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25.025

    姜沅把手中的药丸递给蕙莹,蕙莹接过去细细看了看,闻了闻:“娘娘一说,奴婢也觉着似曾相识?”
    “你再好生瞧瞧,在云州时你为了救我被毒蛇咬伤,当时齐王爷给你服食的解毒/药丸是不是就是此种香味?”
    蕙莹又凑下头闻了闻,掩嘴抬头,瞪大了眼睛:“奴婢记起来了,确实与奴婢当时所用的解毒/药丸一模一样的。当时奴婢说这股子药香味很特别,王爷身边的明瑭还故意道,这药丸千金难求,一共也就百来颗,用在奴婢身上完全是浪费了!”
    姜沅懵了,母亲怎会服用解毒/药丸?难道是中了毒?可母亲怎会中毒的?如果母亲确是中毒,朱玹为何不告诉她?母亲是否知道自己中毒了?如果她知道,为何在留给她的信中只字未提?
    姜沅捏着青瓷小瓶,喃喃道:“蕙莹,你说母亲与大哥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娘娘先别胡思乱想,事情的真相如何,明日找王爷问个清楚便知?奴婢相信王爷,他定不会做出对娘娘不利之事。”
    姜沅也相信朱玹不会,可满肚子的疑惑,怎能安生入睡。
    她点点头,对蕙莹道:“我有些头疼,蕙柔手上推拿的功夫极好。今晚你与蕙柔换换,让她守夜吧。”
    不知蕙柔是如何传递的消息,第二日一早,玲珑去泰宁宫向太后回禀姜沅生病之事,朱玹正凑巧也在泰宁宫中。
    玲珑说完,太后即道:“可怜见的,昨日贵妃来给哀家请安,瞧着生生瘦了一大圈,精神也不大好。玹儿刚好在,贵妃曾提起你上次开的方子很是有效,不如再替哀家跑一趟芙蕖宫。”
    “谨遵母后懿旨。”
    朱玹随玲珑到了芙蕖宫,依然一袭白衣,衬得他有如世外之人。此刻他满脸愁色,询问道:“不知贵妃有何不适?”
    姜沅未作回答,转而道:“本宫有话需单独与王爷谈谈,你们在外间候着。”寝殿之内,除了姜沅、朱玹外,只余玲珑几人在,皆是姜沅身边亲近之人,听了姜沅的吩咐,当下都悄悄然退了下去。
    待众人退下,姜沅闷声道:“大哥,我是心有郁结,只需大哥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药到病除。”
    朱玹默默无言,并无回应。
    姜沅幽幽道:“大哥如此犹豫,难道是担心我问出让你难堪的问题?还是大哥有许多事情隐瞒于我?”
    朱玹叹口气道:“你想问便尽管问吧,但凡我能回答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托了大哥为母亲诊治,当时她的身体如何?”
    “那日我随蕙莹去相府,得知夫人的病因由来已久,彻底根治已无可能,但只需好生调养,近来两三年不会有甚大碍。夫人突然病逝,我也不知原因。”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他回答得很坚决,却避开了姜沅的眼神。
    “但是我娘并非病逝,她是自尽的!”
    “怎会如此?”朱玹大为诧异,神情倒也不像是伪装。
    “所谓医者,治病救人也。可在大哥给我母亲看病之后,她却无端自尽!大哥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吗?”
    朱玹皱起眉头:“阿沅,你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答应了夫人,要替她保守秘密。”
    姜沅缓缓道:“大哥所指的秘密,莫非就是指我母亲中毒之事?”
    朱玹一惊,望着姜沅:“夫人中毒之事只有我与夫人两人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只瓷瓶大哥应认得吧?”姜沅拿出青瓷瓶摆在桌上,哽咽道,“里面的药丸还余下几颗,世间药丸虽然多数长得相似,但这解毒丸的香味却独一无二。母亲留了信给我,她说是因不堪病痛折磨,才选择自尽。但我根本不信,她的死定与中毒有关。母亲如今已不在了,大哥难道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作女儿的丧母之痛,告知我事情的真相吗?”
