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不如忘却》19.噬骨

    柴木楚渐渐可以在轮椅上轻微挪动双脚了,经过圣子轩的精心调养,便连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苍冰每次都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那个男人照顾着柴木楚,而柴木楚的苍老容颜,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圣子轩在苍冰的教导下,只一天便征服了那匹桀骜不驯的乌骓。他学着苍冰的样子,用大麦引诱它靠近自己,用耐心的抚摸令它解除对自己的警惕。看着那个男人呼啸着纵马驰骋在八岳山的每一条山道上,身姿轻盈,宛如风的精魂,她的眼底晕开莫名的涟漪。
    梅索无声地出现在苍冰的身旁,“圣医师学的很快,他身体的资质倒真是很好。首座……是在为圣医师的离开打算吗?”梅索犀利的眼神盯着苍冰,他在八岳山十几年的浸淫,如何能猜不透苍冰的用心。
    “我想,九月底或十月初的时候,圣医师便可以离开了。”她站在高高的崖畔,俯视着远处蛇形山道上,白衣的男子驾权着一骑黝黑的骏马,消失在红叶深处。
    身旁有衣衫带起的微风,梅索面不改色对着那突然出现的男人弯下了腰,“爵爷。”他看了一眼苍冰,识趣地离开。
    苍冰只是沉默立着,远处的山道上,已经看不见圣子轩的身影。
    好久,缪兰开口:“苍冰,不知为何,你对待圣医师,让我想起,曾经有一个男人也是这般对你呢。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缪兰知道苍冰不会回答自己任何问题,他对着她冷笑,胸口却更加冷,若丝丝冰泉流过,他一口鲜血几欲喷出口,却被他强压了下来。他不愿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你教圣子轩骑马,是在为他离开八岳山筹谋吧?”他看着她笑,那个笑容竟然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暖。只是那丝温暖,笑得十分奇异。
    那一瞬间,苍冰看着那张脸孔竟然怔住了。
    男人的声音在继续,“看来,你真的下决心送他走呢。你,不怕后悔吗?”
    苍冰淡淡开口:“爵爷,我做过的事,从不后悔。”
    “真的吗?那么,那个死在你剑下的男人呢?你也不曾后悔吗?”
    苍冰的目光没有一丝变化,她对着他弯腰一礼,“爵爷,这里风大,请您多保重身体。”
    她不再看他,转身朝着白泉社璧灵峰的方向走去。
    身后传来缪兰的大笑声,“苍冰,要不要我送你一份大礼?把这个男人给你留下来?”
    她回首望着他,缓缓说道:“爵爷,您给我的惊喜已经很多了。曾经,您让柴先生遣送我离开八岳山,那时的我只是您一名小小的随侍,您一面欺骗着柴先生,一面派了白泉社十名杀手下山追杀我,然后,那些人砍伤了柴先生的筋脉,那个无辜的老人从此与轮椅为伴。”
    男人笑:“苍冰,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伤害不了你。”
    “接下来,我如您所愿杀了清河首座,您很开心。”
    “你不是也因此当上了白泉首座,不好吗?”
    “这两年多来我下山做事,您前前后后杀了白泉社十几个人,只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和我不过多说过几句话。”
    “我不是还给你留下了龙五豪、狄摩太和梅索吗?”
