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31.031

    朱珉一本正经地坐在案前看书,姜沅忍不住道:“臣妾的姐姐已许了人家,陛下可有失望?”
    朱珉依旧看着书,正当姜沅以为他不会理睬自己时,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贵妃如此关心,难道是吃醋了不成?”,
    姜沅浅浅一笑:“臣妾怎会吃醋?让姐姐入宫还是臣妾提出来的。臣妾只是担心陛下会心生郁闷,毕竟忙活了大半天一无所获,如此绝色佳人却要嫁作他妇,换作是臣妾也会失望。”
    对于姜沅的揶揄,朱珉先是合上书本,微微一笑,“在朕的贵妃面前,何人敢称绝色?”接着又道,“再说了,子非我,安知我无甚收获?贵妃有心栽花花不开,朕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姜沅看着朱珉的笑脸,愣愣道:“臣妾不明白。”
    “朝堂之事你所知甚少,自然不明白。”朱珉话锋一转,“说起来,邓家还与你有些渊源。清淮节度使邓儒辰的父亲是你外祖父的老部下,在邱老将军的支持下,曾一度官至兵部尚书。邓儒辰则性子迂腐,本事平平,邓尚书过世后,邓家每况愈下,后因开罪了先帝,被贬至清淮。幸好其子邓耀文有几份本事,凭借几场战功,助其父坐稳了清淮节度使之位。姜相选他为婿,总算眼光不错。朕原以为邓家平日里与宋、姜两派皆无关联,还准备重用,哪知邓家竟也是右相的党羽,倒是可惜了。”
    “仅凭姜家与邓家联姻,便认定他们是同党,会否太过草率?万一判断错误,陛下可是会因此失去了忠臣良将。”
    朱珉眯眼瞅了瞅姜沅,方道:“右相对于姜大小姐的重视程度,贵妃身为相府二小姐,比朕更清楚。你觉得右相有可能把她交给他掌控之外的人吗?”
    朱珉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她是父亲的棋子,姜淇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姜沅无力反驳,只得转而问:“陛下,赐婚的圣旨可拟好了?”
    “谨成办事一向利索,早已拟好,待朕明日用印即可颁旨。”
    “圣旨是不是让姐姐前往清淮完婚?”邓家举家在清淮,女子出嫁从夫,故而姜沅料想该是如此。
    “正是,朕打算钦点送婚大臣陪同前往。”
    送婚当然只是幌子,朱珉企图借机查探清淮军中情形才是真。
    姜沅也知他打的何种算盘,思索一阵后道:“臣妾以为,此法恐怕收效甚微。陛下防备他们,他们自然也会防着陛下。邓家如果真有二心,在京中来人时定会多加小心,以免留下把柄。臣妾愿为陛下献上一计。”
    “朕倒要听听爱妃有何高见。”朱珉好暇地望着姜沅。
    “依臣妾愚见,陛下可即刻派人前往清淮传旨赐婚,任命邓耀文为羽林军副统领,并令其尽快奉旨进京完婚。”
    “如此有何好处?”
    “如此做法有几大益处,其一,邓大人日后在清淮行事,会顾及其子尚在天子脚下,有所顾忌;其二,臣妾可凭此向父亲邀功,一则力陈臣妾向陛下着力争取,让姐姐不用远嫁清淮,能继续承欢膝下,二则可向父亲说明,此举令姜家的势力渗入原来宋家一派独大的京城防务,以此来争取他对臣妾的更加信任;其三,愈发激化两派矛盾,两派相争陛下便可得利。若臣妾未记错,如今的羽林军统领乃是宋二公子宋殷,为了防止宋家有异议,臣妾建议陛下先行任命再行赐婚。”
    朱珉静静听完姜沅的话,凝视于她,深邃的眼眸有如深潭,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深不可测。姜沅看不出他究竟是何想法,难道是怪自己枉议朝政?
