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9.009

    姜勋当年娶妻纳妾之事在京城很是热闹了一阵。在云州时,姜沅缠着兰桂软磨硬泡,其中缘由,大体她也是知晓的。
    姜勋是京城大学士姜希铭的独子,二十好几却迟迟不愿成家,外出游历邂逅尹青怡,一时惊为天人,把她带回京城,提出要娶尹青怡为妻。
    尹青怡来历成疑、身份不明,姜希铭自然不同意她进门,恰逢当时的镇国将军府邱府提出联姻,姜学士应下,但姜勋本人却不愿意。为此父子俩闹得不可开交,整个姜府鸡犬不宁。
    邱老将军怎么愿意唯一的女儿受这种委屈,无奈邱氏本人铁了心要嫁给姜勋。
    到后来,姜勋与姜大学士各退一步。邱茹和尹青怡都进了姜府,邱茹成了姜勋的正室夫人,进门三个月后有了身孕。三个月后,尹青怡以信州刺史庶女的身份抬入府,做了姜勋的侧室,那时的尹青怡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小姐的外祖父邱老将军曾过来兴师问罪,不过夫人说并不在意老爷纳妾之事,邱老将军被气走了。听说尹夫人当时被老将军吓出一场大病,孩子都差点没了,相爷一直陪着她。夫人从此被冷落了。”这是兰桂的原话。
    姜沅原来只以为,父亲是因为母亲当年执意嫁给她,占了正室之位,心生怨气,至多忽视她们,不待见她们。即便是父亲昨日拿了金钗给她,她也仅仅认为父亲是太过功利,想要拿她换取利益。从没想到,父亲竟能凶恶至此,对她与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姜沅示意蕙莹留在原处,从隔间出来,走至门口。
    邱氏面容憔悴,满脸泪水,两眼发直地望着姜勋离开的方向,喃喃道:“我又怎会害你?我只是希望沅儿今后能安稳地生活。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你始终不曾正眼看过我,在你心中,我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还是到如今,你的心中仍就只有她?”
    姜沅不忍再听,轻轻叫了声:“母亲。”
    邱茹受惊般地抬起头来,看到是姜沅,神情狼狈,忙转过头去,擦掉脸上的眼泪:“沅儿、你、你怎么过来了?你过来多久了?”
    姜沅并不想瞒着她:“母亲,你与父亲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
    邱氏连着咳嗽起来。
    姜沅赶忙走到她身边,用手掌轻轻帮她抚着背。
    待邱氏咳嗽平息下来,姜沅才道:“母亲,你不用担心我。入宫后我就是贵妃,天底下比我身份高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以后我来保护你。”
    “母亲不用你保护,你好好的,母亲就放心了。”
    姜沅有些好奇:“母亲,为什么你提到信州刺史尹大人,父亲会如此生气?”
    “没、没什么大事。”邱氏说着话,又重重咳嗽起来,姜沅端了茶给她,她接过后并未喝,随手放在桌上,拉过姜沅,表情严肃道:“你父亲向来不喜我过问雅阑苑的事情,那是他的逆鳞。其实也没甚要紧的,你可切记不可拿此事去问他,免得他又怪罪到母亲头上,知道吗?”