    “那么,爵爷的意思是,我应该谢谢您?”苍冰的眼底终于滑过了一丝哀伤,“爵爷,我现在只想守护着白泉社,守护着您,请您……不要伤害圣医师吧。”
    那一刻,缪兰觉得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她深深感动了,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自己曾经触碰过的脸孔,然而,他的那只手却狠狠抓在苍冰的左肩,他是那么用力,恨不得将自己的五指嵌入她的肌肤,将她的肩头狠狠揉碎。
    他望着她冷笑,一字一字无情之极,“不,苍冰,我永远也不原谅你……”
    秋日的八岳山,静谧无风,软日生烟。
    缪兰的腿上摆着自己那张名叫“断弦”的玄琴,碧泉的水畔幽静寒凉,坐在地上的他面色苍白,一身青衣显得单薄无比。他的手指拂过琴弦,撩起叮咚一串。蓦的,急急的琴音便从他的指尖流出,穿越密密层层的竹林,如潺潺流水清淙柔缓,又若雨催芭蕉鼓点密集。男人深锁双眉,薄薄的嘴唇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何以解我心,弦断无人听。
    忽然,一丝高昂的竹哨声,穿破了天宇。清亮的哨音百折千回,婉转悠扬,飘荡在八岳山的峰峦叠嶂间。缪兰脸色一沉,在八岳山,谁不知道这是他的琴音,竟然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胆敢冒犯他。他十指加力,琴声高亢激昂,响遏行云,摧枯拉朽磅礴的气势,冲击着耳鼓,那种琴音,可以伤人!然而,那清脆的哨音燕啭莺啼一般,在湍流的琴音中清晰可闻,丝毫不受琴音的干扰。
    缪兰又催动一分力量,十指指尖,淡淡的血丝缓缓沁出,浸润了断弦的琴弦。他心头火起,喉头猛然一阵甜腥,一口血喷在断弦之上。琴音,停了下来。
    竹林里传出悉索的脚步声,缪兰看着一身白袍的圣子轩踩着满地落叶,唇边噙着一枚竹叶,巧笑嫣然缓缓走来,他的衣襟上墨线渲染的黛色山水精致十分,随着风飘然而动,那副山水绣便灵动起来,更显得男人清爽无比。
    圣子轩拿掉口中的竹叶,笑:“子爵的琴声高山流水,闻之令人只觉心境空灵,天地间,唯有此曲天籁。不过,隐含的杀机还是提醒我,这是一位杀手之王的琴曲。”
    缪兰瞟了一眼圣子轩,“圣医师在白泉大人的指点下,纵马八岳山,惬意逍遥的不得了,怎么今日有时间听一个落寞人的琴曲。”
    圣子轩凝视着缪兰唇角的血迹,“我来看你,你不是我的子爵,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
    缪兰的唇角挤出一丝自嘲,“我的名字?在这座山上,我还真是好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圣子轩走到他面前蹲下,扫了一眼断弦上已经凝结的残血,“以你的身体,你不该催发气息的,缪兰,你想……伤我对不对?”他凑近缪兰的脸孔,黑瞳莹亮,笑得魅惑无限。
    缪兰直视着自己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是又怎样?”
    圣子轩无奈苦笑,伸出手去抓缪兰的手腕,“自己都只剩半条命了,为什么不珍惜?”
    缪兰甩开圣子轩的手,厉声喝道:“不要碰我!”
    谁都不可以碰我!从我踏上这座山,做了这里的主人,谁都不可以碰我,除了……除了她!
    “你应该从来没有让医师碰触过你的脉吧?我听说,除了奉剑,你也不允许其他的侍从靠近你。”圣子轩盯着缪兰的眼睛,“你……想这样隐瞒到什么时候?”
    缪兰一惊,“你?”
    “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圣子轩一字一顿道:“你,身中剧毒,而且,因为时间长久,毒素已经侵入你全身的肌骨,你每日遭受噬骨的剧痛,吐血,更是频繁。”
    缪兰咬着牙,一把钳住圣子轩的喉,“你如何知道?你是谁?”
    圣子轩被迫仰起脸孔,他视线向下看着缪兰布满杀气的眼睛,“我是医师,在你遇到我的第一天你就知道了。只是,那时的你却忽略了,你要我扶你起来,出于习惯,我摸到了你的手腕,当时就知道了你的脉相。”
    圣子轩感到颈部的手指泄了一分力气,却突然又是一紧。
    “你对谁说过?”
    “没有。”
    “果真?”缪兰尖利的指甲嵌入了圣子轩的皮肤。
    “信与不信,在于你心,我说什么都是无用。”
    缪兰松开了五指,咬着牙道:“你只要说出去一个字,我都会杀了你。”
    圣子轩笑着揉了揉自己的脖颈,“从我上山到今日,轩随时都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杀了我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只不过我死了,你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他看着缪兰狐疑的眼神继续道:“你每日吐血多少次,你应该知道吧?但是有一天不一样,你,难道没有发觉?”
    缪兰沉思片刻,恍然明白,失声叫道:“便是你上山的第二日,前一个夜里,我吃了你给的药……”他一把叼住圣子轩的手腕,“你……”
    圣子轩一脸从容,“我是医师,摸你脉相便洞悉一切,我给你的药,虽不对症,但解毒甚灵。”
    “你想怎样?”
