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骊城返回八岳山,圣子轩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挖了碧泉畔的泥土,在苍冰房间的廊檐下起了一个药炉,以便自己随时为柴木楚煎药。
苍冰似乎累了,只静静偎在那个属于自己的角落中,闭上了眼睛。
圣子轩忙了许久,竟然出了一身汗。他用手背拭去额上的汗水,却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腿边蹭过。低头,却是一只毛色十分雪白的猫,猫咪的绒毛长而柔软,竟然也有着一对烟灰色的瞳仁。
不知为何,圣子轩在那个瞬间,觉得这只白猫和苍冰好像。
白猫盯了圣子轩好久,一躬身,竟然越过门槛进入苍冰的房间。想到苍冰在屋中休息,男人怕猫咪吵醒她,只好擦了双手,小心翼翼也跨过门槛,想要捉那只猫出来。
然而圣子轩一愣,他看到那只猫安静地靠近苍冰,凝视了她良久,然后继续静静地朝着房间深处那道一直紧闭的门走去。
自从自己住进这间房间,圣子轩便发现,那道悬垂着素锦百合流苏的门,从来也没有打开过。苍冰的视线,每次都平静地从那道门上滑过,似乎那里从来就是一堵墙而已。
白猫走到那垂着百合流苏的门前,跳上了门槛,小小的脑袋对着门缝挤去,那两扇紧闭的门竟然无声地开了!白猫纵身一跃,消失在门内。
圣子轩急忙追去,他虽然不知道门后究竟有什么,但是猫咪一定不可以随意闯入。他紧随其后,推门而入。白猫已然不见踪迹,然而圣子轩霎时怔然。
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雕床,长长的水青色帷幕悬在床头,帷幕上,雪白色的百合花绚烂蔓延绽放,恍惚间,那些美丽的花朵似乎都有了生命,深深拥抱住了这张床。那种迫面而来的雅致华丽,竟有着逼人的气势。屋角的梨木花架上一尊白色的琉璃瓶中,插着几支干枯颓败的百合,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鲜艳。
圣子轩呆呆望着这静止的极致美丽,厚厚的尘土蒙蔽了一切,似乎连时间都不曾驻足。这里,和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男人目瞪口呆之际,身后却响起苍冰冷漠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圣子轩转过身,指着屋内的一切,“这里……”
男人不明白,这间房间显然是一个卧房,为什么却如此被苍冰遗弃?
圣子轩一怔,他看到那对灰色的瞳仁冰冷无比,就如同,将军府中嗜血的她,那可以冻结一切的寒意……
苍冰抓住男人胸口的衣襟,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圣子轩重重摔落外厅的地面,他看着一双靴停在自己面前,听见一个凌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方响起。那个声音说:“如果你再踏进那里一步,我可以杀了你。”
他在地上仰面望着她,似乎自己是第一次认识这张脸孔。然后,他从地上爬起,不再看她一眼,绝然迈出房间。
苍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消失在白泉社外。她转了头,目光穿过悬垂的百合流苏,望着那个被百合占领的世界,眼底的痛苦破水而出。十指蒙上双眼,她跪倒在那道门前。
圣子轩一个人独自坐在崖边,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只是不能忘记,那对烟灰色的瞳仁溢满杀气的一瞬间,有多么陌生。
男人的身旁坐下了一个人,圣子轩侧首,看见缪兰那对魅蓝色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微笑。
缪兰眺望着远处屹立在朝露峰顶的迦伦塔,那座塔永远在阳光下灿烂辉煌,只是有谁知道,那座塔的塔底有多么寒冷孤寂?
“圣医师怎么一个人?我听说自从圣医师来到八岳山,白泉首座就寸步不离你的左右,怎么现在……舍得放你形单影只?”
圣子轩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自嘲滑过男人的眼底,“我,不过是白泉大人的囚犯而已,对他而言,我也只是替他治疗柴木楚的一个工具。”
缪兰那对深邃的瞳仁滑过不易觉察的一道光,“圣医师还真是不一般的有趣呢……”他望着圣子轩,幽幽说道:“圣医师,愿不愿意做兰的客人,和我喝一杯?”
