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4.004

    回京后没多久,就到了春节。这个春节对于姜沅来说,远不如在云州时过得欢喜。
    她在云州多年,京城没有相熟的小姐妹,母亲邱氏当年交好的闺秀多年不曾联系,也都断了往来。邱老夫人在生邱氏时,难产伤了身子,在邱氏六岁时撒手去了,邱老将军后来也没再续娶,就邱氏这一根独苗。邱老将军倒有两位庶弟一位庶姐,可往日里关系就不亲近,更何况如今。
    对于邱氏与姜沅回京之事,姜府并没有大肆张扬,故而京城勋贵圈子里,并无多少人知道她们已回京之事。京城的各种宴请帖子,自然只有尹氏与姜淇收到,她们经常忙于各种宴请应酬。姜淇心里得瑟,却偏偏还要在姜沅面前故作为难的样子。
    “妹妹,帖子里只邀了我一人,未经主人家首肯,也不好带你去。不过,我已向一众好姐妹介绍了你,她们答应了,下次再有宴会,定会发帖子邀了你一道去。”
    姜淇的这种小伎俩,姜沅根本没放在心上,只笑眯眯地回答:“谢谢姐姐记挂着我。”
    从姜沅的表情里,姜淇看不倒一丝一毫的艳羡之色,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好没意思。
    姜沅自然不在乎谁请不请她,她心里还记挂着回云州呢。
    回来这些时日,她看得很清楚,原先以为的许久未见,父亲或许能对母亲生出几份怜惜,如今看来,只能是奢望罢了。她们母女在这府里,终是格格不入。云州本家那些隔房的叔伯都比她的亲生父亲关爱她。她还可以时不时去大哥的医馆帮忙,好过在京城,一直被拘在这方宅子里。
    她原本猜测,父亲或许是想拿她的婚事做文章,好为姜家谋多一份助力。倘是有此打算,该带她多多露面、多多走动才是。但回京几个月了,也没见有点动静,就连外出赴宴,尹氏也只带了姜淇。外人来府时,需要邱氏与姜沅出面的场合,姜沅索性一并拒了,只道邱氏体弱需静养,她要在旁伺候。
    再过些时日,就是外祖父的忌辰。姜沅打算外祖父的忌辰过后,定要说服了母亲,再回云州去。
    姜沅心心念念想着回云州,邱氏则盼着齐玹早日回京,好确认了他的身份,向姜勋提出议亲之事。
    齐玹一表人才,与姜沅站于一处,极为般配。邱氏早看出来了,齐玹对女儿有意思。偏姜沅于其他事情上都极为聪慧,单单这方面未曾开窍,平日里与齐玹称兄道弟,却不知齐玹早看出了她的女儿家身份。
    邱氏悄悄问过齐玹,他承认心仪姜沅,打算待姜沅及笄后,回京禀明家中长辈,好上门提亲。齐玹虽未表明身份,但仪态气度不凡,又精于医术,邱氏推测他可能是前太医令齐峰家的子弟。关键是他钟情于姜沅,平日里几乎对她百依百顺,这便足以。
    邱氏痴爱姜勋,在情爱一事上困顿一生,回不了头,自然希望女儿能找个良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顺遂一生。
    只是,姜勋专程派人去云州,接了她们母女回京,却由不得她们自己打算安排。
    这日,天刚蒙蒙亮,位于永安巷的右相府上,各处院子的下人们早已是各司其职,做着伺候主子们起身的各项准备事宜。只有府中一隅的华林苑,仍是一片寂静。华林苑景色宜人,屋内装潢陈设华美,平日里多是用于招待留宿姜府的贵客。
    此时华林苑的一间厢房门前,站了两人,低头垂手,再是恭敬不过。两人身份皆是不凡,一人是隆康帝身边的大太监瑾成,另一人则是此间的主人,右相姜勋。
    相比姜勋只是面上惶恐,瑾成则是实打实地忐忑不安,大冷的天气,冒了一背的冷汗。
    屋外的情形,刚刚醒来的姜沅全然不知。
    她睁开眼睛,伸手揉揉发涨的额头,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聚拢涣散的意识,昨日何时入睡的,怎的她全无印象?