    “救你。”
    “救我?”缪兰玩味着这两个字,放肆地仰天大笑,“这世上,已经没人能救我了。”
    圣子轩眸中滑过一道光,立在阳光下的他,笑得暧昧十分,“那么,你就去死好了。”他说得很慢,似乎要将每一个字烙进缪兰的心底,“我想,如果你死了,那个人一定无趣之极,因为,你太容易放弃了。”
    缪兰目瞪口呆望着圣子轩,“你在说什么?”他虽然质问面前的男人,但是心底却“咯噔”一声巨响,这个人,他难道……知道吗?
    圣子轩笑着转身,随手摘了一枚竹叶噙在口中,悠扬响亮的哨音,随着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风中。
    窗外的月轮几乎完全圆了,也难怪,后天就是九月十五了。圣子轩偎在白松木悬锦卧榻上,下颌支在卧榻的靠壁上,望着窗外高悬在夜幕中的那面白玉。回首,西窗下倚墙而眠的苍冰,依然还是那样固执地保持着那个睡姿,微微仰起的脸孔,有着蒙昧的光泽。
    她的话更加少了,面对自己的神情却是愈加谦礼而疏远,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吻吗?
    他刚要朝她走去,那个熟悉而淡漠的声音已然响起,“请,不要过来。”她果然没有睡着。他还是走了过去,却无法再靠近一步,他看着她在暗夜中睁开双眼,那道目光,阻止了他。
    “为什么是他?”
    苍冰望着圣子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暴戾,阴气……”淡淡的哀愁,在圣子轩的眼底晕开,“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会难过?”
    苍冰望着圣子轩喃喃低声自语,“你放心,他不会死。”
    她看着他垂首转身,轻轻道:“圣医师?”
    然而,他回首的面容,却是笑颜盈然,“苍冰,好好睡吧。”
    有那么一瞬间,苍冰觉得圣子轩的笑容,缓缓弥散着清苦的味道,错觉吗?
    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丝晨曦时,八匹乌骓呼啸着冲出宗行门,消失在八岳山的山脚下。
    圣子轩醒来的时候,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了自己。遇到雨墨,他笑:“首座昨日没告诉圣医师?他下山做事去了。”
    他依旧每日为柴木楚煎药、送药、针疗、推拿。只是回到那间空空的屋子时,他第一次觉得,这间房间有点大,大得一个人的时候有隐隐的孤单。深夜的时候,他望着西窗下空荡荡的素色的褥铺上叠放整齐的棉被,不知不觉走了过去拥住了那方棉被,把脸孔埋了进去。她不在,她的气息却缭绕在自己的四周。
    那是……泉水的味道。
    站在朝堂之上的缪兰从来都表现的安静而淡泊,他冷眼看着那些庸庸碌碌锦衣玉带的男人们为了些些小事,争些口舌之辩,他从来都不参与其中。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毕竟,活下来,从当年那场灭门之灾中活到今日,才是最重要的。
    朝毕,他一个人穿行过漫长的甬道走出了皇城的朱雀门,门外等候他的人是九重。照例,他三日一朝总是由辉夜陪着他来。那个男人不多话的特点,倒是和苍冰很像。只是今日清晨,辉夜、苍冰和藤,各自奔向不同的地点而去,过上几日,华雅的朝堂高阁之上,又该风起云涌了吧。
    和别的朝臣不同,他从来不坐车,八岳山的乌骓顶级上品,从八岳山赶到骊城不消半个时辰。今天选了九重陪自己来,也是因为他不喜啰嗦。九重牵过缪兰的坐骑,正要扶他上马,缪兰摆摆手,“不必,前面两个街口处等我便好。”九重果然安静,什么也不说,牵了马便独自离去。
    缪兰沿着朱雀门外的十里御街缓缓踱步,身边博雅的车乘擦肩而过,停了下来。驾车的车夫旁边,马刺对着缪兰极为熟稔的一点头,神情却是淡漠之极。缪兰一跃上车,挑起竹帘钻进了车内。
    博雅闭目靠着厢壁,缪兰在车内伏倒,“兰,见过宰辅大人。”
    男人闭着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扫了一眼面前俯在自己脚前谦恭有礼的南院卿,却没有让他起来,只淡淡问:“近来咳血还是那么频繁么?”
