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30.030

    朱珉又把难题丢给了姜沅，姜勋则冷冷地看着她。
    她之前想过，姜勋或许会以姜淇生病为由推托，没想他竟拒绝得如此彻底。虽知姜淇已经许了人家之说是假话，但于公于私，姜沅都找不到要去深究他这番谎话的理由。
    姜沅笑道：“原来姐姐此前已许了人家，看来是陛下与姐姐缘分不够。既然姐姐有婚约在前，便是陛下再爱惜人才，也不能让姜家没了信义不是。全赖臣妾之前没能问个清楚，便冒冒失失提议让姐姐入宫，如今就此作罢，陛下以为可好？”
    姜沅心知姜勋定已恼了她，此时也乐得说些他爱听之言。
    听得姜沅如此说，姜勋的脸色方才好看些许。
    朱珉打着哈哈道：“还是贵妃深明大义，朕自然不能做出夺人所爱的小人之举。”
    “臣谢过陛下、贵妃。陛下的话臣深以为然，夺人所爱确实乃小人之举。”
    姜沅已听得明白姜勋话中另有所指，只是不知朱珉是否知道过去的故事。
    朱珉依然面带微笑，不经意地问道：“不知是哪家公子如此幸运？能够打动姜大小姐的芳心，同时又能博得姜相的青睐？”
    “回陛下，与小女联姻的是清淮节度使邓儒辰邓大人的长子。”姜勋答道。
    “邓大人的长子？朕记得，是叫邓耀文吧，近几年军中的后起之秀。实乃美女配英雄，不错！不错！”朱珉笑意更浓，“谨成！”
    “奴才在！”
    “即刻着人拟旨，朕要为姜邓两家赐婚。”
    “奴才遵旨！”
    邓耀文？姜沅不知其是何许人物，既然能被姜勋选中、能得朱珉几声赞誉，想来定是位才俊。不管姜勋此时是想使缓兵之计，还是真准备将姜淇嫁与他，姜淇与邓耀文的婚事已成定局。
    姜沅暗笑，姜淇知道消息后，还不知要如何闹腾呢。
    姜勋虽然不把朱珉放在眼里，却也不敢公然抗旨，闷声道，“臣谢过陛下隆恩！”
    “姜相勿需与朕客气，既是贵妃的姐姐，朕多加照顾理所当然。朕不但会赐婚，他们成婚之时，朕还会备上添妆之礼以示祝贺。” 朱珉仍然笑着道，似乎并未看见姜勋生硬的神色。
    戏唱到此处，姜沅与朱珉也扮够了白脸与黑脸，姜沅想叫姜勋主动来寻她的目的自是不难实现。
    姜沅瞥了眼含笑浅酌的朱珉，未能迎得美人归，他心里真如面上这般淡然？不过终是该设法收场了。
    姜沅于是起身行礼道：“陛下，臣妾代姐姐谢过陛下。陛下同父亲饮了不少酒，臣妾也有些乏了，不如今日的宴会就到此吧。”
    “既然爱妃累了，就依你的意思散了吧。”
    “如此臣妾先行告退。”
    ******
    回到芙蕖宫，姜沅吩咐蕙柔：“赶快泡上一壶龙井，稍后有客到访。”蕙柔应下去了。
    蕙莹不解：“娘娘，我们刚回，你怎知会有客人过来？”
    “客人很快到了，等会你自然知道是谁。”
    玲珑问：“娘娘，可是相爷会过来？”
    姜沅点头不语。
    “娘娘，是否需奴婢去禀告陛下一声，相爷会不会……”玲珑担心地问。
    “不用。”姜沅道，“不需担心，我们父女俩只是话话家常而已，不会有事。待会要是有人找我，你们也一并帮我挡了吧。”
    茶已备好。姜沅静候姜勋到来。
    “姜大人，等等，姜大人，等等，容奴婢先行通报。”汀兰的声音中夹杂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勋终于来了。
    他面带怒色地出现在姜沅的面前，后面跟着神色不安的汀兰。
    “贵妃娘娘架子还真是不小！”他语带讥讽。
    姜沅笑着迎了上去：“父亲息怒，宫中之人不知变通，女儿日后定会好生教导。”她一摆手，汀兰等人皆会意退下。
    姜勋毫不客气地在正位坐了下来，没有其他人在，他连表面的客气也未留下。姜沅倒了一杯茶给他，故意笑问:“父亲过来，可是要跟女儿商议姐姐大婚之事？”