    “蕙莹!”
    姜沅并未完全清醒,摁着眉头,出声唤人。她等了片刻,往日早早候在床边的蕙莹,此时却并无回应。
    此时已有淡淡晨曦透窗而入,即便隔着床帐也能稍稍视物。姜沅扭头过去,待大声叫蕙莹进来,却将房内的情形纳入眼中,她止不住打起了冷颤。
    她此时所在之处,居然并非沁竹苑里她的闺房。
    姜沅镇静下来,四下打量一番,这才留意到,旁边被子高高隆起,竟还睡了一人,除开几缕头发,整个人皆没入被子。
    姜沅只盼着旁边之人就是蕙莹,鼓足勇气,颤颤巍巍地掀开被子。
    事实并未如她所愿。
    锦被之下并非蕙莹,而是一名仅着了白色中衣陌生男子。她竟然与这陌生男子同处一床。
    饶是姜沅历来性子沉稳,此时也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沉睡中的朱珉,被姜沅掀开被子的举动所惊醒,两道眼神冷冷看过来。即便躺在那里,仍有着骇人的气势。
    朱珉不知姜沅心里所想,只以为她想叫人进来,好将他们“抓奸在床”。他探身过去,一手搂紧她,一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他还有话问她,暂时还不想惊动其他人。
    两人之间突然拉近的距离让姜沅极为不适,紧张又害怕,加之被人紧紧捂住口鼻,她几乎要窒息过去。
    姜沅挣扎着抠抓罩在面上的手掌。可是捂住她的手掌硬如铁板,在她的扣抓之下仍纹丝未动,只听得她挣扎的呜呜之声从紧紧捂着的手指缝里漏出来。她心里泛起深深的恐惧,转而对旁边之人拳打脚踢。
    朱珉脸上掠过一丝不耐,将姜沅重重摁在床榻之上,用手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则牢牢按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倘若不想被掐死,就给我老实点。”
    颈上传来的痛感,让姜沅知道,这人并不是故意吓唬她。
    姜沅并不惧死,她只担心,她若是遭遇不测,母亲定也活不下去。不敢再行放肆之举,她紧紧抓住床褥,抑住身体的颤抖。
    以她们母女在姜府的地位,倘是眼下的遭遇叫父亲知道,他不会允许她耽误了姜淇。虽然她和母亲回京没多久,却也听说了,姜淇是太后看中了的。如此关键时节,姜府怎能出现一位名节有损的妹妹,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意外病故”。
    念及此,姜沅沉下眸子,心灰意冷,只道:“左右不过一死。”
    朱珉看着身下这张面容姣好的脸庞,转瞬之间,她面上神色已由方才的张皇变得淡然。此前一番挣扎,使得她额头上冒出薄薄一层汗,衣衿微微散开,胸前沟壑自领口旖旎而下,两旁白腴的肌肤若隐若现,淡淡的清香慢慢沁入他的鼻间。
    朱珉别过脸去,冷冷道:“好生回答我的问题,我自会设法保你性命。若是对我撒谎,自然左右不过一死。”
    姜沅此时万念俱灰,反而豁出去了,撇了眼前之人一眼,无惧者无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怕是正如你意吧?”他慢慢重复她的话。
    姜沅被看得心生惴惴,双手用力往外推挡,男子居然被她推至一边。
    朱珉斜觑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姑娘倒是好本事,不知是右相教的好,还是天赋过人?”
    他话中似有所指,姜沅不明所以。
    “你可是右相府中之人?”
    朱珉突然盯着她发问,声音冰冷低沉,却又力道十足,薄薄的唇在问话后抿得紧紧。
    姜沅扭过头去,未予理睬。
    只暗暗在心里猜测,此人难道是父亲的仇家?倘若如此,照常理推断,不至于找到她头上才是。
    世人皆知,她那位美名远播的异母姐姐姜淇,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难道真有人蠢笨如此,企图利用她来威胁她的父亲?
    又或是,她被尹氏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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