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仪》8.第8章

    赵杭杉当年出道时以下毒奇狠闻名于江湖。后来,独子为仇家所害,妻子日日精神恍惚终于不久于人世。赵杭杉受此打击,脾性大变,一改往日凌厉之风,人变得沉稳厚重,游侠于江湖。收了楚廷璋为徒之后,便带着廷璋隐居于青城山。
    天凌宗传人不多,枝叶不广,但尽是奇人异士。孙弘道和赵杭杉均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赵杭杉对这个爱徒确实是下了一番心血栽培。
    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一个幽字尽得青城山风味。层峦叠嶂,峰峰竟秀,林海莽莽,四季葱茏,青翠欲滴,状如城廓,故名青城。背靠千里岷山,俯视成都平原。开阔处,说不尽的光风霁月;静僻处,道不完的悄伧幽邃。
    清泉流涧,奇花异草,不愧是道家洞天福地。一灰衣老叟带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稚龄女童进了山林。那女孩儿穿着鹅黄衫儿,捉一只蝴蝶,追一只蜻蜓,蹦蹦跳跳,却似一个精灵,哪是人间的孩子啊。紧随其后的老叟捻须微笑,慈爱地看着,“梅儿,要进山了,先别吵,一吵就把老仙人吓跑了。”
    “哦,外公,这山里真得住着仙人吗?仙人怎么会害怕呢?你在哄梅儿吧。”小女孩瞪着一双大眼睛。
    “这个孩子,鬼精灵,都骗不着。”这老叟正是孙弘道,那个女孩儿自然是江阴郡主李元梅了。孙弘道说罢,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只听见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并无异状,便长啸一声,山林似乎也撼动了。不多时,一只白猿窜到了面前,峨嵋和青城的猴子不少,不过像这样毛色纯白的猿倒也不多见。那白猿极通人性,拉着孙弘道的衣襟连连转,发出咿咿呀呀的似乎是极为高兴的声音。小元梅见着了,也去想摸摸白猿的头。那白猿猛一转身,朝着元梅一龇牙咧嘴。孙弘道刚想斥住白猿,以免伤了外孙女。却见得小元梅一闪,跳到白猿的背后,轻轻打了一下白猿的头,揪住了白猿的脖子,“小白乖,给你糖吃。”
    楚廷璋在白猿的后一步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见生人叫撕咬的白猿温顺地趴在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身边。小女孩和白猿都在吃着甜饼。看到小女孩一脸得意的笑,楚廷璋也不由得啼笑皆非。
    但也只不过是稍稍一怔,楚廷璋对着孙弘道拜下:“师伯。”
    “廷璋都这么大了。真是好记性,都四年未见师伯了,还能认得出来。”孙弘道一捏楚廷璋的手腕,一用力,经骨稍稍错位。
    “师伯在试探廷璋功力吗?”楚廷璋一慌,马上也镇定下来,“廷璋可没有偷懒。”一缩骨,滑溜溜的从孙弘道的手中退了出来。
    “不错不错,缩骨错经法已经练的相当精妙了,远胜你师父当年啊。你师父练这招缩骨错经可是足足练了一年。”
    “师兄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赵杭杉一身青袍轻飘飘的来到跟前。“四年不见了,师兄还是精神矍铄啊!这个小丫头是纨绢的女孩儿吧,相貌和纨绢当年如此相像。”
    “是啊。梅儿,过来,快来拜见师叔祖。”
    “是。师叔祖好。”元梅刚刚要拜下,就被赵杭杉拉住了,“好了好了,要真拜,我还受不起呢。就不要拘礼了。”
    元梅望着面前的几个人,想了想:“你是我师叔祖,那我就要叫这个小哥哥师叔了吗?那我太吃亏了。不行不行!”
    众人都大笑起来。
    楚廷璋忙上前说:“那你就叫我小哥哥好了,不用叫师叔了。”
    “廷璋,你带着她去玩吧。我和你师伯要叙叙旧。”
    两个孩子后面跟着一只白猿,在丛林里玩耍着。
    “小哥哥小哥哥,你看那棵树上有好多鸽子。你给我捉一只好吗?”