    对于邱氏欲盖弥彰的解释,姜沅丝毫未信。在她看来,父亲突如其来的暴怒,并非因为尹夫人,而是因为母亲提及了尹刺史。
    但母亲如此郑重其事地要求她,姜沅只得点头答应,暂且放下。
    在松玥居用过午膳后,姜沅回到沁竹苑,刚刚坐定,玲珑立即拿了一封信给她。
    “小姐,早上尹夫人传奴婢过去问话,询问小姐日常之事,奴婢只拣了不当紧的说。末了,尹夫人递给奴婢这封信,道是云州来的,让奴婢拿给小姐。”
    姜沅接过信来,看见信封上的字体,她已知是齐玹的信,喜不自胜,却故作生气,把信递给蕙莹。
    “云州那些没义气的姐妹,我回京这么久,总算有人良心发现,记得给我写封信。蕙莹收着先,且等我心情好了再看。”
    姜沅有午休的习惯,照例是蕙莹在屋里伺候。看着玲珑转身离去的背影,姜沅的眉头皱了起来。
    按制,她可以带两名丫鬟入宫。除了蕙莹外,父亲与尹氏多半安排的就是玲珑。尽管玲珑主动投诚,百般讨好,却不足以令她完全相信于她。如此,还得想想办法才是。
    不过,那些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眼下最当紧的,就是大哥的信。
    姜沅拆开信函,从字面看来,这就是小姐妹之间叙叙家常的一封普通信件,也不怕外人看了去。但齐玹教过姜沅,如果他用到此种字体写信,说明信中有信,需要在纸上刷一层特殊药水,真正的内容才会显露出来。
    姜沅找出药水,轻轻刷了一层。果然,信中信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也是齐玹的字迹,却与前一种字体截然不同。
    信中写道:“两日后未时许,有女子卖身葬父。虽年幼,但吾授之已久,略通医术,略有身手,可买之。入宫或有裨益。”
    姜沅看完信后,心里五味杂陈,感动有之,失望亦有之。
    大哥和母亲一样,是真正关心她入宫后会不会过得好的人。失望则是因为,既然大哥写了信,本人应是不会来京。
    姜沅回想起云州时与齐玹相处的日子,一起爬山采草药,一起捣制药丸……那些轻松惬意的时光,宛如昨日一般,可惜再难有了。她之前说,待做了宠妃,要召他去做太医令,不过玩笑话罢了。此生她与大哥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两日后,姜沅正听张姑姑讲到皇家祭祀礼仪,但见蕙莹进来直掉泪。问了才知,她自府外回来,见外面大门前不远处,跪了一名姑娘在卖身葬父,想到自己的经历,格外伤心。
    “奴婢幸得碰到小姐,要不然还不知会流落何方,说不定早已没命。”
    蕙莹心里藏不住事,故而齐玹信里所说之事,姜沅并未告知于她。如今的效果倒比两人对过词还好。外面那丫头应该就是齐轩所说之女子,原还想着,过会儿找个借口拉着张姑姑出去一趟,这下倒免了。
    姜沅朝张姑姑抱歉地笑笑:“倒叫姑姑笑话了。这丫头天生爱掉眼泪。”又吩咐蕙莹道,“去跟王嬷嬷说,外面那个丫头我要了,让她帮忙把人买了。”蕙莹破涕为笑,匆匆施礼后飞奔而出。
    只过得半个时辰,蕙莹便领了个丫头过来。
    人长得很乖巧,精精瘦瘦的样子,看上去与蕙莹要小上一两岁,愣愣地站在屋中。
    蕙莹在一边着急:“快给小姐行礼呀。”
    她听话跪下,给姜沅磕头:“春花谢过小姐大恩大德。”
    姜沅赶忙让蕙莹扶起她,本是自己拖累了她,需别了外面宽广的天地,独独被困在深深的宫墙中。
    “这位是张姑姑。”她又依着蕙莹的示意,给张姑姑见礼。
    张姑姑认真打量了一番:“倒是个俊俏的孩子。倘若日后跟着娘娘,这规矩可得好好再学学。再就是,‘春花’这名字,听起来倒有些太过平常。”
    姜沅知道张姑姑嫌弃“春花”这名字太俗,虽说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却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只顺着她的意思:“规矩定是要学的,有姑姑在此,我倒也不担心。叫‘春花’这名的确实多了些,不如改为‘蕙嫣’,兰心蕙质,巧笑嫣然,姑姑觉得可好?”
    张姑姑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嫣’字却有些不妥。”
    既然张姑姑如此说,定有她的道理,最后定了名为‘蕙柔’,嘱咐她五日之后过来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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