    姜沅望着朱玹,悲痛溢于言表,眼泪盈眶却强忍着不哭。她本就消瘦憔悴,加之哀伤入骨,整个人虚弱得似要随时倒下一般。朱玹看着眼里,感同身受,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无能无力。
    只道:“罢了,罢了,便让我作这无信之人罢。夫人的病原本只需近几年加以调理,便无大碍,可夫人却偏偏中了毒,且是极为罕见的慢性之毒。此毒很难被发觉,中毒之人也并无感觉,但是一年之内,中毒者的十个手指甲中会逐渐出现米大的红点,而当十个手指全部出现红点,中毒者就会随时面临生命危险,一旦遭遇悲喜之事,情绪突变,就会诱发心悸之病,药石无效。”
    姜沅攥紧拳头,脸色铁青,母亲果然是中毒了。
    朱玹满脸无奈,“此毒源于前朝秘方,我也未亲眼见过,只是曾听师父讲起。夫人中毒已深,已有五个手指出现了红点。我给夫人服食的解毒丹,仅能起到延缓之效,可保夫人三年内无性命之忧。当天,姜相陪同在旁,我并未在众人面前透漏夫人中毒之事。晚上再潜入府中,将这些情况一一对夫人明言。我本已打算翌日立即进宫告知你此事,可是夫人苦苦相求,不希望你在宫中为她担心,恳求我替她保守秘密。她还说,到了最后的日子会自己告诉你,恳求我无论如何不能透漏给任何人。我、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安稳,又为夫人满腔爱女之心所感动,便答应下来。无论如何,终是我朱玹失信于人。”
    姜沅强忍下伤心,又问:“你可有查明我母亲是何时中的毒?”
    “夫人服食的药物中有一味名‘赤珠草’之药,此草色红,属火,药性极猛,甚为罕见,长于闽地,却可用于治疗哮症。它单独服用并无不妥,但在服用期间切忌混食虾蟹之物,否则水火不济便会产生毒素。我问过夫人,她的每日早膳之中,多有虾蟹制成的各类点心。”
    姜沅紧紧掐住手心,听到这里,她怎会不明白害了母亲之人是谁。父亲竟能狠心至此。
    朱玹看着姜沅惨白的脸色,担心地问:“阿沅,你没事吧?”
    姜沅摇摇头:“我没事,辛苦大哥。还得麻烦大哥帮我开个方子。”
    *****
    朱玹走后,姜沅唤了蕙莹、玲珑进内殿。
    倘若姜沅未发现邱氏服用的是解毒丸,看过邱氏留给她的信后,她至多只心怀疑窦。但如今,她自朱玹口中落实了邱氏中毒之事,怎会就此罢休。
    “蕙莹,母亲平常服药的方子还留着吗?”
    “一直有留着,这便拿来。”
    蕙莹拿了药方给姜沅看,上面果有赤珠草这味药。
    此前一直是百草堂的孙大夫替邱氏问诊,姜沅问道:“方子可是百草堂的孙大夫所开?”
    “正是孙大夫所开。”
    究竟是孙大夫给父亲买通了?还是父亲得知孙大夫开了赤珠草这味药,才设下的圈套?
    “玲珑,你带上礼物去百草堂拜访孙大夫,替本宫感谢他一直尽心尽力替母亲医治。上次你不是说有一远方亲戚也患有哮症吗?顺便拿着这方子问问孙大夫可否能套用?日常饮食上有哪些需特别注意之处?”
    玲珑立时明白,这药方定有不妥,却只应下,也不多问。
    姜沅相信,不管明日玲珑带回怎样的答案,母亲中毒之事绝对与父亲有关。母亲与她常年待在云州,与京城这边既无来往,也无怨无仇,怎会有人无端害她。只除了父亲。进宫前母亲与父亲的那番谈话,父亲当时阴霾冰冷的声音,至今想起姜沅尚心有余悸。
    姜沅推测得很准。
    邱氏于豆蔻年华时对姜勋芳心暗许,被执念困了一辈子,万万没想到,姜勋能对她却如此狠心。她自朱玹口中得知中毒时,心痛如绞,当时已觉了无生趣。再加之顾虑姜沅,纵然朱玹说此毒罕见,却也难保无人知晓。万一下次姜沅请来的太医或是大夫识得此毒,未必会如朱玹一样,听她所求,替她保密。届时,他们父女必定反目成仇,她的阿沅怎是姜勋的对手。
    邱氏寝食难安,最终定了主意。既然朱玹已答应替她保守秘密,只有她不在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她和姜勋都解脱了,阿沅会伤心一阵子,但却不会面临险境。于是,邱氏留下绝笔信,以多年病痛缠身、难以忍受为由,选择了自尽。离世后,不需担心,也再无痛苦。
    只是,世事岂能皆如人意。姜沅终是知晓了邱氏中毒之事,也清楚其中姜勋绝对脱不了干系。只苦于没有证据指证他,也无力扳倒他。
    姜沅想给母亲报仇,但在这寞寞深宫之中,她的力量何等微薄。姜勋乃是正当权的右相,连天子对他尚存几份忌惮,何况于她。无权无势,何谈报仇。
    无力感让姜沅迫切地想要麻醉自己,或许醉了就不会如此难受。
    晚膳时,姜沅执意让人斟酒,众人知她烦闷,便也不再硬拦,玲珑只吩咐下去,温着醒酒汤。姜沅酒量本就极差,几杯下肚,已完全喝醉过去。
    “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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