    “还好。”缪兰脸孔俯在自己手背上,眼角的余光只能看清博雅朝靴上深紫色的祥云麒麟图案。
    “你身子一向虚弱,好好调养才是。起来吧。”
    缪兰又叩了一下,这才直起了身体,却仍是跪着。他扫视着厢壁旁早已静候的一个中年男人,默默伸出了左手。男人垂着目光,傀儡一般僵直无神,只是二指搭脉,稍许,对博雅一点头,轻声道:“一切如旧。”
    博雅的目光与缪兰相触,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蜡丸放在缪兰掌心。缪兰捏碎蜡封,露出一粒香气四溢的碧绿色丹药。当着博雅的面,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是的,他必须这样。明明知道那是穿肠的□□,他也要服得义无反顾。纵使面前的男人杀了自己全家,他还要笑着叫他“先生”,对他摇尾乞怜。因为,如果没有他,他便不可能活下来,更不可能站在八岳之巅,朝堂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南院卿静岚子爵,是博雅忠实的追随者。可惜,他们不知道,他,缪兰,也是最憎恨博雅的男人。
    博雅轻轻一挥手,缪兰低声:“兰别过,先生珍重。”
    站在路边,目送着博雅的车远离,缪兰伸出一根手指入喉,拨弄两下,将手捂在嘴上,再摊开时,那枚碧绿色的丹药静静地出现在手心中。
    他凝望着那枚宛若鸩毒的药丸,良久……
    从雍雅山房离开,圣子轩便知道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种带着灼烧感的注视,他又如何觉察不出来。穿过那片紫薇林的时候,那个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圣子轩嗅到一缕香风飘过,然后,便看到了那对桃花目,莲。
    “圣医师别来无恙,看来八岳山的水还真是养人,几日不见你气色更加好了呢。”莲说话的时候,气息都是甜的。他逼近笑容满面的圣子轩,从牙缝中挤出,“我,等了你好几天。”
    圣子轩直视着莲,笑颜灿烂逸气,那种笑容对莲来说是种致命的诱惑,“泉不在山上,不要期望有什么人来救你。”
    莲的房间和苍冰的截然不同,圣子轩扫视一圈,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会以为,自己走到芊芊小舍未央的房间了呢。这个地方,欲望,在香氛环绕的暧昧里滋长膨胀。
    莲贴近过来,圣子轩没有任何抗拒便随他来到莲馆,虽然让他颇感意外,但是此刻,他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是那日碧潭中,圣子轩精健紧致的身躯,没有什么比一个好看的男人身体更能诱惑自己。
    莲的气息几欲喷到自己面上,圣子轩一掌捂在他的脸上,他看着莲有点恼怒的甩开自己的手。他笑,那对眼睛黑得愈发妖娆,“没有前戏,你很急么?”
    莲发现,圣子轩一点也不惊慌,他似乎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自己染指的男人不知其数,有顺从的,有抗拒的,也有自己想碰却接近不了的,可是似这个男人这般有备而来一脸从容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
    圣子轩挑了一张舒适的椅子靠了下来,问道:“莲首座在八岳山很久了?”
    莲一挑眉,眼角溢出一个凛笑,他在警告面前放纵的男人,只有顺从他的意愿,他才不会受伤。
    圣子轩一眼看穿,他唇角含笑道:“你这个眼神,我想,苍冰是从来不屑的吧?”
    看见莲的脸色瞬间变得隐晦,圣子轩知道自己戳到他的痛处了。
    “泉?那个冷血的家伙,最是无趣了,不像你,圣医师,我突然发现你很有意思。”莲的脸色变得很快,转眼间春光无限。
    莲看着圣子轩的眼底有魅惑的妖灵在跃动,他眸中的笑,可以将人融化掉。“那么,喜欢苍冰,还是我?”
    “此刻,自然是喜欢你多一点。”莲褪掉自己的衣袍,半解的衣衫滑到腰间,□□出成熟男子健硕的胸膛和白皙的皮肤,他朝着圣子轩靠近。
    圣子轩一足踏在他的胸上,抵住了男人,笑:“继续。”
    他的眼神热切而诱人,莲在那种带着撩拨味道的目光下,很快便裸裎相对。
    圣子轩一声轻笑,他摊开手掌,掌中一撮桃红色的粉末状物,他对着掌心轻吹一口气,那红色的烟雾便朝着莲的身体散去。
    “这是什么?”
