身都湿透了，他就不觉得冷么！
    “那怎么办？”她泄气说道。
    风痕轩笑而不语，只见他在地上摸索着，连日的雨，让山洞里的枯树枝也变得潮湿了，好一会之后，他终于拾起几根干柴用最古老的办法钻木取火。
    晚衣睁大双眸，目光充满怀疑，这样真的就能生火么？
    然而过了片刻，火花竟真的溅了出来，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惊疑，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用一片枯树叶点燃了火星。
    火堆真的烧起来了，一股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她伸出手，让火焰温暖着冰凉的手心，内心雀跃不已。
    没想到还真的能行！
    “这个取火的法子，还是你告诉我的。”风痕轩突然说道。
    “我？”晚衣愣了愣。
    火光跳跃，妖精般起舞，黑漆漆的山洞内亮了起来，她惊讶地望向眼前这个浅笑中的男子，他的眸光中有什么正熊熊燃烧着，仿佛可以将她整个人都烧死。
    “眼睛……还看得到吗？”她垂下头去。
    “我还有右眼，看不到也没关系。”风痕轩淡淡说道。
    心口里像是突然被人划了一下般的，她咬着唇，“果然……看不到了吗？”
    “现在还可以看到一点。”他下意识地摸向左眼，“所以没关系。”
    晚衣心情不由更加复杂了，她甚至不敢和他目光对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靠在石壁上，突然触摸到一些深深浅浅的刻痕，于是回过头，借着山洞内的火光看去——
    身后的石壁竟出奇光滑，上面刻着许多字，似乎是用刀尖刻的，深深陷进石壁里，因此尽管过去很久也依然清晰可辩。
    痕轩、晚衣。
    晚衣、痕轩。
    ……
    一刀一刀，石壁上密密麻麻都深刻着这两个名字，并且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字迹。
    嫣红的唇微微颤抖着，她伸出手在那些刻痕上摸索着，原来这不是幻觉……她的名字，竟和风痕轩被刻在一起。
    心脏倏地狂跳起来，在胸口里撞击，她的耳朵里只听得到那如鼓的心跳声。
    “这是什么？这是我写的？”
    “我们一起写的。”他答道，神色间似乎有一丝怀念，“有一次，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避雨，你告诉我取火的办法……然后我们就在这上面写着彼此的名字。”
    晚衣呆呆地听着，她能够想象，那一定是段美好的回忆。
    可是她却一点记忆都没有，再怎么想，脑海里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我们……认识很久了吗？”最后，她不得不放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他犹豫之后，摇了摇头。
    话题似乎又回到原地打转了。
    她抱着头，如果没有失忆就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我……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咬着唇，话刚出口，雪白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见风痕轩显得欲言又止，她更是顿时从脸涨红到脖子上，仿佛一个熟透的番茄。她一个女孩子已经问得这样明显，这呆子的回答竟然却是：
    “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她厚着脸皮追问，“你明明答应过我，等回到无忧宫之后就告诉我一切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他听了，温玉一般明亮的眼里也露出些许苦涩，“我只是想多给你一些时间。”
    多给她时间，让她发现他，相信他，而不是强迫她接受自己。
    晚衣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风痕轩并没有看她，而是望向燃烧的火堆，她埋头坐着，不自在极了。
    听到他亲口承认与自己关系匪浅，而且还是她逼他说的，就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晚衣刚回过神，就认出了如画的声音。
    “小姐！公子！”
    晚衣顿时如释重负，逃似的往外走，正好看到如画红着眼睛向她跑来，后面是面色平静的碧水。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先回房吧，都淋湿了。”风痕轩轻声说着。
    晚衣避开那双深蓝的眼眸，只觉得两颊火热，于是匆忙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