圣子轩看着缪兰的脸孔,缓缓点了头。
雨墨立在雪云卷浪石门外等了很久,然后落落地返回白泉社。他看了一眼屋内的苍冰,苍冰倚着墙壁似乎还未睡醒。已近午时,圣子轩却不在白泉社内。雨墨的目光落在廊檐下的那个药炉上。
“梅先生。”雨墨敲开梅索的房门。
梅索正在擦自己的那柄错金刀,“有事吗?”他问道。
雨墨迟疑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口,或许,只是自己多虑了而已,但是药炉在,说明圣子轩应该从碧泉采了泥回来过,只是……自己还是担心!
“梅先生知道圣医师去了哪里吗?圣医师清晨和首座回来后,说要做药炉给柴总教司煎药用。狄摩太大人陪他去了碧泉畔采泥。只是现在药炉做好了,却一直不见他。”
梅索笑笑,“或许圣医师和狄摩太又出去了。”
雨墨低低道了一声“希望如此”,默默离去。
八岳山的太阳,徐徐开始西落。雨墨坐在苍冰房间外的石阶上,屋内的苍冰依旧闭着眼,只是雨墨觉得,她根本没有睡着。
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回来。
梅索看着狄摩太揽着龙五豪的肩头一起笑着走入白泉社,他问道:“圣医师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吗?”
狄摩太只是眨着眼,满目诧异。
梅索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正要走出白泉社,迎面却走来一个白衣少年。看见那个满面笑容的少年,梅索知道,自己的担心终于成真了。
奉剑笑着对着梅索躬身一礼,朗声道:“梅先生,请问白泉大人在吗?爵爷让我转告白泉大人一声,圣医师如今是爵爷的座上宾,正在精舍和爵爷品酒论曲,爵爷说,圣医师今日就不回白泉社了。”
雨墨感到自己的衣角被一阵风带起,他看见自己的身侧掠过一个白色的身影,风一般消失。
梅索看着奉剑,“首座会亲自告诉爵爷,他会接圣医师回白泉社!”
苍冰立在精舍门前的石阶下,看着缪兰笑着走出。缪兰的身旁,站着一身黑袍的圣子轩。
苍冰不看圣子轩,只是对着缪兰一欠身,开口:“爵爷,我是来接圣医师的。”
缪兰望着她,好久,他笑:“苍冰,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吗?两年多前,也有一个人来到这里,告诉我说,他要带你回白泉社。只不过那时的你……没有和他走。”
苍冰的脸孔没有一丝表情,漠然道:“爵爷,我已经不记得了。”
缪兰笑,笑容开心却又痛恶之极,“你似乎……最喜欢忘记!要不要我,一点一点提醒你?”
苍冰迎着缪兰的目光,“爵爷放心,我会送圣医师离开八岳山的,因为,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圣子轩身体一抖,他望着苍冰,原来我还是可以走的……男人的眼底弥散徐徐的雾气。
缪兰大笑,然后从牙缝中一字字挤出,“那么你也记住,这个男人也不属于白泉社。”
苍冰的目光,终于落在圣子轩的身上。
缪兰对着圣子轩一笑,“圣医师,你不是说也会操琴吗?兰随时洗耳恭听。”
苍冰望着圣子轩,看着他对着自己沉默着欠了欠身,一如两年多前的自己,对着那个男人做着同样的事情。
她转身,白衣翩然翻飞,消失在却无崖的小径上。
八岳山的蒙蒙夜色,在苍冰的身后缓缓降临。
缪兰再对自己说些什么,圣子轩觉得自己都听不到了。他看见缪兰笑得分外灿烂,他在这一刻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在苍冰的伤口狠狠踩上一脚,看着那个伤口鲜血淋漓,他才满意。
奉剑按照缪兰的吩咐,在精舍的一间屋中为圣子轩准备了舒适的床榻。圣子轩对着那个少年轻声致谢,却发现少年的眼底竟有着一丝难过,他听见他转身之际的一声叹息。
这是自己来到八岳山上第一次躺在床上,比起苍冰房间中的那个白松木卧榻,还是床榻更为宽阔舒适。圣子轩伸展身体,脑下的枕柔软极了,隐隐透着一股好闻的香气。一瞬间的错觉,他以为自己已经开始做梦了,可是为什么梦中,却都是那个白色身影倚着墙壁的睡姿,那个睡姿,累极了……
圣子轩掀被而起,他毅然拉开了精舍的门。月光沐浴下的却无崖,他相信,自己一定记得回白泉社的路是哪一条。
他轻轻推开那扇门,皎月如钩,洒下一片银白色的光芒,穿破窗扇,铺满整个房间,温柔地笼着那个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紧紧缩在墙角里,孤寂地拥着那支长笛睡去,身上覆着的那条薄被滑落了一半。
难道那个傻瓜不知道,伤口是不可以一个人独自舔的?伤口,是需要有人包裹的!