    良久,朱珉方道:“姜沅,你与朕最初想象的那位姜家二小姐相去甚远。朕原来确实是小视于你。你若生为男儿身,定是治世之良才。不过朕也非古板之人,不介意你一直留在朕的身边,作朕的女诸葛。”
    姜沅不想去深究朱珉话中的深意,也未因他的赞誉而飘飘然。毕竟议及政事,今日他可能称赞你是女中诸葛,却难保他日不认为你是牝鸡司晨。
    姜沅回答:“陛下过誉了。臣妾只是为母报仇心切,一时心急才胡言乱语几句,万万当不起陛下如此盛赞。”
    刚入宫时,姜沅本是打算低调、安分地生活,可偏有人不让她如意。既然涉足了黑暗的宫廷政治,便只有把自己也变成黑色,否则在一大片黑色当中,单纯的白色只会成为显眼的靶子。
    朱珉眼神黯了下来:“朕在外边处处要小心提防,时时要带着面具,本希望在你这里能不再那么辛苦。”他叹口气,“算了。有些事终究不能强求。你的建议很好,朕自会安排下去。你早些歇息吧,朕去看看月昭仪。”
    “臣妾恭送陛下”。姜沅注视朱珉的背影,他采纳了她的建议,这便好了。至于其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便由得它真、由得它假吧。
    第二日上朝时,朱珉宣布了准备召邓耀文回京任职羽林军副统领一事。邓家在清淮扎根多年,且一向行事低调,再加至近年来北方战事不多,邓家并未为人所注意。故而,朱珉对邓耀文的任命,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可之后,朱珉道出将给邓耀文、姜淇两人赐婚,两位宰相的神情立马大相径庭。左相宋则轶脸色霎时变得铁青,而姜勋脸上则多了几份洋洋得意之色。但因邓耀文的羽林军副统领之职,此前并无人反对,木已成舟,宋家只得吃了哑巴亏。
    赐婚的圣旨颁下去后,姜沅让玲珑去仪元殿侯着姜勋,待下朝后请他过来。姜勋此次来到芙蕖宫,神色与上次的怒气冲冲大不相同,竟耐心地在外殿等着汀兰通传后方进来。他到来后,姜沅遣退众人,让出殿中正位,姜勋仍当仁不让地坐了。
    姜沅陪小心道:“女儿出宫多有不便,只得麻烦父亲过来一趟。”
    他听了只问:“你急急唤我过来,听玲珑所言是要商议淇儿的婚事?”
    “可以说是,但又不全是。” 姜沅道,“我上次听父亲说,给姐姐定婚之事未同她商量,如今陛下匆匆赐婚,我很是担心姐姐会恼我呢。”
    “女儿家的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告诉淇儿与邓家联姻是我的意思,她又怎会责怪于你。不过淇儿确实是给我惯坏了,凡事只由着她的性子来,刚与她提起婚事,便大哭大闹。”提到姜淇,姜勋的脸上才露出为难之色,“我如今把她关在房中,让她好好想清楚,宫里的公公前去宣读赐婚圣旨,都推说她病了未敢让她露面,否则指不定她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仔细想来,于婚姻大事上,姜淇与她并无二致。无论平日里如何被百般疼爱,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仍然得受人摆布,没有丝毫话语权。
    或许姜淇真是对朱珉一往情深,但这份感情却被父亲以“爱”的名义扼杀了,她也成了其中的帮凶。姜沅摆脱心里的罪恶感,道:“此桩婚事对于姐姐来说确实突然,父亲与尹夫人还得好生开导姐姐才好,毕竟陛下已经赐婚,倘若日后有何不妥,难免授人话柄。”她不经意间道出今日请姜勋过来的真正意图,“我知道父亲希望姐姐能承欢膝下,就为此事,女儿险些与陛下翻脸。”
    姜勋问:“这是为何?”
    姜沅解释道:“陛下原是准备下旨让姐姐前往清淮完婚,清淮路途遥远、奔波劳苦,况且父亲定然舍不得让姐姐去到如此边远清苦之地,我因此与陛下起了争执。不过,后来总算说服了陛下,最终答应下旨令邓公子进京完婚。”
    姜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姜沅接着道:“陛下还答应我,待姐姐与邓公子完婚后,邓公子可留在京城任职,刚好羽林军副统领一职有缺。如此姐姐便可随邓公子长留京城。”
    听了姜沅的一席话,姜勋连连点头:“今日早朝时,陛下已经宣布了此事,你倒是比为父想得周到。”
    姜沅好奇,姜勋为他的宝贝女儿选的佳婿到底如何?听朱珉所言,竟大为赞赏。可惜,再好又如何?终非姜淇心上之人。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生为姜家的女儿,似乎就注定了她们要为政治牺牲她们的爱情,无论是为她们的父亲所疼爱或是所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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