    圣子轩唇角噙着坏笑,道:“好东西。”
    隐约觉得上当,莲刚要一把抓住圣子轩,他卧房的门却是砰然打开。莲回首怒喝:“交待过多少次,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进来!”
    “那么,我呢?”缪兰脸笼寒霜出现在门口。他的身旁,立着默然无语的梅索。
    雨墨从梅索的身后闪出,垂了目光,声音却是很大,“圣医师,你还好吧?”
    莲窘迫地抓过衣袍围在腰间,沉声:“不知道爵爷怎么有兴趣来我的莲馆?”
    缪兰扫了一眼悠然端坐在椅中的圣子轩,“我来接我的客人,从今日起,圣医师是兰的客人。”
    梅索吃惊地望着缪兰,他的意思难道在说,在这八岳山上,他来庇护那个男人?这还是我认识的缪兰吗?这怎么可能!他猛地将目光投在圣子轩的身上,难道是……他?可是他又如何做到?
    圣子轩走到莲的身旁,笑得狡黠十分,“莲首座,过几日想我的话,还是可以来找我的。”他贴近莲的耳畔,低低笑道:“身体不错,可惜,我对男人没兴趣。”
    莲咬着牙,那对桃花眼恨恨地看着圣子轩大笑扬长而去。
    看到立在路旁的缪兰,圣子轩问雨墨:“你们请他来的吗?”
    “那倒不是,是爵爷来白泉社找圣医师不得,有人看见你随莲大人去了莲馆,子爵便和我们一起来寻你了。还好,他来了……”
    看着一脸担心焦急的雨墨,圣子轩笑着摸摸他的头。梅索脸色凝重,带了雨墨先行离去,回首,他看见圣子轩朝着缪兰走去。
    七星亭是八岳山上缪兰最喜欢的地方,它的位置仅次于迦伦塔,盘踞在飞出峭壁悬崖的一角巨石上,立在亭中,可以俯瞰整个八岳山。十二番据守危机四伏的内城,错综复杂道路纵横的外城,星罗棋布的亭台楼榭,鳞次栉比的房屋廊桥,尽收眼底。
    缪兰引着圣子轩顺着小径登上了七星亭,两个人并肩立在云纹石栏杆旁,山风猎猎作响,吹拂着缪兰的双颊。这里,是他的八岳山。
    “好看吗?”
    圣子轩望着恢宏的八岳山全貌,轻轻一颔首。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觉得十分美。”缪兰幽幽的目光投向远方,“圣医师,初遇你的那夜,你对我说,相信你,那么,我现在还可以相信你吗?”
    圣子轩淡然而笑,“我也说过,信与不信,在于你心。”
    “我要活下来,因为,我必须活下来!”他手心托着那枚碧绿色的药丸伸到圣子轩面前,“你做得到吗?”
    圣子轩拿起那枚药丸,两指用力,药丸一分为二,那碧绿色的丹药中赫然包着白色的药心,他凑到鼻边闻了闻,“很精妙的毒,绿色的药衣和白色的药心相克,在人体内随着血脉的流动融合可以形成剧毒,不吃则死,吃则终身依赖于它,每服用一次,毒则加深一分。你吃了多久?”
    “四年。起初,我三个月服用一枚,后来一个月服用一枚,现在,因为那种宛若噬咬的疼痛,我只有恳求那个人,十天给我一枚。然后,他就可以羞辱我,践踏我,当我是他的一条狗。”
    圣子轩看着缪兰的双肩耸动,他开始笑,大笑而不能自已,深深的恨意滑过那对魅蓝色的眼底。
    圣子轩看着缪兰,神色冷了下来,“恨他,对吗?”
    缪兰斜睨着圣子轩,“谁?”
    圣子轩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缪兰凝望着圣子轩,“圣医师,似乎我应该重新好好审度一下你了……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圣子轩的眼底浓雾弥漫,他的手指绕过腰际悬挂的那枚白色的玉玦,抚摸着玉玦圆孔中的那四个字,“给了你噬骨之痛的人,他同样也让我痛彻心骨!缪兰,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
    男人的唇角缓缓漾出一丝笑意,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一只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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