圣子轩轻轻走到苍冰的身边,将滑下的棉被一点点提起,重新盖在苍冰的肩头。
然而仅是瞬间,苍冰的眼睛猛地睁开,她的本能永远快于她的思维,在还没有认出自己面前的那张脸孔时,她已然一跃而起,将圣子轩扑倒在地,鬼牙紧紧压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圣子轩躺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苍冰,苍冰的笛冰冷的按在自己的喉上,纤细的手指却如爪一般紧紧钳住了自己的手臂。那一刹那,男人感到寒意瞬间裹住了自己!
当苍冰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体下的那张脸孔时,她惊呆了。
她忘记了道歉,也忘记了那个男人还被自己压在地上,她只是呆呆看着他。
他……竟然回来了……
圣子轩感到,一滴带着温度的液滴,坠落在自己的脸上。他看着她的脸,却看不清她的眼睛。
圣子轩用自己还能活动的另一条手臂,将那个身影抱入怀中,他说道:“睡觉,是一定要躺下,才可以真正入眠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固执地用那种姿势睡了那么久。她在保护自己,她以为那个姿势可以保护自己。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怀中的身体十分安静,他不知道她可不可以安心的睡着。但是他,却安心的睡去了。
当雨墨端着铜盆轻轻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看见靠近西窗的地面上,苍冰伏在圣子轩怀中沉睡的脸孔。那张脸孔,露出从未有过的安详的表情。
他轻轻掩了门,眼底缓缓滑过一丝温暖的笑。
苍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睡榻上的。她翻身坐起,宽敞的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
雨墨听到身后门扇轻响,转了头对着走出的苍冰笑道:“首座醒了?这一觉睡得好久呢。”
苍冰闻到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药香味,不由脱口:“这是……”
雨墨指着廊檐下的药炉,“圣医师早晨给柴总教司煮了汤药,刚刚送去了。”他看着她就着自己手中铜盆洗了脸,笑:“圣医师说,今后他也给首座煎药,让你往后晚上可以睡得踏实。”
雍雅山房内,柴木楚精神很好,看见圣子轩,竟是特别高兴。老人望着那一碗黑乎乎浓稠的药汤,没有片刻犹豫,一口喝尽,如同喝酒一般痛快。
圣子轩蹲在柴木楚腿边行针,抬头看着柴木楚笑道:“柴总教司有没有听我的话,不吃辛辣的食物了?”
柴木楚犹如孩童般应声点头,神情诚挚极了。
圣子轩微笑,“这么乖?那我应该给老人家一些奖励。”
他衣袖拂过柴木楚的双腿,那些金针随着衣袖的扫拂,一一不见。柴木楚已然见识过圣子轩针术的奇特手法,知道那些针其实已然被隐在袖中的手收去。
但见圣子轩修长的十指,在柴木楚的身体上翻飞不已,如拨弦鼓瑟,或点、或扫、或敲、或拍,从柴木楚的肩头一路直到足踝,各个关节在男人的手指下宛如重生,舒展轻松无比,尤其是老人的一双腿,男人更是用了十分的心意,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他终于停了下来,望着柴木楚笑,“如何?”