    果然。姜勋冷冷瞅着她道：“贵妃恩宠多了，记性倒是变差了。这就忘了进宫前我与你说的话。我早提醒过你，好好当你的贵妃便是，姜府的其他事情，不劳贵妃操心。”
    姜沅故作茫然：“女儿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可是指女儿请求陛下让姐姐进宫之事？”
    “不要在我面前装糊涂！”
    姜沅低头酝酿情绪，直到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才抬眼看向姜勋，语带委屈地说:“父亲误会女儿了，并非是我要违背父亲的意思。姐姐天姿国色，又得太后欢心，如非事出有因，我定也不愿让姐姐进宫分宠。只是……只是上次在家里，尹夫人言辞切切，亲自相求于我，让我帮忙姐姐进宫之事。道是姐姐对陛下倾慕已久，若是不能进宫，她宁愿终身不嫁。母亲去世后，多亏有尹夫人帮着料理母亲身后之事，她既提出要求来，但凡我力有能及，又怎忍心拒绝？”
    姜勋一掌拍于桌案之上，怒道：“岂有此理！尹氏竟敢背着我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姜沅低低叹口气：“父亲不要怪尹夫人，其实女儿提议让陛下纳姐姐进宫，也并非没有私心。女儿如今圣眷正隆，陛下赏赐绵绵不断，恩宠日盛，烦恼也益发多了。父亲是知道的，女儿进宫之初，陛下待我极为冷淡，后来费尽心思才换来陛下的怜惜，如今一心想的就是好好伺候陛下，确保圣眷不失。但女儿身单力薄，便是这点愿望，也是好难。女儿昨日就无端端被太后斥责一顿，心里的憋屈无法对人言说。并且……”
    姜沅只作羞涩状，低下头轻声道：“女儿维持荣宠却也不易，陛下正值青壮之年，女儿伺候陛下时有力不从心之感。又不甘心叫陛下去别处，便想起尹夫人此前所说，姐姐如能进宫，我们姐妹俩便可相互有个照应。”
    相比单纯报答尹夫人的说辞，姜沅道出自己自私的一面，自然更能让姜勋相信。她的话合情合理，姜勋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姜沅又趁热打铁：“只可惜姐姐已许了人家。不过父亲放心，女儿如今的话，陛下多少还是听的。凡事我皆会先考虑家族得失，毕竟姜家的荣耀才是女儿立足宫中之根本。其他人还不是因为顾忌父亲，才不敢对女儿多有为难。”
    “总算有点长进，知道家族对你的重要性便好。邓家本是我临时用来搪塞陛下的，怎知陛下竟会当场赐婚，淇儿知道赐婚之事，定会找我吵闹。也罢，邓家本就是我之前属意的几户人家之一。至于其他事情，你有这个心便好。”
    “女儿谢谢父亲的理解。”姜沅移步过去，替姜勋续上茶后并未坐回原位，只低声说：“经历过无宠时的清冷，如今的我格外珍惜陛下的恩宠。陛下的恩宠于我而言，好似菜肴中的盐巴，想到哪日或许会菜中无盐，食而无味，直不寒而栗。女儿希望能一直得享美味佳肴，而能帮上我忙的，也只有父亲了。只要能遂此愿，女儿但凭父亲差遣。”
    姜勋哈哈大笑：“我自然希望你能一直荣宠不衰，毕竟你的荣耀也是属于姜家的。尽管放心，如今还无人敢为难我姜勋的女儿。至于太后处——”他沉吟片刻道，“暂且多多忍耐吧。你在宫里倘若需寻人帮忙，淑妃是个可信的人选。”
    姜沅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缘故，让姜勋宁愿信任钟敏，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不过，依他天生多疑的性子，既已提出让她寻钟敏帮忙，即是他已开始信任她，确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