    “那不是鸽子,那是鸽子树。”楚廷璋利落地飞身上树,摘了一朵珙桐花下来,“你看,这是鸽子花,又叫珙桐。”
    “真的不是鸽子哎,”元梅欣喜地拿着珙桐花翻来覆去的看,“要插到头上,是不是很好看。”
    “我帮你插。”廷璋自告奋勇。
    元梅抬头一笑,笑容竟有些捉狭,“嘻嘻,我不是要插到我头上。”转眼间,珙桐花已经到了白猿的头上。白猿呀一叫,算是抗议地跳开了。
    楚廷璋已经笑翻了。
    回想起往日的一幕幕,楚廷璋蓦然记起师伯的女儿孙纨绢正是故建王妃,原来是真得,强力忍住心潮澎湃。叠合出的明眸巧笑,窈窕身姿并非是梦中。看不清她是如何将一把银针迅速地打出去,扎在阿牛的全身要穴,氤氲的气体升起,整个屋子顿时弥漫起一种怪异的简直令人窒息的气味。许久,异味逐渐散去,江阴郡主似乎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额角沁出了汗珠,回头一笑,松了口气,“幸亏还来得及,他身上的任督二脉是公子封住的吧。公子对医理也是颇为通晓呢。”
    “哪里,我只是看这位兄弟是身中奇毒,去也不知如何解救,只好先封住经脉,以免毒性蔓延。”
    “亏得公子机警,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江阴郡主仍是微笑。
    “郡主,受老身一拜,要不是郡主,我家阿牛就保不住了。郡主大恩大德我和阿牛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老妪在江阴郡主面前磕起了响头。
    “老婆婆,你快些起来罢。你要谢,还应该谢谢这位公子。”
    “恩公,恩公尊姓大名,老身一定天天给您的长生牌位烧香。”
    “老婆婆,你就不必客气。些须小事,举手之劳罢了。”最后,楚廷璋也被缠不过,说,“我叫楚廷璋。”
    “原来你就是楚廷璋。”江阴郡主一脸欣喜的抬起了头。
    “郡主,正是在下。”楚廷璋屈了屈身,行了个礼。
    “楚公子才名远播,原以为是文弱书生,没想到竟有虬髯之风,真是佩服啊。”
    “郡主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方知往日传闻哪及郡主一分。”
    江阴郡主脸微红,转身向老妪说到:“老婆婆,这毒是清尽了,不过这毒很奇怪啊。
    “似乎是岭南一带的下毒手法。”楚廷璋忽然开口。
    “阿牛原来在京城,也不知道是干什么营生。兴许是做些小买卖吧。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三天前急急忙忙地回到家里,一到家就不行了,让我准备后事。”
    “这样吧,老婆婆,你拿着这个方子去王府拿些药吧。待他好了之后,让他到王府见我。”
    “是是,多谢郡主。”
    楚廷璋又看到了那种梅花签,看来这签是随身携带的。只见她拔下一根簪子,扫视了一眼屋子,拿起一张菜叶,揉成汁液,拿簪子蘸着青色的菜汁,在花签上写下方子。那淡淡的字极为娟秀,楚廷璋却是初次见青菜也可以作墨。
    “你快些拿去抓药吧。时间长了,字迹就不好辨认了。紫苏可没这么好的眼力。”
    老妪又是千恩万谢。
    出了小屋,楚廷璋忽然给江阴郡主作了一个辑,“前日家父的病劳烦郡主大驾,真是感激不尽。”
    “这也是举手之劳,楚公子就不必客气了。”然后略停一停,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楚公子,前面梅岭有一座小楼,楚公子也是远道而来,不妨我来尽一下地主之谊,到小楼上稍坐片刻,喝杯茶。”
    “那就叨扰了。”楚廷璋正是满心欢喜。
    梅岭上的那座小楼十分精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从楼顶一直垂下来的玉连环雪天里似乎要融为一体,底下坠着一朵花,想来应该是梅花吧。晶莹剔透的玉梅与檐角的玉铃在洌洌的寒风中铃铃作响。江阴郡主飞身上去,轻轻一拉玉连环,玉连环带动了一串玉铃,响起的铃声竟是暗香的曲调。
    “郡主,为何才到啊!”一个杏黄衣裙的女子跑了出来,一脸焦急。
    “哦,路上有一个病人,稍稍耽误了一会。书香,你为何来了?”
    “郡主没拿手炉,书香替您拿来了。”书香举起了一个铸造极为精巧的暖香炉。这时,书香也注意到了郡主身边的俊朗公子。
    “书香,过来拜见楚廷璋公子。”
    “楚公子,小婢早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呐。”
    “楚公子到楼上稍坐吧,请。”
    楚廷璋进了楼中,小楼的陈设倒是不多,沉香木桌上供着一只羊脂玉瓶,瓶里插着几枝绿萼梅,清香四溢。
    “楚公子,武艺过人,不知师出何门?”江阴郡主问出了一直存惑于心头的疑问,为何楚廷璋这个名字总给她熟悉的感觉,并且一见到他仿佛见到的是多年的老友。
    “元梅啊元梅,你还没有想起来么?”楚廷璋暗想,“恕在下不能违抗师命,家师向来隐居山林不愿以名示人。”廷璋顿了顿,“其实,与郡主是老熟人。”
    江阴郡主微微一震,端着的茶杯上飘浮的水汽模糊了自己的思绪。
    快入夜,楚廷璋也不便多坐,起身告辞。
    江阴郡主心头被撩起的涟漪却无法平静。侧身倚在小楼顶的阑干。一边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有了绿绮琴思,忽闻幽幽的箫声从远处传来。却说诸多丝竹中,唯有琴声的雅致放可配的上箫的幽咽,筝瑟过于冷彻凄清,琵琶又失之香媚,琴箫素来能奏出人间绝响。此时听着那如影如梦一般的箫声,不禁心神摇荡,四下看去,皎洁的月色下,映着白皑皑的大地,却看不到人影,看来楚廷璋不仅仅是曲江宴上所传的箫音如天籁,内功修为也是过人啊。“书香,把我的琴拿来。”书香拿来了那把颖王所赠的瑶琴,“仙翁仙翁”的调了几下泛音只好,“铮铮”如同流水一般的琴声在指尖流淌出来。与远处的箫声融合在一起。昔日青城山的含烟凝翠,珙桐树下的弄花挹草,洗心池畔的青梅软牙,而今一幕幕的重现眼前,江阴郡主猛然起身,紧紧地抓住阑干,对着明月,欣喜溢于言表:“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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