柴木楚挥动双臂,只觉从未有过的舒适自如。
圣子轩说道:“今后我每日都会给你这般推拿,辅以针疗和汤药,还好老人家筋脉虽伤,只是气阻沉疴导致,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多月便可以下地了。”
柴木楚望着一脸笑容的圣子轩,却不知如果开口才可以表达自己的感激。
圣子轩转身,却愣住了,谦人和苍冰不知何时出现在雍雅山房,此时的两个人对着他深深弯下了腰。大恩不言谢,他们无以为报。
谦人和苍冰走出屋外,踱步到集云坪的崖边。望着氤氲雾霭笼罩的八岳山,谦人开口:“自从先生出事以来,他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其实,先生很需要一个像圣医师这样细心的人来照顾他,陪他说话。我一向甚是忙碌,而你,安静得和木头没什么两样,龙五那个家伙,充其量也好不过你,说话不用脑子。”
他盯着苍冰,“苍冰,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先生,把圣医师留在八岳山上?”
苍冰望着谦人,缓缓说道:“如果圣医师留在这座山上,他会死在这里。所以,我一定要送他走!”
谦人无语,他明白苍冰话中的含义。
三人陪着柴木楚一起吃了午饭。柴木楚很是开心,在圣子轩的允许下,少喝了几杯。饭后,谦人又赶往校场继续训练侍生,而苍冰和圣子轩则陪着柴木楚散散心。圣子轩笑着对苍冰说:“这是另一种治疗方法呢,心宽,则气血通达。”
男人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苍冰看着他笑着推着柴木楚先行一步。
圣子轩推着柴木楚的轮椅,沿着山道缓缓走着。他不时指着一处地方询问柴木楚,老人便兴高采烈地讲解一番。两个人相谈甚欢,听着圣子轩讲些他在其他地方游历的趣闻,柴木楚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苍冰远远跟在其后,留给圣子轩和柴木楚自己的空间。
八月末的天空忽然飘过一丝阴霾,似山雨欲来。苍冰担心柴木楚淋雨受风,急忙赶上前面的圣子轩,从男人的手中接过轮椅,说道:“可能很快要下雨了,这里离白泉社不是很远,圣医师请先回去吧,我送先生回雍雅山房后便回。”
圣子轩笑着点头,苍冰推着轮椅远去。
阴霾的天空很快飘起了雨滴,山间的雨不比其他地方,下得格外瓢泼。圣子轩眼见一时不能赶回白泉社,便急忙找了一个山亭躲雨。看着自己被淋湿的衣裳,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自嘲地笑了。抹去了额上的雨水,圣子轩伸出手去接雨水,看着掌心上溅出的一个个小小的水花,他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还是少年的自己,在廊檐下用手接着雨滴。
圣子轩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低头,却是昨日出现在苍冰房中的那只白猫。白猫正用烟灰色的瞳仁望着自己,全身的绒毛已经被雨水淋湿。圣子轩弯下腰,将白猫抱起。或许是感到温暖,白猫很乖,在他的怀里毫不挣扎。
“原来也是一个小可怜,你和我一样湿漉漉呢。”他用衣袖擦拭着白猫身上的雨水。
“没想到,圣医师竟如此有爱心。”亭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圣子轩抬起头,看到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孔。那个男人一身鹅黄色的长袍,袍角飞出一个“千”字。
圣子轩认出了千,虽然将军府那个血色弥漫的深夜,这个男人简直如修罗附体,血淋恐怖,不过此时的他却笑得是那样灿烂,前后判若两人。圣子轩对着千笑着躬身一礼。
千的脸孔始终挂着笑容,尽管大雨如瀑,可是他的衣衫却是干的,雨水靠近他身体的时候,便飞溅开去,根本无法碰触他的身体,千的身体四周,如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好强的男人!圣子轩不由心底赞叹一声。
千缓缓走近圣子轩,凝视白猫的眼神竟然无比亲切而温暖。
“大人似乎认识这只猫?”
“当然,我和它的主人……十分熟悉呢。”千伸出修长的手指梳理着白猫的绒毛。圣子轩听见他仍在低声喃喃,“好熟悉……”
“这只猫似乎是苍冰的,我在白泉社见过它。”圣子轩说着拨弄着白猫的小脑袋,“它和苍冰好像呢。”
千的眼睛一亮,笑得十分开心,“你说泉?呵呵,它的确属于……泉!泉没有了它,会很担心的……”他的唇角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摸了一下猫咪的头,带着无限怀念般的眼神离开。
离去的男人在雨中大歌:“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望着鹅黄色的身影在雨中远去,圣子轩忽然觉得,那个男人纵然笑,也是哀伤无比。
猫咪感觉到圣子轩怀中的温暖,从领口钻了进去。圣子轩无奈地隔着衣衫拍拍它。这个小家伙,和自己还真有缘。
山中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圣子轩小心翼翼地怀拥着猫咪,沿着山道向着白泉社的方向走去,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木芙蓉的香气混着雨水的味道,沁人心脾。
苍冰比他早一步回到白泉社,看着跨过门槛走进的圣子轩,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圣医师一路还好吧?我以为,你应该先回来了。”
苍冰知道,圣子轩如果一个人,即使没有缪兰,这座山上却依旧还有很多虎视眈眈的人,辉夜,莲,还有那个男人……千。盯着她的眼睛,不只一双。八岳山上,有多少人盼望着她的白泉社出事。
圣子轩笑:“还好,不过就是淋了雨,雨水太大,我躲避了一会。”
苍冰看着圣子轩潮湿的衣袍,对端茶走入的雨墨说道:“雨墨帮圣医师把衣裳烘干吧。”
雨墨笑着点头,放下茶具,朝圣子轩走去。然而他诧异地看着圣子轩胸口的衣襟动来动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雨墨伸手指着圣子轩,“圣医师……”
“啊,你说这个……”圣子轩笑着开口,正欲解释,胸口却响起一声轻微的猫叫。
那一声猫叫,撞击着苍冰的耳膜,她呆呆地看着圣子轩胸口的衣服里有什么东西在爬动,然后,一只白猫的脑袋钻出了男人的领口,那只猫睁着一对烟灰色的猫眼望着自己。它对着她在笑,梦魇一般的嘲笑。
“哦,你出来了。”圣子轩笑着将白猫提了出来,他对着她笑,“苍冰,这只猫是不是……”
话语噶然而止,圣子轩捧着白猫,目瞪口呆地看着苍冰。他看见那张脸上的表情完全僵硬,茶杯从苍冰的手中滑落,摔得四分五裂。
白猫从圣子轩的手中跃到地上,朝着苍冰一点点靠近。
那张白瓷一般精致美丽的脸孔,开始一点点碎裂。灰色的瞳中,闪烁过万千复杂的东西。然而最让男人吃惊的是,他从苍冰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惧!他看到她畏惧地望着那只白猫,颤抖的不能自已。
浓浓的雾气弥漫在她的眼中,如白翳遮蔽一般,什么也看不见了。或者说,是她不敢看。痉挛的手指摸向鬼牙,毫不犹豫按动鬼牙上的那枚银雕白骨。
银色的碎魂破茧而出,鬼魅的血线蜿蜒爬伸着,赤血淋淋。寒意,瞬间席卷整个房间!
她竟然对着一只猫,拔出了她的碎魂。
雨墨一把抓住圣子轩的手臂,高喊着:“圣医师快走!想要活命的话就快点走!”
然而男人呆立着,他看见苍冰的眼底,深深燃烧的痛苦。他甩开雨墨的手,一步步走向她,忘记了身后雨墨声嘶力竭的声音。
雨墨转身冲出门外,高声呼喊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各自的房中奔出,梅索第一个冲进了房间。
然而他立时呆住,他看到,圣子轩竟然张开手臂,将那个杀气四溢的人拥进怀中。
圣子轩将苍冰的脸埋入自己的怀里,他一遍一遍说:“我是,圣子轩。我是,圣子轩!”
他的声音响起在这间房中,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雨墨眼睛湿润,看着苍冰身上的杀气一点点被溶解掉,终于消散不见。他侧首望着梅索,惊异的光芒不约而同滑过两个人的眼底。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会心!
那个男人,是第一个在苍冰发狂失控的时候走向她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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